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在她買花的時候就猜到這花是送自己的,她也不扭捏,直接接了,嫣然一笑道,“謝謝阿泰。”
李泰聞言臉更紅了,但還是伸手摺了一朵別在鳳凰前襟上。見鳳凰一臉疑惑地看着他,他有些靦腆的笑了一下,解釋道,“我聽說花朝節女孩子若是沒有人送花是會被人笑話的,等下我們下車拿着花不方便,別在這裡,別人就知道有人送你花了。”
鳳凰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心中卻是感嘆,這小鬼還真是貼心,若不是太小,還真的是個十分合適的夫婿人選。
一旁懶洋洋躺在馬車裡正合眼小憩的李慕聞言半睜開眼覷了兩人一眼,隨後一撇臉,心中哼了一聲,李泰這死小子不愧爲他的弟弟,這哄女人的手段果然一流,看那個傻女人一臉盪漾的模樣就知道被哄的十分開心了。
李泰被鳳凰滿眼含笑地看的越發不好意思,恰見自家哥哥睜開了眼,忙轉移視線地伸手拽了他的袖子道,“哥哥,今天是花朝節對不對?你平日裡最會玩了,快告訴我們這花朝節哪裡最好玩。”
李慕伸手一把打掉他攥着自己衣服的手,將那褶皺捋平,這纔沒好氣的翻白眼道,“我怎麼知道哪裡好玩!你個臭小子是不是忘了我們是南豐國人,而不是這景慕國人了?”
李泰卻是不信地哼了一聲,“別騙人了哥哥,你自來景慕後,整日裡走街串巷,尋花問柳的,怎麼會不知道哪裡好玩?”
“嘿!”李慕倒抽了口冷氣,用扇子狠狠敲了李泰的腦袋一記,道,“我說你小子現在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什麼叫走街串巷,尋花問柳?說的你哥我好像是那種好色的市井之徒一樣,你哥我是那種沒格調的人麼?”
李泰抱着腦袋痛叫一聲,“嗷!好痛!”
李慕收了扇子斜睨他一眼,這才施施然道,“不痛我打你做什麼?”
惹得李泰怒目相視,卻是敢怒不敢言。
鳳凰在一旁瞧着忽然噗嗤一笑,悠悠道,“阿泰,你剛的確說錯了,慕王爺金尊玉貴,倜儻風流,怎麼能用走街串巷,尋花問柳呢?該用醉臥美人膝,醒執美人荑纔是。”
李慕被她這一番打趣本要反諷回去,一偏首,卻見女子眸光流轉,笑靨如花,不知怎的,到口的話卻是再說不出口。半晌他才掩飾地扭過頭去,冷哼一聲,“你既如此牙尖嘴利,我倒替你想到個好去處。”
說罷便朝外面的車伕吩咐了一聲,“去西郊。”
車伕一聽就在外頭笑了一聲,“慕王爺可是要去慕家家主舉辦的賞花宴?”
李慕於馬車內懶洋洋應了一聲,“正是。”
鳳凰聞言卻是微一蹙眉,“穆家?”怎麼又是這個穆家?
“哦,我知道!”李泰一拍手道,“是不是那個制燈世家?”
“正是呢,”車伕於外頭笑應,聲音帶着些驕傲道,“穆家做的花燈不僅在我景慕頂頂有名,就是在其他各國也是頗有口碑呢。”
似說到了興處,車伕仿若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滔滔續道,“說起這慕家家主,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五歲知五經,七歲能詩文,人長得風流俊秀不說,待人也十分的和氣。但他無心科舉,只好結交些文人墨客,因而在仕子名士中很是有些聲望。他平日經常會舉辦些宴會招待清流名仕,這賞花宴就是其中之一。”
鳳凰聽罷卻是心中一動。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聽說這個穆家了,聽這車伕的話,這穆家家主倒頗有陶潛阮籍遺風,只是他若真的如此淡泊名利,又如何會被皇北天招至麾下?鳳凰可不信皇北天會這麼閒的跑到景慕來招這麼一個無心仕途的閒人。如此一想,這穆家家主喜歡結交文人墨客可就很有些別有用心了,畢竟很多時候主導天下輿論的往往都是這些清流名仕之口。
李泰聽聞車伕的話卻是歪着腦袋問李慕道,“哥哥,你認識這個穆家家主麼?”
李慕懶懶哼了一聲,隨意用一句話就將李泰給打發了,“有過一面之緣,還算有趣。”
只是他雖這麼說,鳳凰卻是知道,李慕身爲南豐的王爺,平日裡看着似乎很是有些不着調,但眼光頗高,能得他一句還算有趣,已說明他對這個穆家家主的高看。因而鳳凰對這個穆家家主更加好奇了。
春日融融,和風習習,花紅草青,空氣清新,這樣的一個日子的確很是適合賞花踏青。鳳凰一行來到西郊,那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三五成羣的扎做一堆又一堆,飲酒作樂,鬥草嬉鬧,吟詩長詠,不可細敘。
李慕雖口說對景慕不熟悉,但自下了馬車後,便領着鳳凰和李泰輕車熟路地朝某個方向走去。鳳凰遠遠看去,便見灼灼桃李之下,正席地坐着二十來個年輕男子,皆是輕裘緩帶,不鞋而屐,一副魏晉風流名仕模樣。
鳳凰三人過去的時候正起了一陣風,繾綣的春風捲起落英如雨,那些人卻是動也不動,只屏息凝視着面前矮几上的酒盞。少頃,風息,花落,當中一修眉俊眼,神采飛揚的男子大笑一聲,“這一次且看何人要罰酒。”
當中數十人舉起面前落了花瓣的酒盞,也不扭捏,當即便一飲而盡。
鳳凰見此情形不由感嘆這些古人還真是風雅,不過是賞個花罷了,竟還能弄出如此雅緻的玩法來。
李慕已當先朝那男子打招呼道,“穆家主還是這麼有雅興啊。”
那男子本背對着他們坐着,聞言扭頭一看,不由一訝,隨即便笑着起身朝李慕作揖道,“原來是慕王爺,怪道今日出門聞靈鵲報喜。”
言罷又偏身朝鳳凰長身作揖道,“草民慕長風見過三公主,上次元宵燈會累三公主受驚,長風這裡給三公主賠罪了。”
鳳凰不料他竟然認識自己,心中詫異,面上卻是淺笑道,“慕家主無須多禮,上次之事不過是意外,與慕家主何干?”
慕長風直起身,卻仍歉意道,“到底是在我慕家的地方讓三公主受了驚,長風一直深感歉意,無奈長風微末之身,無法親自上門向三公主致歉,今日得遇三公主,也算了長風一樁心事。”
鳳凰搖頭笑道,“慕家主太客氣了。”
李慕最是不耐煩這些俗禮,聽他們客氣來客氣去的,不由不耐煩的打斷道,“我說你們兩這是準備一直客氣下去麼?”
慕長風這才一笑,“讓慕王爺見笑了。既然三位來了,不如與我等一道?彼此也可有個伴趣。”
李慕本就是這個打算的,自然不會推辭。鳳凰也不是扭捏之人,隨意挑了個地兒就坐了。李泰挨着她坐在了一旁。
鳳凰剛一坐下便發現其他人都在用若有似無的視線打量自己,但並無什惡意,純粹只是好奇而已。對此鳳凰倒是有些莫名,畢竟她的名聲向來不太好,如今她雖極力扭轉,但也只在民間名聲好些罷了。
慕長風是極爲敏銳之人,在看到鳳凰的眼神後,立刻了然笑着解釋道,“元宵燈會上,三公主技壓羣雄,在場諸位都有耳聞,大家對三公主可是敬仰的很呢。”他說着頓了一下,又笑着續道,“說起來,長風還欠三公主一盞花燈,改日重新制好了再派人送予三公主府上。”
鳳凰笑着點頭。
旁邊一個面容白皙,容貌俊秀的男子聽聞慕長風這話也是大笑着接話道,“一直聽聞長風言說三公主當日之風采,今日我等可要瞻仰一番。”
鳳凰始才知道這些人爲何對她好奇,原來是這慕長風背地裡給她做了宣傳。只是這慕長風當真如此欣賞她?鳳凰卻覺得未必。莫名的,鳳凰就想起了皇北天。比之慕長風對她莫名其妙的欣賞,說是皇北天授意,她倒覺得更可信一些。畢竟最近皇北天最近對她的態度已越來越明顯了。
李泰元宵燈會的時候不在,此時聽聞他們的話,不由好奇道,“你們在說什麼呀?公主燈會的時候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麼?”
鳳凰怕那慕長風又給她戴高帽子,忙笑道,“沒什麼,就猜出幾個燈謎罷了。”
剛剛那男子聞言卻是一臉不認同道,“非也,非也,那可不只是幾個燈謎。長風的燈謎是出了名的刁鑽古怪,吾等都無一人敢有自信將之一一解出,三公主卻做到了,這種才思實在讓吾等鬚眉汗顏啊。”
鳳凰以前不是沒被人稱讚過,但被人如此交口稱讚還是第一次,鳳凰在心裡表示自己也很汗顏。她扯了扯嘴角朝那男子頷首笑道,“這位公子謬讚了。我不過是自小喜歡鑽營這些奇巧的東西,日久天長的,自然也就比別人稍強一些,說什麼才思,卻是萬萬不敢當的。”
“是不是真的有才,試試不就知道了?”鳳凰話音剛落,背後卻響起一道請冷冷的嗓音。
鳳凰聞言不由眉頭一蹙。
慕長風卻已當先笑着朝來人打招呼了,“梅小姐也出來賞花麼?”
那被丫頭簇擁着的清冷女子似乎也認識慕長風,微一頷首,冷淡道,“既是百花節,自然是要出來賞花的。”
卻是當日和鳳凰於慕家燈謎會上鬥謎的那個尚書令家的小姐。
李泰看了那女子一眼,於鳳凰身邊悄聲問道,“這人誰啊?怎麼那麼傲啊?”
鳳凰搖頭。
李慕卻是懶懶一搖扇子,不緊不慢道,“尚書令家的三小姐,梅月華,景慕京城有名的大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尤擅詩詞,據說曾三步成詩。”
李泰眨巴了下眼,奇怪問道,“哥哥,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你喜歡她啊?”
李慕面上一僵,隨後翻了個白眼,壓着嗓音道,“誰喜歡個死魚臉啊!你看看她那臉,我第一次見她這表情,今天見還是這表情!就這萬年不變的面癱臉,她就是長成天仙,我也消受不起。你哥哥我還是比較喜歡笑顏如花的女人。”
“噗——”之前和鳳凰說話的那男子因靠鳳凰他們幾人近,聞言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隨後忙又忍住,並以同樣低的聲音朝向他望過來的鳳凰三人道,“慕王爺你才見她幾次,我從小就認識她,這面癱臉我可是看了足足十幾年!”
他那十足抱怨的口氣讓鳳凰差點也沒忍住笑出了聲。
而就在他們幾人說話間,梅月華已被慕長風請入了座。
那男子見狀搖頭對鳳凰道,“三公主,看來你今天不太妙啊。這梅三小姐平日裡最是高傲,別人輕易請不到。今日如此容易就入了座,顯然是衝着你來的,而且明顯來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