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雲裳水性不壞,可是這般栽下去還是微微一驚,剎那間全身溼透。她的眉頭微微皺着,卻在下降的那一刻將身全沉入水中,再將頭緩緩的埋進水中,此時的她,需要冷靜,需要好好想想她現在要面對的事情。
她到此時已經明白天順帝自從上次看到鬱夢心送給天順帝的那個女子之後,對她的事情就是徹底上了心,再結合早前容景遇一直指認她是女子的話,天順帝怕是早已信了十足十。
天順帝這一次之所以費這麼大的力氣將她弄進皇宮,主要目的便是要拆穿她的身份,再往白一點說,其實拆穿她的身份也是假的,他要的是她手中的兵權。
她自從爲相之後,爲蒼瀾王朝立下了汗馬功勞,所有的事情只要從她的手中過,基本上是滴水不漏,他要尋她的錯處極難。縱然方纔她已經答應交出兵權,只怕天順帝根本就不信她的話。
又或者說,在天順帝的心裡,就算是她乖乖的交出了兵權,他也不會信她,因爲她在民間的威望極高,在朝中也有很多官員支持她,天順帝這樣讓她交出兵權,不管是朝庭還是民間必會有異樣的聲音,所以天順帝一定要尋她一個錯處,將她徹底擊毀。
再換個角度想,天順帝對她從來都有一分色心,她心裡很清楚,縱然以前將明雲端送進了皇宮,但是在天順帝的心裡,只怕也會覺得有些不對勁,他那樣多疑的人,若說一點都不懷疑,她是不信的。
如此看來,天順帝今日將她召進宮就有兩種想法了,既想滿足他的一已色慾,又要得到他想要的,這個算盤打得那不是一般的響,簡直就是無比的響。
她的眼睛在水底下陡然睜開,她從來都不是那種聽天由命之人,這件事情到了這一步,她也須要用她的法子來解。
只是她從進皇宮開始,就沒有太多的反抗之力。說到底,她只是一個弱質女子,而這皇宮之中,還是天順帝的天下。
皇威在上,就算她再機智,也不敢公然反抗天順帝的話,而且此時的反抗,反而會帶來負面效果,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那一瞬間,她想了很多,知道今日裡無論如何也難以再掩身份,只是天順帝今日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將左右全部摒退,只怕並沒有殺她之意。只是縱然他不會殺她,她斷然不會給她好果子吃。
她知道今夜她進宮鬱夢離是知曉的,若是遲遲未歸,他必會想辦法營救。只是這是在深宮之中,縱然他有營救的心思,一時間怕也難以進宮,而天順帝必定早有防備,他進宮就更難了。
她的心裡頓時百轉千回,卻已在這一瞬間將所有的事情全部想透。想透了事情之後,所餘的也只有面對,她從來都不是那種膽小懦弱的的女子。
她的眼睛合上,然後再緩緩將頭探出了水面,她的發已盡溼,此時已灑落在她的肩頭,縱然她此時還頂着謹夜風的那張臉,卻已有了別樣的風華。
那雙微微含笑的眼睛,水珠從她的臉上滾落,愈發顯得是那麼的透亮,明亮而又透着聰慧的氣息。
天順帝一直坐在水池之畔看着她,此時她的臉從水中透出來的時候,明明還是以前的那張臉,他卻已覺得她別有一番風情了。
他的心思幽深,開始在心裡權衡,到底是要先殺了她,還是先要了她?
這樣的女子,是天下罕有的,卻也是極爲危險的,留在身邊只怕會帶來諸多禍事,而若是就這樣殺了,他又覺得似乎有些可惜。
她的頭從水裡透出來的時候,便已將所有的一切想好,當下輕輕甩了一下頭,然後扭過頭看着天順帝。
卻見天順帝嘴角含着半蹲在水池邊,一雙眼睛幽深如海看着她,他胸前的衣服因爲方纔那一番折騰微微開着,顯得有些性感,只是配上他那張有些發黑的臉,剎那間,再無一絲俊朗之色。
明雲裳看到他的樣子,知道他的死期已不太遠了,更知道他此時那樣看着她,就多了更多的色彩,在他的心裡只怕也是有些猶豫的,所以她現在只能賭一把了,於是,她輕聲道:“微臣死罪!”
“哦?”天順帝淡淡地道:“你有何罪?”他倒有些好奇她要說些什麼,她和他做了這麼多年的臣子,對於她的本事,他也是知曉的。
明雲裳知道今日的身份再也掩藏不住,當下輕聲道:“皇上都已知曉了,又何必這般問微臣?”她的聲音已沒有早前的那低沉,而有了一分女子的嬌柔,她的眼波微動處,竟已有了萬千的風情,那輕軟的話,分明是女子在撒嬌。
天順帝聽到她這樣的聲音,再看到眼角眉梢泛出來的風情,當即笑了笑道:“謹愛卿當真是有些本事的,朕竟被你騙了這麼多年。”
明雲裳輕聲道:“微臣從未騙過皇上。”她的聲音裡透着一抹淡淡的委屈,縱然此時依舊身着身子的衣服,縱然此時她略顯狼狽,還頂着謹夜風的臉,臉上卻已有了一抹謹夜風永遠也無法擁有的味道。
她知道,依天順帝的性子可以直接殺了她,而今她的自救之道便是讓他動心,這樣的做法她覺得有些噁心,可是眼下再沒有第二個選擇。
天順帝冷笑一聲,眸子裡有了一分殺氣,偏又笑道:“是嗎?你如今敢走上來給朕瞧瞧嗎?”
明雲裳走到這一步還真沒有什麼好怕了,當上緩緩自水中站起,水珠從她的身上滴落,尋常人這般模樣一定是極爲狼狽的,可是她此時縱然落了水,卻不見一分狼狽的模樣,反而有了一分淡定的從容,因爲有了那分從容,她的身上便有了一分優雅。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明亮的眸子裡含了三分笑意,她緩緩走到了天順帝的面前,天順帝看着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胸前雖然用布纏着,卻已有一分不屬於男子的驕傲,他的嘴角微揚,眸光幽深無比,伸手便往她的胸口摸去,她往後退了一步。
天順帝的手落空,心裡微微有些失望,卻並沒有撲上去,反而退後一步死死地盯着她,她由得他看,只是從容淡笑,不退不躲,他冷笑道:“這樣還不是在騙朕?”
“微臣雖然不是謹夜風,但是對皇上的心卻是一心一意。皇上要的是能爲皇上盡忠的臣子,微臣是最合適的人選,是男還是女,其實並不重要。”明雲裳的眸子微微睜開,一雙眼睛亮如繁星,眼睛還是那雙眼睛,依稀間卻已有了女子的萬千風情。
天順帝看到她那副樣子,心裡頓時有些癢,卻將臉板起來道:“對朕一心一意?你可真會說話!來人啦,將這個禍亂朝綱的妖女給朕拖出去砍……”
他的話還未說完,她已朝前走了一步,纖長秀麗的手已輕輕掩上了他的脣,她嬌嬌一笑道:“皇上費了那麼大的勁把我弄進皇宮,早前又對我說了那麼多,此番又讓我下水,怕也不是要治我的罪。”她的聲音綿綿軟軟,又嬌又柔,她之前一直在他的面前自稱微臣,此時卻直接稱我。
這種稱呼的改變,在兩人間是別有一番意味的。
她的手輕放在天順帝的嘴上,他只覺得一片綿綿軟軟,那纖長的手指白淨無比,他的鼻子裡隱隱能聞到屬於她身上的幽幽清香。那清雅的香氣,更是撩拔的他的心絃,他心裡的那點癢也更濃了,這樣的一個女子,他後面的話一時間倒也說不出口了。
她一身男裝,衣裳也不算太厚,微傾的秀髮上滴答着水珠緩緩滴下,天順帝的眼睛順着水珠往下看,便看到了她玲瓏有致的身材,那身材不算極好,卻讓他莫名的想起了那一日他摸到的極致惹火的身材,他幾乎忍不住想要再度伸手去摸,卻又覺得對這個女子這樣的手段不算高明,於是,他生生將心裡已經生出來的那把火給壓了下去。
天順帝心裡無比想將她壓倒在地,卻一把將她的手拂開,然後眯着眼睛道:“你在勾引朕!”
“皇上說笑了,我的姿色遠不如皇上的後宮佳麗,此時又狼狽萬分,又豈能行勾引之事?”明雲裳的眼睛笑的彎彎如月芽的道:“只是皇上嘴裡說要罰我,然後又將左右摒退,就容不得我生出幾分猜想,有些事情自然也想要試試!”
天順帝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道:“朕很好奇,你從哪裡生出如此大的膽子,冒充朝中一品大臣,你有幾個腦袋?”
明雲裳輕嘆一聲道:“我雖然頂着的是別人的樣子,但是除了皇上第一次看到的謹夜風不是我之外,其它的時候看到的謹夜風便是我,我心裡雖然害怕,但是對皇上之心至真至誠。”
天順帝將挑在她下巴的手抽回,然後一把攬住她纖細的腰肢道:“至真至誠?你連真面目都不敢示朕,竟還敢說這樣的話!”
明雲裳聽到他的話後咯咯一笑,卻已伸手輕輕捏着他的手道:“如皇上所言,我自爲相之後,一直爲國謀劃,入朝雖短,卻也算做成了三件大事,這三件事情不敢說做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是放眼朝野,卻沒有幾人能做到。”
“那也改變不了你騙朕的事實!你是一國之相,想來也知道欺君之罪該當如何?”天順帝將她摟得更緊了一分,兩人間,呼吸可聞。
到如今,他終於明白爲何他以前每次單獨見到她都會有不同的感覺,爲何總想和她親近,原來她原本就是女子!
她真是騙得他好慘,他實在是有些好奇,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竟有這樣的本事!因着這一分想法,想要殺她的心反倒淡了。
明雲裳心裡寒意濃濃,卻微笑道:“微臣是有錯,錯在借了他人的皮囊,因爲微臣知道微臣是個女子,依着如今朝堂對女子的岐視,縱然我有一身的才華,也難爲國效力。”
天順帝冷笑道:“你倒挺會替自己找藉口,朕又豈會知道哪個是你,哪個是謹夜風?”
明雲裳輕聲道:“皇上其實是想問我謹夜風哪去了?不知皇上是否還記得當日謹夜風殿試後成爲狀元,又解開三把鎖時被皇上留宿皇宮遇刺客的事情吧!”
“這件事情朕自然記得!”天順帝微眯着眼睛道:“不要告訴朕那天晚上的刺客是你派來的,不過是想將他取而代之?”
“原來在皇上的心裡我是那種陰險狠毒的人?”明雲裳的眼裡有了一分淚光,嘴巴微微扁着,看起來委屈無比。
天順帝看到她這副樣子愣了一下,她卻又咬着脣道:“我是在那天晚上成爲謹夜風的,但是殺他的人卻不是我,我之所以扮成一來是爲了我能活下來,二來是爲他抱仇!”
天順帝的眸子眯成一條線,明雲裳一字一句地道:“其實那天晚上死的那個所謂的書童便是真正的謹夜風,而我原本只是謹夜風的書童。”
天順帝冷着聲道:“胡說,謹夜風自小熟讀詩書,又豈會帶着一個女書童上大殿?”
明雲裳輕聲道:“那是因爲我和他自小一起長大,到京城之後又無依無靠,他見我可憐,便收留在身邊,後來又見我有些見識,便讓我做他的書童,那一日我想到皇宮裡來看看,死乞活賴的央他帶我進宮看看,不想這皇宮之行改變了我的整個人生!”
這件事情她還是要跟天順帝好好說說,他疑心病雖然很重,但是也是個色坯,而她自入朝後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她也需要找個理由,更需要爲他找個臺階下。
天順帝將她摟得更緊一分,眸子裡滿是殺氣道:“你到底是誰?”
明雲裳微笑道:“明雲裳,宜城明雲裳。”
天順帝微微皺眉道:“明雲裳不是嫁給了世子?又怎麼可能是你?”
“蘭陵王府裡的世子妃並不是我,只是世子的一個丫環罷了,當初我被人逼得走投無路,世子的丫環和人串通好扮成我呆在蘭陵王府做內線。”明雲裳輕聲道:“初時世子也被騙過去了,南下賑災的時候我向他表明了身份,他才知府裡的那個女子並不是我,而我那時已是朝中重臣,身份一旦被揭穿,就是欺君之罪,所以他也只能將錯就錯的讓那個女子繼續呆在蘭陵王府。”
明雲裳知道這件事情不能全部說真話,也不能全部說假話,於是真真假假的一起說,這樣最有說服力。
天順帝的眸光深了些,對於明雲裳的說詞倒也信了幾分,他冷笑道:“你明明是女子,爲何還要娶婷韻?你可知這樣的行爲會害了婷韻一生?”
明雲裳委屈地道:“皇上何必這樣責罵我?當初我是拼死不願娶公主,是皇上硬塞給我的!”
她此時聽到天順帝的話便知道他對她雖然有些疑心,之前容景遇也設了不少的陷阱,可是天順帝卻並不太信,而她自和婷韻成親之後,婷韻到如今還是黃花大閨女,在天順帝的心裡,怕是覺得像婷韻那樣的絕色,天下間沒有幾個男子能逃得過她的魅力,所以今日裡容景遇一番挑拔,天順帝纔信了幾分,才安排了這樣一個局。
天順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後又道:“若如你如言,那麼那天晚上殺謹夜風的又是什麼人?”
“容太傅的人。”明雲裳輕聲答道:“當天晚上那些刺客在下手之前就將話說清楚了,我入朝爲官除了想一展抱負之外,還想殺了容景遇。”
天順帝聞言面色更冷,他冷笑道:“胡說八道!容景遇和謹夜風無冤無仇,爲何要殺謹夜風?”
“在皇上的眼裡看來是無冤無仇,那不過是他極擅於隱藏罷了。其實兩人早在宜城之時,就是水火不容的仇家,而謹夜風又有把柄在容景遇的手裡,容景遇原本是想一手操控謹夜風爲他做事,可是謹夜風並不甘於被人要脅。謹夜風那一日在大殿之上鋒芒畢露,容景遇瞧着他已快脫離了他的掌控,心裡自是容不下他,於是便設下毒計取他性命。皇上心裡其實也很清楚,在皇宮之中,也就只有幾個人能有那麼大的本事殺人。”明雲裳輕聲道。
她覺得天順帝此時挖她的老底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反正天順帝如今對容景遇也沒有任何信任可言,她和容景遇之間,對此時的天順帝而言總歸要留一個人的,而容景遇有多麼的危險,天順帝自己心裡也極爲清楚。
她的心裡此時滿是狠絕,容景遇,就要是要死,你也必須死在我的前面。
天順帝攬在她腰間的手輕輕鬆了鬆道:“容景遇到底有謹夜風的什麼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