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雲裳聞言只淺淺一笑。
天順帝看了兩人一眼後微笑道:“這不是難事,朕一回宮便讓太醫爲萬戶侯治腿傷。”他心知腿傷之事必定是戰天南的託辭,只是戰天南那樣說,他自也不便再說下去,否則他這個皇帝也要變得極沒有面子。
“多謝皇上!”戰天南恭敬地道。
容景遇原本還想要再挑拔上幾句,只是轉念一想,有明雲裳和鬱夢離在這裡,不管他說什麼必定會被擋下去,再則天順帝原本就對他有了疑心,他要是再說的話,只怕會引起天順帝更大的猜疑。
天順帝又免勵了一番,然後便帶着一衆人離開了羅浮山。
今日裡原本戰天南想殺天順帝,容景遇也想殺天順帝,只是這兩波人馬湊到一起的時候,便是誰也沒有辦法殺了天順帝,而今不管哪一方殺了天順帝,都會讓對方佔莫大的便宜。
他們都不是蠢的,不該做的事情,沒有一個人會做,而此時又方都沒有足夠的把握把對方置於死地,行事自會更加小心了。
鬱夢離本是打着祭母的招牌而來,如今看到這樣的情景,便藉口體弱心悸,只命隨從讓墓碑立好,石屋修好,便跟着天順帝一起回京。
天順帝見明雲裳和鬱夢離都體弱,便讓兩人和他同乘一輛馬車。
與天子同乘,對於臣民而言那是極大的榮幸,明雲裳和鬱夢離卻平淡無比,兩人心裡一時間都有萬千心事,只是有天順帝在,卻是什麼都不能問,什麼都不能說。
兩人不說話,天順帝卻道:“今日之事,真如你們所言嗎?”
“微臣方纔在皇上面前說的話,沒有一字是假。”明雲裳輕聲道:“只是今日裡的巧合太多,還有些事情微臣也想不明白,微臣還沒有弄明白的事情自不敢在皇上面前亂言。”
天順帝看了她一眼後用手指着她道:“你就是個人精!”
明雲裳也只淺淺一笑,她明白天順帝的意思,因爲她方纔那句話只說了半句,卻能讓人有更深一層的猜想,天順帝說她是人精不過是她隻字沒有說容景遇的壞話,卻又字字都在說容景遇的錯處。
鬱夢離一上馬車整個人看起來甚是疲憊,他靠在馬車上縱然有絕代風華,卻又處處透着慵懶,天順帝原本以爲他的身子大好,對他存了幾分猜疑,此時一見他這副樣子,心裡倒又放下心來。
天順帝輕喚道:“阿離。”
鬱夢離的眼睛一片迷離,然後睜開眼睛勉強打起精神道:“皇上喚微臣有何事?”
天順帝一看到他的樣子便輕嘆道:“好生照顧好自己,朕以後還有很多事情要交於你去做。”
“請主隆恩!”鬱夢離說罷便欲行禮,卻被天順帝攔下來道:“經過今日的事情之後朕便知道誰忠誰奸了,你往後可要好生輔佐謹相,知道嗎?”
“微臣遵詣。”鬱夢離輕聲道。
明雲裳的眸光微微一轉後道:“皇上,微臣想起一件事情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但說無妨。”天順帝緩緩地道:“你如今是朕的至親妹夫,又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和朕說的?”
明雲裳心想你嘴裡說得如此之好,心裡卻未必是這樣想的。
她微微斂着眉毛道:“不知道皇上是否還記得微臣初入朝被刺之事?”
“自是記得。”天順帝又問道:“怎麼,那件事情和這件事情有關係嗎?”
明雲裳想了想後道:“這兩件事情從表面上看來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可是微臣今日躲在石屋裡看到那羣刺客中有一個人和那天刺殺微臣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天順帝的臉色頓時變了樣,明雲裳卻又道:“也許是微臣看走了眼了。”
天順帝的眼裡有了一分怒氣,然後緩緩地道:“也許你並沒有看錯。”
明雲裳面上似有驚訝,當下輕聲道:“皇上……”
天順帝擺了擺手,卻又笑道:“朕聽聞你娶了婷韻後還未和她圓房?”
明雲裳沒料到他竟突然問起這個問題,當下輕咳一聲後道:“是哪個多嘴的在胡說八道!”
天順帝看了她一眼道:“這種事情不需要任何人胡說八道,宮裡的那些嬤嬤們,個個都是人精,只消你和婷韻在她們的面前走一回,她們就能看得出來。”
明雲裳愣了一下,當下微扁着嘴道:“皇上……”
天順帝淡淡地道:“這原本是你的私事,朕實不該過問,只是朕只有婷韻這一個妹子,實不想她一個人獨守空閨。朕知道你無意於她,但是你是一國之相。”
明雲裳想說這和一國之相有個毛線關係,只是微微一想,便又明白天順帝嘴裡的一國之相已有了其它的意思,裡面更是滅了幾層淡淡地威脅。
明雲裳的眸光微微一斂後道:“微臣明白!”
天順帝點了點頭後道:“滿朝文武,朕也就獨獨只信你們了,只是世子的身子太弱,你又是個文官,有些事情你也不好去做。你日後得空的話,就幫朕對戰天南多花些心思。既要讓他爲國盡力,也得擔心他生出異心。”
明雲裳忙道:“微臣明白,請皇上放心!”她知道天順帝這麼一說便是讓她去拉攏戰天南了,天順帝的身邊已無人可用,戰天南對天順帝而言又有用處了。
天順帝對於她的回答甚是滿意,當下卻又輕嘆了一口氣。
戰天南和容景遇兩人騎着馬跟在馬車的後面,容景遇一片淡然,戰天南卻是滿臉的不以爲然。
容景遇看了他一眼道:“今日裡算你運氣好,但是下次你絕對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戰天南的眸子一斜道:“你覺得是運氣嗎?我覺得是實力。”
容景遇沒料到他會這樣說,當下扭過頭看了他一眼,他卻又不緊不慢地道:“你之前對我所做的事情,我一件件一樁樁都要全部討要回來,你不用太着急。”
容景遇笑道:“和你實沒有什麼嘴皮子好磨的,其實我有些事情也一直想知道,你就真的甘心嗎?”
“甘心什麼?”戰天南冷着聲問道。
容景遇淡淡地道:“甘心居一個女子之下,甘心把自己的女人讓給其它的男人,甘心一身才華埋沒……”
“閉嘴!”戰天南冷着聲道:“容景遇,你是什麼時候都不忘挑拔離間啊!我今日裡也不妨明白地告訴你,我就是甘心。我甘心受她的差遣,甘心把她讓給其它的男人,甘心爲了守護她捨棄一身的戎裝!”
容景遇看了他一眼,他又將下巴微微擡起來道:“你這種從來都不知道情爲何物又自私到極致的人永遠也沒有辦法體會到這些。”
容景遇的眸光深了些,戰天南的眼裡卻又泛起了一分殺氣,他瞪着容景遇道:“今日裡好在她沒有事情,否則的話,容景遇,我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殺了你!”
容景遇不緊不慢地道:“如此的話我還得多謝戰侯爺。”
戰天南的眸光滿是不解,容景遇淡淡地道:“她活着,身邊有鬱夢離陪着她,而她死了,我去陪她也好。陽間不能做夫妻,陰間做夫妻也成!”
“我呸!”戰天南咬牙切齒地道:“不管你是生還是死,她是生還是死,她只怕永遠也不會多看你一眼!還想和她做夫妻?做你孃的清秋大夢去!”
容景遇聞言也不惱,反而淡淡一笑,他不喜歡戰天南,卻又很佩服戰天南,他自問他怕是永遠也做不到像戰天南那麼純粹而又單一的愛一個人。他的愛情裡,總會夾雜着太多的事情。
戰天南看了他一眼,將頭扭到一側不再理他。
容景遇的眸子微微合了起來,這幾個男子中,原本他離明雲裳最近,而到如今,他已成了離他最遠的一個。在她的心裡,如今怕是恨他恨到極致。
容景遇今日裡下定決心要殺他,可是她今日卻好好的活着,他都不知道,他日後是否還會有像今日這樣的決心去殺她。
他的心裡一片柔軟,那塊專屬於她的地方柔軟的讓他自己也難以承受,今日裡那樣的痛,他想他再也沒有辦法承受一次。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扭頭卻又見安靜波竟真的命人拖着那枚巨大的紅衣大炮跟在隊伍的後面,他的眸子裡頓時便綻出了殺機。
安靜波這個女子當真也不是一盞省油地燈,只是到如今他也不知道這個女子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容景遇朝她淺淺一笑,她也還他淺淺一笑,這樣的笑容裡,卻又蕩起了無限的殺機。
安靜波知道從今往後就要和容景遇性命相搏了,只是這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反正遲早都會走到這一步,今日裡她在乎的人都安然便好。
一行人緩緩前行,鬱夢心就站在一旁的草叢裡看着,他原本想過來看看戰天南和秦解語到底要弄出什麼事情來,沒料到卻看到了天順帝坐上了馬車,然後再看到戰天南和容景遇有說有笑的跟在隊伍的後面。
鬱夢心雖然不明白方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卻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頓時恨透了容景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