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帝聞言眸子裡的寒氣更濃了些,他輕輕點了點頭道:“這些事情朕知道了!”
鬱夢離又輕聲道:“皇上,若是糧草被蘭陵王或者其它的人劫走,要回來還有幾分把握,可是如今遇到的是一羣江湖俠客,要從他們的手裡將糧草搶回來就不太容易。”
天順帝輕哼了一聲,他聽到鬱夢離的話後倒有些明白爲何當日裡糧倉被人劫走時,那些守糧倉的人沒有還擊之力了,他早前不疑心蘭陵王,覺得只有蘭陵王有那樣的本事,可是如今看來,他似乎真的錯怪蘭陵王了,只是他的心裡早就想除去蘭陵王,這樣的行爲也不過是將錯就錯。
而這件事情又將容景遇牽扯了出來,天順帝又想起了容景遇的和魔教的傳言,他的眼裡頓時又生出了殺機,果然如此!
他冷冷地道:“這件事情朕知道了。”
鬱夢離看了天順帝一眼,見他的面色極度不好,鬱夢離心裡有數,當下輕聲道:“微臣告退。”
天順帝輕點了一下頭,鬱夢離便離開了他的寢宮,出來的時候剛好遇到容景遇,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剎那間便蕩起了一股殺氣。
容景遇微笑道:“李侍郎好手段。”
“容太傅好手段。”鬱夢離含笑道。
容景遇笑得無比溫和地道:“李侍郎怎麼這麼早就進了宮?”
“容太傅進宮也極早。”鬱夢離答道:“只是容太傅平日好潔,這件衣服似乎還是昨日的衣服,難得容太傅一夜沒有換衣服。而今日容太傅匆匆而來,身上的鞋襪似被露水沾溼,看來容太傅昨夜一夜都在奔忙。”
容景遇看了鬱夢離一眼道:“李侍郎眼窩深陷,看起來也極爲狼狽,莫非昨夜也一夜未睡?”
“的確一夜未睡。”鬱夢離答的無比的從容道:“昨夜裡我剛好遇到一些江湖俠客,命身邊的侍衛前去追查,心裡擔心會出事情,所以整夜都在京中等消息。說來也巧,我那侍衛從京外回來的時候,還遇到了容太傅的人,容太傅,你說這件事巧不巧?”
容景遇聞言的臉上的淡然散了不少,眸子裡陡然就有了幾分殺氣,鬱夢離卻笑得更加無害,他輕輕地道:“容太傅,這件事情你怕是要好好向皇上解釋一二,千萬要把誤會說清楚。”
“有李侍郎如此處心積慮的安排,我就算是想向皇上解釋清楚也不是易事。”容景遇微笑道:“不過這件事情怕也讓李侍郎失望了,遇再不才,有些事情也是能解釋得清楚的。真的永遠是真的,假的永遠是假的。”
“容太傅教訓的是。”鬱夢離含笑以對,面上一片淡然。
容景遇將心神收回,再不和鬱夢離做口舌之爭,跟着前面領路的公公走了進去。
容景遇進去行過禮之後,天順帝冷笑道:“容景遇,你好大的膽子,竟還敢來見朕。”
容景遇不慌不忙地道:“微臣坦坦蕩蕩,爲何不能來見皇上?”
“好你個坦坦蕩蕩!”天順帝冷笑道:“你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是這副樣子,朕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容景遇看着天順帝道:“皇上是極聖明的,這天下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任何事情可以瞞和過皇上,而微臣所做之事,心裡更是坦蕩,那些人縱然別有用心,卻絕對顛倒不了黑白。遇心中無愧,見皇上自然是氣定神閒。”
天順帝怒道:“好你個氣定神閒,昨夜的事情你怎麼跟朕解釋?”
容景遇幽幽地道:“其實根本就不需要解釋,皇上若是不信我,大可以殺了我,不必如此大張旗鼓的審訊,遇與皇上的關係朝中大臣所知不多,皇上就算斬了我也不會引來太多的非議。”
天順帝站起來走到他的身邊道:“你在暗示朕什麼?”
容景遇的目光迎上天順帝的目光道:“沒有暗示任何東西,反正皇上又不是第一次殺自己的手足,多遇一個不多。”
天順帝的眸子頓時有了滔天大浪,他反手一掌便打在容景遇的臉上,容景遇不動如山,那雙眼睛裡卻多了一抹嘲弄。
天順帝看着他道:“你看不起朕?”
“不敢!”容景遇緩緩地道:“皇上是一國之君,自當受萬人景仰,皇上的話,更是聖詣,沒有人敢質疑一分。對遇而言,尊重皇上並不是皇上是一國之君,而是因爲皇上是遇的兄弟。對於外面的那些臣子而言,也許最初是尊重皇上的,到如今怕是存了幾分看笑話的意思,皇上的身份是很尊貴,但是說到底,卻也是天下臣民給的尊貴,若是得不到天上臣民的擁戴,皇上便也不再是皇上。”
他這一句話直擊天順帝的靶心,他的眼裡頓時便有了幾分怒氣,他咬着牙道:“容景遇!”
容景遇無比淡然地道:“皇上此時有空在這裡把所有的罪名往我的身上安,倒不如直接殺了我了事,那樣皇上的心裡會舒服很多。”
“你不要以爲朕不敢殺你!”天順帝一把抽出了放在牀頭的寶劍,抵在容景遇的脖子上道。
容景遇不以爲意地道:“皇上要殺便殺,不需要多說什麼。”他說罷,便將眼睛閉上,那模樣倒似閉目待死一般。
天順帝看到他這副樣子,心裡頓時千迴百轉,他低低地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皇上認爲發生了什麼事情便發生了什麼事情。”容景遇回答的無比淡然:“皇上早就不信我的話了,不管我怎麼解釋,皇上也終究是不信的,既然都不相信,那麼就不需要任何解釋。”
天順帝的眸光更深了些,他看着手中的手劍,心思一時間更深了些,他要殺掉容景遇也不過是動動手的事情,可是此時不知怎的,他的心裡又有了許多的不確定,他不太清楚容景遇在昨夜的事情中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
他手中的劍沒有動,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看着容景遇。
容景遇的眼睛始終閉着,將殺機也盡皆覆在眼皮之下,他在賭,賭天順帝的多疑之心,也賭天順帝必不會輕易殺他,而天順帝今日若是真的動手殺他的話,那麼今日他的藏在袖袍下的鋼絲必然會要了天順帝的狗命。
他的眼睛雖然閉着,可是天順帝的一舉一動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天順帝周身的氣息已有了些微的變化,容景遇在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此時並不是極佳的時機,若真的動了手,他也討不到太多的便宜。只是昨夜之事鬱夢離和明雲裳兩人一起挖了個大坑等他跳下去,他根本就沒有辦法逃開兩人綿綿密密的算計。
在進宮之前,他就將所有的事情想好了,甚至已發消息出去,通知了他的部下,若是今日宮中有變故的話,他們就可以直接逼宮。
而他卻又覺得這是一步極爲危險且不是高明的棋子,所以他還是要和天順帝賭一把,而天順帝此時的心思卻又讓他的心裡更加的篤定起來。
天順帝的眸光幽深而又森冷,他也在考量許多的事情,此時要殺了容景遇是一件極易的事情,可是殺了容景遇之後對他又有什麼好處?而容景遇方纔的那一番話對他也有觸動,近日裡他在面對朝臣的時候,心裡總覺得那些朝臣對他總存了些其它的想法,往日的尊重更淡了不少。再加上上次蘭陵王的威脅,讓他的心裡更加的不安。
他一向有些自負,覺得天下就是他的,他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可是近日他對於天下大事的管控越來越覺得有些無能爲力。
朝中那些大臣的心思,他也越來越覺得是極爲沉重的,他也不由得想,若是那些大臣不再把他當做是皇帝,若是他們都起了謀逆之心,他又該如何?
天順帝的心裡不知怎的就有了一種衆叛親離的感覺,那種感覺極度不好,他極快地便將那些感覺從他的心間拂走。
天順帝又暗暗告訴自己,他是天子,是上天的兒子,他承天命繼承了皇位,老天爺就絕對不會讓他走到那一步!
他的眸光剎那間又深了些,心裡又安了一分,他看着容景遇道:“你的心思當無真是極爲有趣的,容景遇,這一次你又賭贏了,朕不殺你。”
他的話一說完,便將手中的劍抽了回來。
容景遇袖袍下的手也輕輕鬆開,他的眼睛也微微睜開,天順帝冷冷地道:“容景遇,你的那些心思騙得了別人,卻絕對騙不了朕,你以前遇到事情都會解釋一番,這一次卻沒有解釋,可是默認呢?”
容景遇淡淡地道:“我默不默認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心裡怎麼想。”
天順帝的眼裡有了一分寒氣道:“你真是個極聰明的人,對朕而言,昨夜裡發生了什麼其實是極重要的,你不說,足可以殺了你。”
容景遇只淺淺一笑,卻不再多說什麼,天順帝又道:“你可知朕爲何不殺你?”
“皇上的心思,遇不敢猜。”容景遇淡淡地道。
天順帝冷笑道:“你嘴裡說不敢猜,心裡卻不知道猜了多少回。”
容景遇輕嘆了一口氣,天順帝又緩緩地道:“朕的天下容不得任何人生出異心,但是朕卻想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做到了,朕就和你平分天下!”
他的這番話聽起來極爲大度,容景遇卻極了解他的爲人,自然一個字也不會信,卻緩緩地道:“皇上多慮了,遇並沒有那樣的心思。”
“你不用否認。”天順帝看着他道:“你覺得你能猜透朕的心思,可是朕也覺得能猜透你的心思。”
容景遇笑了笑,天順帝冷冷地道:“你的笑容裡透出了你的野心,朕第一次看到你笑的時候就覺得你是一個有心思的人,可是當時卻還是看低了你。如今明白過來的時候,還不算太晚。”
“皇上言重了。”容景遇緩緩地道:“這朝中的格局皇上以爲自己看得極爲清楚,可是微臣卻覺得那不是皇上所看到的清楚。”
天順帝的眼睛眯了起來,容景遇又道:“皇上提出要給我半壁江山,說到底也不過是試探,好在我並沒有這樣的心思,我所求的也不過是皇上看清身邊的局面罷了,忠和姦很多時候只是一念之間,若皇上一直將我往那條路上逼,也許我也會朝那條路走去。”
天順帝愣了一下後道:“你在威脅朕!”
“遇不敢。”容景遇輕聲道:“微臣只是告訴了皇上微臣此刻心裡真正的想法。”
天順帝看着容景遇,四目相對,一雙眸子眸光淺淺,一雙眸子裡滿是怒氣。
半晌之後,天順帝冷笑道:“朕以前到底還是小瞧你了!”
容景遇不說話,天順帝卻又道:“琴奴你是不能帶回去了,她的傷受得也不輕,就在宮裡養傷吧!這件事情朕不想再追究下去,但是那些糧草你一定要替朕找回來,朕給你十天的時間。”
容景遇聽到天順帝的話眸光深了些,他輕輕點頭道:“微臣遵命。”
天順帝看了他一眼後又道:“朕不管你對朕之前給你指的婚是否滿意,那就是朕給你指的婚,一會回去之後你自己去謹府裡把你的夫人接回來吧。”
容景遇擡眸看了天順帝一眼道:“那個女人對遇本無意,接回來也只是怨偶,不如由她去吧!”
天順帝冷笑了一聲道:“看來你還真不滿意朕替你指的婚,只是那畢竟是你的女人,你不要臉,朕還要臉。”
容景遇面色一僵,輕嘆了一口氣後道:“微臣遵命。”
天順帝擺了擺手,容景遇就大步走了出去,他出去找琴奴的時候,琴奴早就被人接走了,容景遇知道今日是斷然不可能將琴奴從宮中帶走了,他的眸光頓時便深了些。
天順帝到達御書房時,明雲裳和莫揚都站在那裡,兩人行罷禮之後,天順帝淡淡地道:“朕這幾日身子不適,朝中的事情就要多多辛苦謹愛卿了!”
明雲裳忙道不敢,天順帝卻微笑道:“你身爲首輔,有些事情就該放手去做,如今的你,朕瞧着再也沒有你剛入朝時的那分霸氣了。”
明雲裳忙請罪,天順帝擺了擺手道:“你先別急着告罪,朕此時這樣對你說話,便是因爲心裡極爲信你,這朝中的事情你儘管放手大膽的去做。當然哪此人需要留意,你的心裡也是極清楚的。”
明雲裳輕聲道:“微臣以前被奸人蒙敝,幸虧皇上大度。”
天順帝看了她一眼道:“過去的事情便過去了,日後好好替朕做事,朕不會虧待於你。朕瞧着你最近膽子越來越小,如今就先給你壯壯膽氣。”
明雲裳聽他這麼一說,便知道他馬上有事要宣佈,忙跪下道:“微臣便憑皇上吩咐!”
天順帝看了她一眼,他方纔從容景遇那裡受了氣,心裡有些不悅,看到明雲裳這副溫馴的樣子倒覺得輕鬆了不少,他的眸光微微轉動後道:“謹夜風聽詣!”
“微臣在!”明雲裳大聲道。
天順帝朗聲道:“首輔謹夜風對國無比忠誠,實爲文臣之表率,特將淮水之畔的五十萬兵馬拔於謹夜風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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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雲裳早前也想過天順帝要給她什麼兵馬,卻覺得充其量不過是數萬人馬罷了,搞不好還得被天順帝再度調離京城,卻沒有料到天順帝竟如此大方,竟一下子就將淮水之畔的兵馬全部拔給了她!那可是整整五十萬人馬啊!
只是她微微一想便又明白天順帝打的是什麼算盤,他根本就是不安好心!那五十萬人馬現在在戰天南的手裡,而放眼整個朝堂,也只有她和戰天南的關係不錯。早前天順帝將鬱夢離派到了淮水,雖然當時極得天順帝的信任,但是這麼長的時間那邊並沒有太多的消息傳來,更兼京中如今變故疊起,天順帝的心裡只怕早已充滿了不安,他這是要借她的手將戰天南的兵權全部奪回來。
她心裡是這般在想,面上卻滿是歡喜地道:“多謝皇上!只是那些兵馬如今是萬戶侯在掌管,微臣這般冒然接手,只怕萬戶侯的心裡會有些不快。”
“這個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天順帝微笑道:“兵權朕是給你了,你可萬萬不要讓朕失望!”
明雲裳聽到天順帝的話,覺得他真是無恥至極,卻感恩戴德無比激動地道:“皇上放心,微臣必定會和萬戶侯商議好,決不會讓皇上失望!”
天順帝看到她的模樣,滿意地點了點頭。
明雲裳離開御書房之後,眸子裡便滿是冷笑,她穿走廊的時候,卻見得容景遇就站在不遠處的廊下,他臉冷冽如霜,看到她時卻又笑了笑,那般冷冽的臉配上笑容,實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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