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忙推開皇北天,從莫紫萱身上跳下來,一臉抱歉道,“紫萱,你沒事吧?”
“咳,咳,咳——”莫紫萱從地上半坐起身,劇烈的咳嗽了幾下,這才啞着嗓子沒好氣道,“差點就有事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
鳳凰的臉難得的紅了紅,她如今因爲懷有身孕,豐腴了很多,的確有點重。
剛剛在電光火石之間,站在鳳凰背後的莫紫萱忽然環着她的腰朝身後仰去,因爲也是突然之舉,醜竹根本來不及反應,力道被卸掉大半,就是砸下來也只會砸在鳳凰腿上,不會傷害到肚子。
只不過醜竹並沒有倒在鳳凰的腿上,因爲就在莫紫萱抱着鳳凰仰倒的同時,旁邊竄出一個人將醜竹給狠狠撞開了。
是之前唯一沒有被醜竹點名因而一直站在最前面的寅菊。
而醜竹此時正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
皇北天已是將醜竹恨出血了,在被鳳凰推開後,他站起身厲聲道,“來人,將這個賤人給本王拖下去大卸八塊!”
一個影衛幽靈般從暗處冒了出來,走至醜竹身邊,伸手去拎她的後領。
“啊——”有膽小的侍女失聲尖叫了起來。
被拎起來的醜竹喉間插了一支金簪,金簪深深沒入皮肉,殷紅的血液仿若血河一般汩汩而下,染紅了她胸口的大半衣裳,她雙目瞠大,黑魆魆的眼珠突起,一張本就毀容的臉定格在猙獰扭曲的一瞬,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閃電如瘋狂生長的枝蔓,自上而下,將天與地短暫相接。
烏鴉鴉的黑雲翻滾着,攪動着,仿若狂風掀起的驚濤駭浪。
“轟——”雷聲隆隆,響徹漫天遍野。
一場壓抑許久的暴雨應聲傾瀉而下,雨水轟鳴,仿若天被捅破了窟窿,九天銀河上的水於其間奔騰而出一般。
不過轉眼,醜竹就變成了一個血人,那血好似流不盡一般,混着雨水不停的往下淌,只頃刻的時間,便於地面匯聚了一大灘。
在場衆人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駭住,任是電閃雷鳴,雨水如傾,也沒有一個人想起來趕緊找地方躲一下雨的。
皇北天也沒想到醜竹會以這樣慘烈的方法結束自己的生命,不由怔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便回過了神,邊脫了外袍罩在鳳凰頭上,邊對那影衛道,“拖出去扔了。”看着鳳凰沒受傷的份上他給她留個全屍。
鳳凰直接無視了皇北天的動作,徑自往前走,待走至醜竹摔爛的那個細瓷白頸瓶前,她忽地俯身,以手指在碎瓷片上颳了一點藥乳,先是至於鼻尖輕嗅了一下,隨後她走至死不瞑目的醜竹面前輕聲道,“這藥沒毒,我問心無愧。”
說罷便將那沾了藥乳的手指放入了口中。
“凰兒!”皇北天被她這舉動唬得一驚,失聲喊道。
“將她好好安葬吧。”鳳凰沒理,嚥下口中的苦澀,淡淡對那影衛吩咐道。
影衛應了一聲,帶着醜竹的屍體走了。
鳳凰轉過身,雨水已經將她的頭髮衣裳全部打溼,汩汩的雨水順着她的臉頰一路往下,乍眼瞧着竟好似在哭泣一般,可她的聲音卻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都回去吧。”
衆人早就想逃走了,聞言如蒙大赦,忙三三兩兩的相攜大步離開。
莫紫萱走至鳳凰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道,“這事不怪你,不要自責,也不要爲難自己。”
鳳凰嘴角微挑了一下,露出一抹極淺極淡的笑容,“我知道,別擔心。”
莫紫萱沒有再說什麼,掉轉頭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鳳凰擡腳往自己的小築走,皇北天一直沒說話,只走過來將衣服罩在鳳凰頭上。兩人安靜的行走於如瀑暴雨中,沒有交談,也沒有眼神交流。
這當然不是因爲皇北天不想,而是如今的鳳凰已然將自己關進了一個封閉的世界,拒絕任何人的進入。皇北天心中有些惶然,卻不知具體因爲什麼。這件事他自認並沒有做錯,可鳳凰的反應卻讓他有些害怕。
兩人靜靜的走至小築門前,皇北天終於忍不住開口,“凰兒,這事不是我的錯。”
“我知道,是她的貪慾和疑心害了她。”鳳凰淡淡應道。
皇北天聞言一喜,正要說話,便又聽鳳凰再次開口,“你走吧,發生這種事我心情不好,想靜一靜。”
皇北天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可看着全身溼漉漉的鳳凰,他到底沒將想說的話說出來,只低聲叮囑道,“那你進去記得沐浴更衣喝薑湯,不要着涼了。”
“好,”鳳凰順從的應了一聲。
皇北天最後看了鳳凰一眼,隨後甚至沒讓人替他拿一把雨傘,便直接步入那瓢潑的暴雨中。鳳凰也沒有挽留他,只看着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直至徹底不見,這才轉身進了屋。
在鳳凰和皇北天往小築走的同時,另一條路上,青玉正拔腿狂奔朝自己住的地方跑去,邊還頭也不回的對背後喊道,“子蘭,我先回去換身衣裳,然後去伺候王妃沐浴,你慢一點,等下換完了,去廚房讓她們給王妃準備薑湯。”
“好。”子蘭應了一聲,抱着頭正猶豫是不是也學青玉甩腿狂奔,便見前面被雨水抽打的垂頭喪氣的一片翠竹後面忽地繞出一個人。
是落湯雞一般的寅菊。
子蘭腳步一頓,擡眸看向她,“你等在這裡是想和我說什麼?”
寅菊平靜的看她一眼,聲音不帶一絲情緒道,“沒什麼,就是特地來恭喜你如願以償。”說罷也不去看子蘭難看的臉色便徑自離開。
子蘭卻忽地提速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咬牙一字一字道,“我並沒有想她死!我還不至於這樣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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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菊微偏過頭,淡淡看她一眼,那一眼點帶着點點輕嘲,“你不用和我解釋,放心吧,我不會去告密的。”說完輕而堅決的一把拂開子蘭拽着她衣袖的手,踱步離開。
子蘭怔怔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半晌,喃喃道,“我真的沒有想她死。”
聲音輕若無痕,卻已然沒有了聽衆。
夏日的暴雨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當第二日太陽高高升起的那一刻,那些暴雨肆虐後殘留下的痕跡便註定會消失。醜竹的事情也如此一般,沒有人再去提,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一如往昔的,一切正常的好似那場慘烈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鳳凰知道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皇北天下了禁口令,只是不讓人提便真的能當做沒有發生過麼?
“在發什麼呆呢?”於中午擠出時間回府看鳳凰的皇北天坐在榻邊問道,說話間,他伸手去摸了摸鳳凰越見鼓漲的肚子,又驚喜地再次開口,“肚子好像比昨天更大一些了,原本之前見你的肚子總是那麼點大,我還擔心會有什麼問題,如今可算是放心了。”
鳳凰將手中的茶隨手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有些懨懨道,“本就跟你說過無妨的,是你自己太大驚小怪。”
“這不是第一次做爹麼?”皇北天笑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將頭湊到鼓起的肚子前,“寶寶你說是不是呀?”
鳳凰垂眼看了一眼他滿臉寵溺的笑容,隨後立刻別開,淡淡道,“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要是太忙的話就不要來回跑了,我會好好吃東西的。”
“再忙耽誤那一時半會的天也不會塌下來,”皇北天擡起頭柔聲笑道。說着他擡手將小几上的銀耳燕窩羹端了過來,用勺子翻了兩下,確認已經涼透了,這才遞過去給鳳凰,“已經涼了,快喝吧。”
鳳凰眉頭本能的皺了一下,臉上露出一抹顯而易見的膩煩。這些天,皇北天從皇宮的國庫裡挑了不少有益於孕婦的補品,每天命人變着法的燉了給自己喝,她早就膩味的不行了。
不過皺眉歸皺眉,她還是伸手將那銀耳燕窩羹端了過來,忍着厭惡,一口一口將其全部喝完。如今不是任性的時候,就算爲了孩子着想,她也得捏着鼻子喝下去。
皇北天看着她一臉痛苦的模樣很是心疼,卻只恨不能以身替之,他俯身過去親了親鳳凰汗津津的額頭,歉疚道,“辛苦你了,凰兒。”
鳳凰將空碗擱在小几上,冷淡“這也是我的孩子。”潛臺詞是孩子也是她的,沒必要他皇北天來說辛苦了。
皇北天自認識鳳凰以來,什麼樣發脾氣的鳳凰他沒見過?自然對這話不痛不癢。他仍舊笑着伸手去拉鳳凰,“產婆說了你剛吃完不要一直躺着,正好我在,我陪你出去走走,要不然回頭你自己出去散步,我總是擔心你會摔着。”
鳳凰不想動,揮開他的手,懶懶道,“你一天才在府裡多長時間?也沒見你不在的時候我有摔着。”
“那時候你的肚子不是還沒有這麼大麼?”皇北天依舊好脾氣的哄道,“乖,我陪你轉一圈就送你回來睡覺。”
鳳凰被他鬧得沒辦法,只能從榻上起身,好在今日外頭不怎麼熱,還起了一點小風,要不然鳳凰是決計不會出去的。
出小築的路是鵝卵石鋪就的,皇北天總是害怕鳳凰走在上面會突然腳底打滑,要不是鳳凰阻止,他早就命人將這些鵝卵石剷掉了。他小心翼翼的摟着鳳凰的腰,順手還捏了一把,十分滿意鳳凰在他的補品轟炸下終於富態了一些。
鳳凰淡淡瞥眼瞧了他一記,平靜無波道,“別掐了,我知道我最近發胖了。”如今的鳳凰已經能很坦然的接受自己發胖的事實了。
皇北天干笑了一聲,“這樣挺好的。”
這話並非恭維,而是他真心如此覺得。雖然骨感的鳳凰有種纖姿楚楚的美,但如今這般珠圓玉潤的模樣卻更有種別樣的嫵媚風情,皇北天打心底覺得圓潤的鳳凰瞧上去更加的“可口”了……咳……當然,這點皇北天是不敢說的。
因爲一直被皇北天小心的摟着,鳳凰自然是順着皇北天的力道走的,他們並沒有經過那日的事發現場,儘管那裡原本是必經之地,但是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皇北天就以那地方不乾淨,會衝撞鳳凰和肚子裡的孩子爲理由,命人於小築前面另闢出了一條路給外出散步的鳳凰單獨通行。
鳳凰一邊順着皇北天往前走,一邊狀若無意的瞥了一眼事發的方向,隨後無聲的冷笑了一下,就算一點痕跡也沒留下又能怎樣,發生的總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