Night迷香酒吧，很文藝，很小，很斯文。沒有演出，沒有人跳舞，顧客很少，只提供酒水和免費的書與雜誌。
吧檯上坐着兩個男人，左邊的膚色白皙，可以說女生都會嫉妒他的好皮膚。天藍色和白色相間的襯衫，牛仔褲，白運動鞋。從上到下沒有一件名牌卻能引得所有從他身邊經過的女人側目。這男人其實嚴格意義上說還是個男孩兒，卻沒有這個年紀男孩兒臉上該有的微笑。他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個迷，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你很想過去問問他在煩惱什麼，但他的氣場會讓你膽怯的不敢上前。一個人，一杯水，就是一個故事，一幅畫。
右邊的男人更是簡單的連杯水都沒點，只是在悠閒的抽菸。看他的夾香菸的手指會讓你不自覺的浮想聯翩，他的手指一定會有淡淡的菸草香，讓人着迷，神魂顛倒。黑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褲，黑色的皮鞋。相比左邊男人的想靠近卻羞澀的不敢上前，右邊男人會讓你根本沒有靠近的膽量，只會在角落找一個他不會發現的位置，裝作若無其事的偷看他。或許你會願意花上一整晚的時間看着他抽菸的背影，晚上躺在牀上幻想他抽菸時的面容。
兩個不一樣味道的男人，卻有着同樣的喜好——那個在病牀上爲了將要到來的婚禮徹夜難眠的女人。
程一辰先開口：“十二歲以前我很幸福。”他好像在自言自語，並不理會秦宇楓有沒有在當聽衆：“有父親，有母親，沒有優越的生活卻幸福的很簡單也很滿足。十二歲那年，樓下搬來了一對母女。沒有人知道她們是從哪兒來的，也沒有人知道她們是誰。孤兒寡母的，開始有人去佔便宜。我媽很善良，讓我爸和我多去樓上幫忙，還說再有臭男人來找麻煩就把他們打走。我當時很樂意，覺得可以當英雄。我爸說要避嫌，和樓上的從來不來往，說有我去就行了。樓上的女孩兒九歲，因爲我常幫忙對我很好。
就這樣一直過了五年。到我十七歲的時候，有天那女孩兒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很奇怪，我覺得她好像在生我的氣。有一
次我和媽媽回外婆家住了快一個月纔回來，回家的那天媽媽讓我拿些特產給樓上送去。我上樓後發現那個女孩兒抱着娃娃在門口的地上坐着。我還很奇怪的問她這麼涼怎麼坐在地上，她說……”程一辰突然笑了：“我現在都忘不了她當時的表情，她說……叔叔一來，媽媽就讓我去外面玩兒。我怕自己走丟，就在外面坐着。等叔叔走了很久媽媽才讓我進去。我當時就猜到了七八分，只是我沒想到那個從裡面走出來的‘叔叔’，是我爸。是不是很好笑？”
秦宇楓不語，望着天花板，不停的抽菸。
“我爸人很老實，見我在門口，什麼話也沒說。我媽看我去了那麼久就出來找我。”程一辰又笑了：“你知道那一幕多好笑嗎？哈哈……我現在想起來還忍不住想笑。我爸和那女人站在門口，我和那女孩兒站在樓道里，我媽站在樓梯口。一時間……時間好像定格了。沒有人說一句話，沒有人動一下。大家就那麼站着，就那麼……站着。後來還是那小女孩兒先開口說：‘叔叔，我能回家了嗎？我明天不想出來了，外面冷，我在屋裡不說話不出聲行不行？’我媽聽完這句就跑了。現在想想，那女孩兒當年才十四歲就這般有心機。”程一辰又是一笑：“那天我媽跑出去後……我再也沒見過她。三天後我們報警，兩天後派出所讓我和我爸去認屍。他們說是捕魚船從河裡撈上來的，我到了派出所後……”程一辰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我看到人都泡白了，都快泡爛了……我根本認不出那個躺在那兒的人是誰！可他們非說從衣物辨認那人是我媽！”程一辰把玻璃杯憤怒的摔在地上：“他們說那人是我媽！”
秦宇楓點燃了一根菸，給程一辰遞過去。程一辰不抽菸，咳嗽不止。
“雖然我爸做了對不起我媽的事，但他在我心中一直是個好人。雖然死的人是我媽，但作爲男人，我覺得我爸的反應很孬種。他竟然認爲是那女人把我媽害死的，回去後捅了那女人四刀。她命大沒死，我爸殺人未遂判了刑。如果說這一切我都是受害者，那麼真正讓
我後悔的就是，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酒，把那個女孩兒給強姦了。當時她不停的掙扎，說我和我爸都是混蛋！”程一辰自嘲的一笑：“也對，這點我隨我爸，都他媽的是孬種，出了事只會怪女人。我恨我爸，恨那女人，認爲是他們害死我媽。她們母女不搬來，我媽不會死，我爸不會進監獄，我不會過着那種別人恥笑生不如死的日子。可我沒想到，我以爲我的折磨可以報復她，她卻說她愛上我了。我開始抽菸，酗酒，打架，搶劫，偷竊，嫖妓，三年中，我什麼都幹過。不過運氣不錯，竟然一次都沒被抓到過。三年，那女孩兒爲我墮胎兩次。你說我不想負責也好，說我也愛上了她不敢面對也好。總之我再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了，我拋下了她，拋下了過去，不顧一切的跑來出來。”
程一辰一個深呼吸：“那女孩兒就是馮青青，這就是我的故事。我說完了，你不就是要聽這些的嗎？是要去告訴蕭祈還是揍我一頓悉聽尊便。”
秦宇楓悠然的抽菸，好像根本沒聽到程一辰剛纔所說的一切。當程一辰幾乎要沒有耐心了，秦宇楓才把菸頭在菸灰缸中掐滅，繼續望着天花板道：“年輕人，沒誰的人生是笑着過來的。你是不是覺得老天對我很不公，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慘的？！十七歲你有這個想法我同情你，二十七歲你還有這個想法我看不起你，三十七歲你還有這個想法你就豬狗不如。你睜開眼睛看看，這裡有哪一個人沒有過一段活不下去的‘曾經’？人面對困境的時候只有兩條路，要麼死，要麼活。你覺得你委屈？好啊，那就去死，死了就不委屈了，死了就結束了！可如果不想死，那就閉上你的嘴，不要像個怨婦一樣把你的爛事兒拿出來說，沒人願意聽。真正關心你的人不會想聽你說這些，想聽你說這些的都是當笑話去聽準備看你出醜的。記住我的話，要麼死，要麼，你就給我站起來！”秦宇楓站起身，整了整領子：“別再讓愛你的人爲你傷心流淚了，不然你就真是個混蛋！好好對待她吧，那是個值得去珍惜的好女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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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