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或站或坐了許多人,最當中的是一身明黃常服的華邵皇,旁邊則是同樣一身正紅常服的皇后,皇北天也在裡面,正坐於華邵皇右手側下面的第一個位置,其下以及對面則另坐了幾個年輕男子,看模樣和皇北天以及華邵皇都有幾分相似,想來是華邵國的另外幾個皇子。一衆妃嬪打扮的女人則簇擁在帝后兩側,乍眼瞧去倒也各個低眉垂眼,規規矩矩的。
鳳凰的眼睛雖不動聲色的將衆人掃了一眼,但腳步卻頓也不頓的行至於帝后座前,有侍女拿了個蒲團置於其前,鳳凰於其上規規矩矩的跪下,伏身一禮道,“兒臣見過父皇、母后,父皇、母后日安。”說起來這也算是她第一次正式見公婆了,若是在尋常人家,此時是要敬長輩茶的,但在皇家自然不興這一套。
“快起來,快起來,”皇后於座上含笑道,她說話間有侍女過來攙扶鳳凰起來,鳳凰見華邵皇沒說話,便順勢站起了身。
皇后又朝她招手道,“快過來讓本宮仔細瞧瞧,自聽聞天兒於府中藏了個心肝寶貝,本宮可一直想瞧瞧到底是怎樣的絕色人物,今兒個可算是逮着機會了。”
她這一說衆人都附和的笑了起來,華邵皇也於一旁笑睨了皇后一眼,道,“你也算是做婆婆的人了,如此拿小輩取笑,也不怕小輩笑話。”雖是責備的話,言語中卻也含了幾分寵溺。
鳳凰順從的走到皇后身邊,皇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卻是嗔了華邵皇一眼,道,“取笑什麼,我既是做婆婆的,想要好好瞧瞧我自個的兒媳婦難道都不可以麼?”
華邵皇搖頭笑了一聲,低頭淺啜手中的茶,沒有再說什麼。
鳳凰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訝異,這帝后之間感情如此好的倒是少見,聽說這個皇后不僅是繼後,而且連個孩子都沒有,華邵皇能對她如此卻也是難得了。
她這邊心中暗暗稱訝,皇后卻已將視線轉回了鳳凰身上,上下一番仔細打量後,這纔開口道,“這孩子果然生就了一副好樣貌,只是這臉色怎的不太好?”
“這臉色不太好也是正常,小夫妻倆新婚燕爾的,難免孟浪了一些。”華邵皇旁邊一個容貌嫵媚,穿一襲紫色紗裙的女人卻是立即掩口笑着接話道。
鳳凰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尷尬來,心中暗道這女人看打扮也是妃子一品階的,這說話怎麼這麼沒個顧及,怎麼說她也勉強算是自己的婆婆吧,有這做婆婆的當衆拿媳婦的閨房事來說事的麼?
鳳凰一時間正不知該如何接口,便聽一道清冷的嗓音淡淡響起,“田貴妃說笑了,這大夏天的外頭熱的厲害,穿一身薄衫都禁不住,更別說穿一整套命婦服於烈陽下行了一路了。”言下之意鳳凰穿了一整套命婦服在外頭走了半天自然熱的臉色不好看。
田妃看了一眼皇北天清冷的側臉,面上不由有些訕訕然。
皇后斜眼睨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斥道,“你好歹也是貴妃之身,這般口沒遮攔的,知道的只當你有口無心,不知道的還道本宮對這後宮疏於管教呢。”
鳳凰這才知道那田妃爲何這般大膽,原來是地位僅次於皇后的四妃之首的貴妃。
田妃眸中閃過一絲忿忿,但還是屈膝朝皇后一禮道,“臣妾知錯,臣妾以後定當謹言慎行。”
皇北天下手邊的一個年輕男子看了一眼田妃,又看了一眼皇后,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默默的閉上了嘴。
皇后將他的反應瞧進眼裡,淡淡開口道,“硯兒是覺得本宮訓斥的你母妃不對麼?”
那男子趕忙起身恭敬道,“兒臣不敢。”
皇后揮手讓他坐下,神容冷淡道,“本宮倒希望你不是不敢,而是不會。你們皆是皇室成員,一舉一動皆關乎着皇室的體面,平日自當更加謹言慎行,如此方能不辱沒皇室的尊嚴。”
男子垂眼吶吶稱是。
自始至終華邵皇都沒有多說一句話,於此不得不說,不管背後的真相是什麼,至少表面上華邵皇對皇后決定的支持對於華邵皇后宮的穩固還是大有作用的,也難怪一直風聞華邵皇爲人風流,但他的後宮卻從來沒有出過什麼亂子。
皇后訓斥完那男子,忽地想起什麼似的,轉而拍着鳳凰的手背笑道,“怪本宮沒考慮周全,難爲你穿這一身厚衣裳還在外頭走那麼久了。”說着她朝旁邊的侍女吩咐道,“替戰王妃掌扇。”
那侍女應了一聲便去取羽扇。
鳳凰聞言卻連忙推辭道,“不用了,母后,您和父皇都在這裡,兒臣豈敢獨自貪涼?兒臣歇一會就好了。”
“你這孩子倒是個懂事的,”皇后滿眼帶笑的誇了鳳凰一句,隨後又安撫的笑道,“無礙的,這裡都是一家人,沒那麼多講究。”
鳳凰還待再推辭,便聽皇北天淡淡道,“既是母后恩典,你只管受着便是。”
鳳凰一頓,這才福身對皇后一禮,“謝母后恩典。”
皇后道了一句乖,隨後又笑眼睇着皇北天道,“天兒果然是個心疼媳婦的,本宮原本還以爲傳聞有假,如今看來卻是不虛。”
皇北天神色淡淡,“讓母后見笑了。”卻是沒有否認。
華邵皇似也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指着皇北天對皇后笑道,“傳聞怎會有假,當日這臭小子將人帶回來,孤不過瞧了一眼,他就捨不得了,巴巴的將孤攆回了宮。”
皇后聞言頓時作訝異狀,“還有這事?”
皇北天對面的一個少年笑道,“確有此事呢,母后,當日兒臣陪父皇一起去迎接大皇兄時,可是親眼瞧見的。”
皇后一聽頓時笑出了聲,“天兒自小爲人就十分的冷淡,本宮還以爲他一輩子都會這般呢,沒想到居然也有這樣的一天。”
“可不是,我還記得當年西蒙的公主隨使臣出使我華邵,西蒙公主對大皇兄一見鍾情,可大皇兄卻始終沒給人好臉子看,最後那西蒙公主只得哭哭啼啼的回了西蒙。嘖嘖,要知道那西蒙公主可是少見的大美人呢。”那少年咯咯笑着說着陳年往事。
華邵皇也是滿臉帶笑的睇着皇北天,不過總算沒再取笑,“行了,王妃還在這裡呢,你們這般揭天兒的短,是打算讓天兒今晚回去睡書房麼?”
那少年卻是嘻嘻一笑,“父皇,大皇嫂聽了這些心裡還不知怎麼高興呢,如何捨得讓大皇兄去睡書房?”說着,他朝鳳凰眨眼道,“大皇嫂,我說的是與不是?”
隨着他的問話,衆人興味的視線都轉而落在了鳳凰身上,鳳凰卻是面色平靜的淡淡一笑道,“皇弟既想知你大皇兄今晚睡何處,不如回頭和你大皇兄一道去戰王府住上一宿?”
那少年面上一僵,隨後連連擺手道,“呃,這就不用了,這種時候去戰王府,大皇兄肯定會宰了我的。”
“該!你這潑皮猴子,今日也算是被人給拿住了!”皇后指着那少年笑道。
衆人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來。
唯有皇北天始終面色平淡,好似被衆人調侃的根本就不是他一般。衆人早就習慣了他這不動如山的冰山模樣,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可鳳凰不動聲色的瞧了一眼,卻看出皇北天的精神很不好。自己精神不好尚可以天熱做藉口,皇北天的精神不好又是爲了什麼?鳳凰想到昨夜皇北天離開時候的模樣,心口驀地又是一痛,只覺兩人如今雖相隔不過幾步的距離,實則卻已然仿若隔了天涯海角一般。
似察覺了鳳凰的視線,皇北天突然撩眼看了過來,卻只一眼又驀地移開了視線,這讓鳳凰心中又是一陣不好受,卻又在心中默默苦笑道,這樣的結果不正是她所求的麼?如今卻又作這般捨不得的姿態,真真是連自己都覺得太過難看了。
“你今兒個第一次進宮,天兒又向來是個嘴懶的,本宮估摸着你還不認得大家,這才特地將人都招了來讓你認認。”皇后沒發現鳳凰的異樣,仍舊拉着她笑道,邊說邊給鳳凰介紹起在座的衆人。
鳳凰這才知道今兒個皇后的宮中人怎麼來的這般的齊整,別說,身爲婆婆,皇后可算是一個十分體貼好說話的婆婆了。雖然她是皇北天的繼母,皇北天對這位繼母的態度也很是冷淡,但鳳凰瞧着這位皇后的爲人還是很不錯的,只可惜自己不能成爲皇北天真正的王妃,若不然遇上這樣的一位婆婆倒也省心了。
華邵皇除了皇北天外還有四個兒子,最小的就是剛剛那個說話的少年,生母是個貴嬪,除了皇北天,地位最高的就是田妃的那個兒子,是三皇子。其他的據說還有七位公主,皇后沒讓她們來,說改日再讓鳳凰見見。
衆人又說了一會話,華邵皇大手一揮允諾放皇北天七日假,這才讓皇北天帶着鳳凰回府,其間自然又收了帝后妃嬪皇子的各種見面禮。
因着鳳凰進宮的時候熱的臉色難看,回去的時候皇后特地命人擡了軟轎讓鳳凰坐了,鳳凰推辭不過只能從命,卻也因爲軟轎小,只能坐一人,不用直接面對皇北天而鬆了一口氣。
不過軟轎雖只能做一人,馬車可不止坐一人,鳳凰於軟轎中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也想着要問皇北天什麼時候放自己離開的事,因而這才勉強壓下心中那抹別樣的忐忑。可待她下了軟轎,卻見皇北天忽地翻身上了侍衛手中的一批駿馬。
“咴咴~”駿馬嘶鳴一聲載着皇北天一聲長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