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硃紅,似沉澱着歲月的風霜,看起來很是老舊。
“篤篤篤-”老人家像是沒察覺到身後有人,繼續跪在蒲團上敲木魚。
在她身邊,有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嬤嬤,微微發福,看起來很是慈祥。
老嬤嬤一見到蘇炎他們,便要去叫太后。
“噓-”蘇炎對她做了個禁聲的動作,拉着蘇北落和墨瀾淵站在原地,並未加以打擾。
這一等,就是一刻鐘的時間,直到太后唸完了一段極長的佛經,她才放下了手中的木魚。
“清荷啊,我那孫兒咋還沒來啊。”老人一放下木魚,就開始唸叨起來了,她的聲音蒼老的像樹枝一樣,似一個生命力被透支的人,還強行撐着活在這世上。
“太后啊,太子殿下已經等候好久了。”清荷嬤嬤伸手將太后扶了起來,年紀太大,她起身都是顫顫巍巍的,身形顯得很是單薄。
蘇北落站在原地,她能感受到這老人身上的生命力已經很薄弱了,幾乎是快要到一種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皇奶奶-”蘇炎見她連站起來都很是吃力,趕緊走了過去,代替清荷嬤嬤將她扶住。
整個福壽宮清淨的很,太后素來喜歡清淨,平日裡伺候她的也只有清荷嬤嬤一人。
“小七啊,這才幾天不見,你怎麼又變醜了。”太后慢慢的轉過身來,滿頭白髮上只有少數的一點發簪做固定,八十歲的年紀,容顏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麼蒼老,很慈祥的一個老人家,沒有太后的威嚴,更像是一位領家奶奶。
她蒼老的手抓在蘇炎的手背,渾濁的老眼盯着蘇炎看了半天,才慢悠悠的說了一句。
蘇北落,“……”
突然覺得她一點都不毒舌了-
“皇奶奶,虧您還看得出我長醜了,眼神還是和以往一樣的好。”蘇炎乾脆由着她,甚至開始自黑了,老人家連走路都顯得很是吃力了,他扶着太后,從佛堂移到寢宮裡。
然後給了蘇北落一個眼神,示意她跟上。
太后的眼神已經很不好了,蘇北落站的離她有些遠,她也只能看見那個地方模模糊糊的一坨,連人形都看不出來。
到了寢宮,蘇炎親自準備了一張軟榻,保證足夠軟了之後,才又扶着太后坐了上去。
太后就算是坐在軟榻上,一把老骨頭也是折騰的不行,她依然緊抓着蘇炎的手,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嘆了一口氣說道,“哀家老了啊,這孫兒之中,也就小七你時常來看望哀家,可憐我那月兒啊,哀家臨死前都再也見不到一面了。”
話落,太后又咳了幾聲,這一咳咳的她心肝脾肺腎都疼了起來。
“皇奶奶,月兒若還在,定然是希望您老人家放下執念的,她那麼孝順的孩子,怎麼會捨得讓您傷心難過。”蘇炎立即伸手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然後又朝蘇北落揮了揮手,將她叫到跟前來,指着蘇北落道,“皇奶奶,你看孫兒今天帶誰來看你了?”
皇太后這才發現原來她的寢宮裡,還多了這麼個小糰子。
蘇北落有些愣,突然想起臉上的黑斑還未擦掉—
太后揉了揉一雙老眼,伸手將蘇北落拉到跟前,盯着她一張小臉,想要看個清楚。
這一眼看過去,老人家的一顆心就突突的跳了起來,一雙乾涸的老眼竟是霧氣濛濛的,“這小淘氣,又去御膳房偷吃了吧?看看搞的這滿臉的灰。”
說着,她就拿自己衣袖去擦蘇北落的臉。
蘇北落盯着老人家那慈祥真誠的臉,不知是何緣故,她一句話,一個動作竟是惹得她鼻尖酸酸的。
“哀家真是老了呵,連月兒臉上的灰都擦不掉了。”太后用衣袖擦了半天,也沒見蘇北落臉上的黑斑有半點褪落的跡象,頓時垂頭喪氣的。
“能擦掉的,我以後都不調皮了,不去御膳房偷吃了。”蘇北落當即遞給太后一方沾了藥水的手帕,小手抓着老人家的手,一點點擦掉自己臉上的黑斑。
她自是知曉,老人家將她錯當成月月娘親了,來之前蘇炎就告訴過她,太后現在病着,經常忘事,犯糊塗。
這大概就是21世紀的人說的健忘症罷。
“好,好哇。”太后就真的拿着她的手帕,一點點的擦掉她臉上的黑斑。
白皙細膩的肌膚,如玉一樣點點呈現出來,那張藏在醜陋面具背後的驚世蘿莉容顏,便也毫無保留的展現了出來。
純,美,雖然還是一張包子臉,五官沒長開,卻已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美人胚子了。
隱着霸氣,純萌,傾城的狡黠。
一旁的蘇炎簡直震驚的下巴都要掉了!
那漸漸呈現的模樣,真是像極了月兒小時候,已經老糊塗的皇奶奶竟然一眼就將滿臉黑斑的小北落當成是月兒了。
而他這段時間幾乎是與小北落朝夕相處的,都沒看出來!
這小傢伙心思怎麼這麼深沉?連自己那用傾國傾城四字都不足以形容的容顏給隱藏了起來。
蘇炎只覺得自己的頭頂像是有一道閃電劈下來了一樣,劈的他外焦裡嫩。
而已經去了‘無我心境’的傻淵殿下,眼睛也是一眨不眨的落在蘇北落的臉上。
即便這幅身體只剩下一絲元念,燭火之下的那張絕色蘿莉容顏,就像是一記重鼓,狠狠的敲打在了他心上。
他癡癡的看着她,紅眸裡盪漾起一圈圈的漣漪,‘無我心境’裡的元念神識都受到了震撼,在那瞬間迴歸到肉身之中。
這世上美人兒甚多,什麼樣的他沒見過?他的小猴子,卻是美出了人類的新高度!
再多的形容詞放在她身上,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大概是上蒼要彌補她這麼多年受的苦吧,便將一切遺憾全都補在了她的顏值上。
墨瀾淵大概做夢都沒想到,當年被他從棺材裡扯出來的皺巴巴的小猴子,將來有一天會出落成這幅模樣罷。
“好,好,哀家的好月兒啊。”太后擦完她臉上的黑斑,顯得很是激動,一把就將蘇北落擁入了懷中,慈祥的摸着她的小腦袋,一如當年對蘇鏡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