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景慕皇宮正亂作了一團。
自嫣然、太子、李慕相繼拿下景慕皇宮,景慕帝的地位跟着一低再低,但無論再如何低,他好歹也做了二十來年的皇帝,因而就算如今溘然長逝了,但卻是積威猶存。
這積威首先波及的是那個不知因爲什麼緣故冒冒失失跑進景慕帝寢宮,結果卻發現景慕帝死了,嚇得尖叫一聲,兩眼一翻就直挺挺的暈了過去的小太監。
接着便是那些聽見小太監尖叫聲跟着叫嚷了起來的太監宮女們。
再之後則是聞訊開始乾嚎的深宮中的各個妃嬪。
一時間只聞尖叫聲,叫喊聲,乾嚎聲此起彼伏,經久不絕。
李慕有心想不管,但如今這景慕皇宮屬於他的責任範圍,他根本沒辦法坐視不理,而且再這麼下去遲早要出亂子,屆時麻煩可就大了。他在心中將那個發現景慕帝死亡的小太監祖宗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這才一臉青黑不甘不願的和鳳凰告辭離開。
李慕不過剛一離開,鳳凰便扭頭揚眉朝樑上似笑非笑問道,“那個尖叫的小太監是誰扮的,趕緊下來,我也好瞻仰一下。”她根本就不相信這個時辰有哪個小太監膽子會這麼大,不經傳召就那麼冒冒失失的衝進景慕帝的寢宮!李慕沒發現不對勁是對這景慕皇宮還不熟悉,她在這裡面住了可不是一日兩日,如何會發現不了裡面的異樣?
窗子外頭傳來一聲嬉笑聲,跟着一個娃娃臉少年從窗子外頭爬了進來,撓了撓頭嘿笑道,“三公主,是我。”+
鳳凰一臉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看着那爬進來的少年,淡道,“果然是你,小十五。”
小十五最怕別人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了,見鳳凰一臉面癱樣,忙道,“三公主,您千萬別怪我搗亂,是頭兒和四哥逼我去的,您要怪就怪——哎喲,好痛!”
小十五慘叫一聲,水汪汪的伸手摸着自己突然紅腫的腦門。
鳳凰見狀嘴角抽了抽,有些無語的問,“你幹嘛不躲開?又不是躲不開。而且你的武功不是最好的麼?幹嘛要怕他們?”
小十五睜着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看着鳳凰,無辜道,“不能躲,躲了一個會飛過來十個,而且就算武功再高,但雙拳也難敵四手啊,更何況是二十隻手。”
鳳凰,“……”
“行了,你去吧。”鳳凰哽了一下,有些無奈的擺手道。面對這樣一雙溼漉漉看着自己的無辜眼眸,就是白雪公主她後媽估計也沒辦法無動於衷。
小十五應了一聲,揉着紅腫的腦門離開,待行至鳳凰看不見的角落,忽地仰頭一笑,露出兩顆埕亮的大白牙,那模樣怎麼瞧怎麼像成功偷了雞的狡猾狐狸。
又一個被小十五單純無害的外表給騙了的,樑上衆人皆是捂臉想道。
鳳凰沒看見他們眼中的同情,就算看見了也不是很在乎,此時她正在心中深深的感謝他們替她弄走了李慕那尊大佛。
本來李慕是多待一會還是少待一會的她並不是很在意的,可當她發現李慕竟一直用那種讓她毛骨悚然的綿密眼神瞅着她時,她就不能不在意了。畢竟皇北天那個臭流氓她還沒解決呢,現在居然又來一個,她怎麼能無動於衷?
想到這鳳凰又有拿李慕的腦袋撞牆的衝動,這傢伙以前不是討厭她討厭得要死,每次見了她都各種冷嘲熱諷的麼?怎麼現在突然態度180°大轉變的用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瞅着自己了?
“閣主,她來向您辭行了。”
鳳凰正在心中齜牙咧嘴的將李慕從頭到腳的問候了一遍又一遍,忽然聽見出去打探消息的青玉走進來稟報道。
鳳凰臉上一愣,斂了臉上猙獰的表情,朝青玉頷首道,“請她進來吧。”
青玉應了一聲去了,少頃,一個穿着這個深宮內院絕對不會出現的粗布衣衫的女人緩步走了進來。
“公主,我來向您辭行了。”女人進來後朝鳳凰福身一禮道。
鳳凰趕忙側身避開,“皇后無須多禮。”
“應該的。”皇后微微笑了一下,和聲道。
此時的她雖做着彎腰行禮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折損她周身縈繞着的矜貴,甚至那一身粗糙的布衣都無法掩去她身處高位多年所養成的氣度和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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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又有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笑容恬然,神情清淡的女人就是那個尊貴無比的景慕皇后呢?不過真要說起來,別說景慕京都各王孫貴族家的夫人小姐,就是這深宮內院,沒見過她的人也大有人在。
這個宛若影子一般生活在這個深宮中的尊貴女人,鳳凰以前也只遠遠的見過幾次。第一次正式見面,她沒穿金絲銀線的鳳袍,沒戴鑲珠嵌寶的鳳冠,只裹着一身簡單的侍女服,在宮女的掩護下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這所偏殿,並且給她帶來了一份交易。如今第二次見面,她穿了一身平民百姓的粗布衣衫,一臉清淺笑意的向她辭行。
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皇后,到受太子牽連被軟禁宮中的階下囚,再到如今拋下榮華隱匿市野的平凡百姓,她始終都是這樣一副榮辱不驚,雲淡風輕的從容模樣。她的+這份從容淡定,連鳳凰都沒有這個自信可以做到。
“想好去哪裡了麼?”鳳凰問道。
皇后搖了搖頭,輕笑道,“我入宮多年,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能去哪裡,不過天地浩瀚,總會有我能去的地方。”
“你身份特殊,我會命人送你一程,順便幫你重新改名換姓。”鳳凰很喜歡這個性情恬淡的皇后,因而樂得給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頷首笑到。
皇后聞言沒有激動的涕淚縱橫,也沒有漠然的無動於衷,她只是仍舊保持着那種恬然平和的笑容朝鳳凰致謝道,“多謝公主。”
鳳凰笑了笑,想了一下到底還是將心中的困惑問了出來,“你今天做的事我略有耳聞,我有點好奇你這麼做難道就不怕太子怨恨於你麼?”
皇后聞言臉上的笑意卻是終於一路蔓延進了眼眸深處,聲音溫柔而親暱道,“他是我的兒子,我瞭解他,他或許會怨恨我一時,但絕不會怨恨我一世,以後的歲月,我有的是時間等他慢慢想開。”
她說的雲淡風輕,鳳凰聞言心中卻是微微一酸。她從驀然閣查到的資料中知道,皇后生了太子後,太子便被抱給了乳母和教養嬤嬤,她並不能時時將太子抱在身邊撫養。等到太子大了一些便又開始跟着老師習文習武,皇后自然更沒辦法看見太子。因而兩人雖是母子,其實真正的見面時間卻是屈指可數,也難怪皇后在說要等待的時候,口氣都是欣慰且欣喜的。
她勉強掩了心中那一縷的酸澀,笑道,“時候不早了,現在皇宮正是大亂的時候,你趕緊跟着我派給你的人離開吧。”
“公主恩德沒齒難忘。”皇后含笑朝鳳凰行禮致謝道。
這一次卻被眼疾手快的青玉一把扶住。
鳳凰也以眼神制止她再次行禮,溫聲含笑道,“以你我的關係何須說這些客套話?快去吧,一路保重。”
皇后這纔沒有再多說,而是望着鳳凰微微笑了起來,“您和您母親很像。”
您和您母親很像。
皇后離開前的那一句話讓鳳凰微微的出了神,因而也沒發現自己身邊突然多出個人來。直待有灼熱滾燙的熱吻落在她的脖頸上,她才倏然回過神來,瞪大了眼,驚道,“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皇北天埋在她頸項上細膩的肌膚裡,嗚嗚嚕嚕道,“還是你希望是別人來?”
鳳凰懶得理他這無理取鬧,只抽着鼻子,蹙眉道,“你喝酒了?”
皇北天呵呵笑了一聲,咕噥,“一點點,就喝了一點點。”
“你這像是喝了一點點麼?就這樣說你喝了一水缸也會有人相信!”鳳凰沒好氣的打掉皇北天在她身上亂動的手道。
被呵斥的皇北天不說話了,只像個八爪魚一般巴着鳳凰,臉埋在鳳凰的頸項間,咕咕嘰嘰的笑。
鳳凰被他這神經兮兮的笑聲弄的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喝這麼多酒不說,現在還跟被酒泡壞腦子似的傻笑個不停。”
她本是隨口嘀咕一句,倒也沒指望皇北天回答,豈料她說完后皇北天卻是立時將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不高興,一點也不高興。”
鳳凰並不想跟一個醉鬼討論什麼高興不高興,剛剛也不過是那麼隨口一問。比之高興不高興,她現在更關心的是怎樣才能將這個樹袋熊從自己扒拉下去,因而便敷衍的隨口哼了一聲道,“哦,爲什麼不高興。”
皇北天將膩在鳳凰身上的身子自顧自的拔蘿蔔一樣拔起,然後伸手到自己左邊袖子中掏了掏,隨後搖了搖,似乎是沒淘到。跟着他又將手伸到右邊的袖子掏了掏,還是沒淘到。這下他急了,扯着自己的衣襟勾着腦袋就朝自己懷裡看。如此折騰了好半晌,這才終於從腰封中掏出一個東西來。
“你知道這個是什麼麼?”皇北天將手中的東西在鳳凰眼前晃了晃。
他手上一陣瞎晃,鳳凰哪裡看得清?只能抓着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一根一根掰開緊攥的手指,這才瞧見那手心正躺了一隻繡着交頸鴛鴦的香囊,材質倒是普通,但勝在繡工精緻。只是再精緻被皇北天那沒個輕重的一通瞎攥,此時也已經是皺巴巴的了。
“這不是香囊麼?你哪兒來的?”鳳凰狀若無意的問道,卻不知自己問完後一雙眼睛始終眨也不眨的盯在又歪在她身上的皇北天的側臉上。
皇北天舒服的在鳳凰軟綿綿的身子上蹭了一下,咕噥道,“丁石頭的,他剛成了親,他媳婦給他繡的。”
鳳凰心中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後,又有些無語,“人家媳婦送給他的香囊怎麼到你手上了?”
皇北天一聽立刻就皺了眉頭,惡聲惡氣道,“他家將軍我還沒有香囊呢!他個臭小子居然敢在我面前炫耀!我給他沒收了!”
這是什麼神邏輯啊?!
鳳凰無語半晌這纔有氣無力的開口道,“你會不會太霸道了一點?”
“不霸道!”皇北天再次哐當哐當搖着自己的腦袋,邊搖還邊比了比自己,又比了比鳳凰,嘟囔,“尊重。”
鳳凰被她這舉動給逗笑了,挑眉含笑追問道,“哦?你還記得尊重?那你給我說說什麼是尊重。”
皇北天想了想,然後一本正經的凝了臉色,肅然問道,“凰兒,我親你一下好不好?”
鳳凰聞言一愣,正要說話,卻又見皇北天皺眉噘嘴,捏着嗓子,怪聲怪氣道,“只准親一下。哦,不對,是親三下。”
隨後又恢復成一本正經的肅然臉色,“好!”
跟着皇北天便突然伸手捧住鳳凰的臉蛋,啾啾啾的在鳳凰嘴巴上落下重重的三個吻,這才擡起臉來朝鳳凰笑的一臉盪漾道,“尊重!”
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