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雲裳前所未有的煩躁,雖然這件事並未完全確認診,但是卻讓她不得不認真思考若真有孕的話她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對於這件事情實在是沒有任何決擇,她的心情也就更加的有些焦躁,她覺得若是自己這樣煩躁下去也實不是解決問題的法子。
只是是否懷孕之事並沒沒有定論,就算是再擔心也沒有太大的用處,於是她這一日上完朝之後就去太醫院找了靈樞,靈樞見她來便問道:“謹相到太醫來有何貴幹?”
“近日身子有些不適,想請太醫幫忙把把脈。”明雲裳微笑道。
靈樞淺笑道:“敢問謹相有何不適?”
“想來最近是吃壞了肚子,總有些想吐。”明雲裳見四下無人輕聲道,她只說她的症狀,那些猜想就算是靈樞也自不能說。
靈樞聞言微笑道:“冬去春來,氣息上涌,若有不適原也正常,老夫來替謹相把把脈看看。”
兩人在太醫桌前坐了下來,靈樞送來小枕,明雲裳將手伸了出去,靈樞的手輕輕替她把了把脈後看了她一眼道:“謹相近日操勞過度,所以纔有這樣的症狀,回去多加休息,老夫再開副方子給謹相吃吃,想來能改善一些。”
“多謝太醫。”明雲裳微笑道,她還欲問他幾句,正在此時,有太醫走進來道:“喲,謹相怎麼親自到全太醫院來了,有什麼事情說一聲便是。”
明雲裳微笑道:“衆位太醫原本都是替皇上、太后以及各宮娘娘看診的,本相又豈敢勞衆位的駕,本來都不敢來麻煩諸位,只是近日公務繁忙,也無暇去看大夫,路過太醫院便想來沾沾光。”
剛進來的太醫笑道:“我們平日裡也給朝中重臣看病,如今謹相是皇上最爲器重之人,能爲謹相看病,也是我們的榮幸。”
明雲裳淡淡的道:“衆位太醫有心了!”
靈樞插話道:“謹相,老夫現在便替你開藥方。”
“有勞!”明雲裳溫和道。
靈樞轉頭便去開藥方,明雲裳站在那裡候着,正在此時,張公公過來道:“謹相,可找到你了,皇上在御書房裡等你商議國事。”
明雲裳輕輕點了頭,皇帝的話就是聖詣,她不能再等下去,只得對靈樞道:“遲些本相再差人來取方子,有勞太醫了。”
靈樞對她施了個禮,她便隨張公公去了御書房。
自從知道天順帝的意思之後,她對於單獨見他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好感,而且這事一直讓她覺得實在是太過兒戲了些,更覺得這事是拿命在搏,而今日的她實在是有很多事情都擔不起了。
她來到御書房後行了個禮后皇帝看了她一眼道:“謹愛卿,近日事情進展的如何?”
“一切都還算順利,所有條例章程都已擬好,只待皇上過目了。”明雲裳淺淺的道:“只是變法之一事牽扯甚廣,而且事情也牽涉的太多,短期內只怕會有一些不得不太好聽的聲音,但願皇上能夠體諒纔是。”
“這些朕都知道。”天順帝淡淡的道:“往後你自己行事也要小心一些,凡事不要太過免強,有什麼困難就告訴朕,朕自會爲你做主。”
明雲裳極爲淡定的道:“多謝皇上關心。”
天順帝又留着她在御書房裡說了會國事,一起探討變法的詳細細則,她一一小心做答,以防自己說出什麼不適的話來來,她的心裡卻終究有些緊張,和天順帝在一起,暗暗留心兩人的距離,天順帝只要靠近一分,她就避開一分。
天順帝對她保持距離有些不悅,只是想想又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是天子,像明雲裳這種不恃寵而驕的臣子實在是難得,心裡倒更加喜歡她了。
明雲裳一直極爲冷靜淡定的回答天順帝提出的種種擔憂的問題,只是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時分將所有的事情議完之後,她才走出了御書房,出去之後,一陣寒風吹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才發現她的後背竟早已溼透!
她到這一刻,才真正覺得伴君如伴虎那句話的真意,最重要的是天順帝對她還存了另一分心思。
明雲裳走出來是長吁了一口氣,正在此時,一個小太監走過來道:“謹相,這是靈樞太醫給你開的方子,他說你回去之後要多加休息,不能太過操勞。”
“有勞了。”明雲裳含笑接過,她對宮裡的太監一向都保持着幾分客氣,又取出一小錠碎銀子給了那個送單子的太監。
太監因爲身有殘,若不是得寵的,大多都沒有人把他們當人看,朝中大臣更是沒有一個能如此和顏悅色的對他們,他忙道:“相爺太客氣了!”
明雲裳拍了拍他的肩便走了出去,這幾日頗有幾分春來的感覺,風雖然還是很冷,卻已沒有之前的刺骨之寒了。
她對藥理懂得不多,看了一眼那個方子便塞進了懷裡,暗罵今日裡實在是倒黴,真該好好問問靈樞她是不是懷孕了。她也有些後悔爲何不進去就問靈樞這個問題,只是她終究是女子,身份又太過特殊,有些話實不好問。
她回到謹府之後,讓紅依去藥店裡幫她抓藥,紅依拿着藥方到藥房時,由於時間已晚,藥房正打算關門休息,見她進來看完藥方後忍不住問道:“夫人,這藥是你喝的嗎?”她今日裡的秀髮都綰了上去,頭上戴了一頂雪,那模樣倒的確有幾分像是新婚的女子。
紅依想了想,輕輕點了一下頭,抓藥的夥計忍不住道:“你家相公也真是的,你有孕在身,竟還讓你自己來抓藥,真不是個體貼的!”
紅依聞言嚇了一大跳,起初她說明雲裳有孕也不過只是猜想罷了,如今看來竟真的被她猜對了,她一時間也覺得事情大條了,呆呆的站在那裡。
她那副模樣倒把夥計給嚇了一大跳,只道是說中了她的心事,孕婦最忌的就是情緒不穩,於是他又忙道:“想來也是你相公太忙了些沒空陪你吧!”
紅依呆呆的應了一聲後又問道:“這方子上開的是什麼藥?”
夥計有些奇怪的答道:“自然是安胎藥!”
紅依只覺得天邊有驚雷響起,這下好了,一切的猜想都被證實了,麻煩可真的是大了,她訕訕一笑道:“我自是知曉,就是想再確認一下。”
夥計看了她一眼,見她全身都打扮的極爲華貴,只道她是大戶人家裡不受寵的姨娘,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去抓藥。
紅依在心裡道:“相爺啊相爺,世子啊世子,如今該怎麼辦纔好?”
她一向是個有主意的,這一次的事情卻讓她再也沒有主意。
她取了藥之後失魂落魄的走回了相府,她回去的時候,明雲裳正坐案前看新送來的公文。
紅依看到她的樣子心裡氣不打一處來,走上前一把搶掉她手裡的公文怒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公文,我實在是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明雲裳微愣了一下後皺眉道:“你今日裡吃了火藥了嗎?那麼大的怒氣,誰惹我家夫人呢?”
“是啊,你家夫人我有孕了,相爺卻遲遲沒有給我名份,我又如何能安心將孩子生下來?”紅依斜着眼撇着嘴道。
這一句話把明雲裳驚的不輕,她吃驚萬分的拉着紅依道:“你……你方纔說什麼?”
“恭喜相爺啊!”紅依輕哼一聲道:“恭喜相爺很快就要做父親了,只是如今做的也不知道是父親還是母親。”
明雲裳一屁股坐在地上,閉着眼睛道:“完了,完了,這下事情真的大了。”
紅依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其實吧,我一直覺得女人能懷孕是件大好的事情,以前在王爺裡我瞧着那些姨娘一個個有了身孕就得意的全忘了形。可是相爺,我說句大實話,你有身孕實在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了。”
明雲裳白了她一眼,這一次的事情她沒有半點準備,如今可讓她如何去面對這一系列的事情,她如今可是什麼準備都沒有做,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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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最近能瞞得過去,可是等到懷孕到四五個月後,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到時候又如何能瞞得住?
從昨晚到如今,她最怕的就是這件事情,如今倒好,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往後叫她如何是好?
她低頭看了一眼扁扁的腹部,心裡實在是很難相信,這裡面孕育了一個新的生命,只是事已至此,她如今已沒了選擇。
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極爲古怪看了紅依一眼道:“娘子說的甚有道理,本相若是有孕實在是這個世上最爲可怕的事情,而娘子跟在我的身邊日子已久,算來我們也該成親了,如今也過了年,我們的確是該訂個日子成親了。”
紅依聞言想口哭,她扁着嘴看着明雲裳道:“相爺,你如今竟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你這不是存心想要逼死我嘛!”
明雲裳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道:“果真是國色天香,實是讓本相喜歡極了,所以帶在身邊時,就難免有些情不自禁。”
紅依聞言嚇得沒趴在地上,她咬着牙道:“相爺,你就我饒了我吧!” wWW_TTKΛN_C○
“是我想求你幫幫我!”明雲裳看着她道:“事已至此,我沒有其它的選擇,至於我是爹是娘都不重要,重要的我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
她輕輕咬了咬脣,原本讓她一直飽受煎熬的事情,在她知道她有孕之後倒變得清晰明朗了起來,不管怎麼樣,她都沒有剝奪孩子出身的權利,她不能如此狠心。
紅依聽到這裡像是明白了什麼,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算是什麼事情啊!”
明雲裳長嘆道:“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卻又不得不爲之。”
“我知道相爺的打算,但是這事也瞞不住啊!”紅依急道。
明雲裳輕聲道:“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紅依聞言徹底倒在了地上,她覺得當日鬱夢離讓她跟在明雲裳的身邊實在是錯到極致的事情,從今往後,她怕是再也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紅依從藥房裡走出來之後,一個黑影走進了藥鋪,拿出一錠銀子放在了大桌之上,那個夥計的眼睛頓時就亮了,忙問道:“不知這位客官想要些什麼?”
“剛剛離開這裡的那個女子抓了什麼藥?是治什麼病的?”寒燼冷着聲問道。
那個夥計微微有些猶豫道:“爺,那是客人的隱私,我們不能隨便亂說的。”
寒燼又掏出一錠銀子放在上面道:“她是我家主子的朋友,我家主子很關心她的事情,還請你行個方便,你若是如實告之,這兩錠銀子就全是你的了。”
夥計的眼裡頓時發出了異樣的光華,那兩錠銀子足有十兩重,他在鋪子裡幹上一個月也不過二兩銀子,這十兩銀子就是他差不多半年的工錢,他只猶豫了一下便道:“她懷孕了,方纔抓的是保胎藥。”
寒燼聞言也愣了一下,那夥計忙將兩錠銀子都收入懷中,然後卻嘆了口氣道:“她有孕在身,這麼晚了還冒着寒氣前來抓藥,想來她的夫家待她也不好。你家主子若是真和她相熟的話,往後還得多加照應她纔是。”
寒燼看了他一眼後冷笑道:“那是自然,我家主子一定會好生照顧她!”這絕對是一個極好的消息,紅依雖然跟在明雲裳的身側,但是兩個女子又怎麼可能讓對方懷孕,唯一有懷孕的機會的只有明雲裳,若是將這一層拆穿,他就不信明雲裳還能囂張下去!
這般一想後,寒燼的心裡愈發得意,當下便大步走了出去。
容景遇昨日傍晚便安全回到了容府,寒燼回到容府將這件事情說了之後,容景遇的眸子裡有了一抹寒茫,明雲裳和鬱夢離的事情,他比誰都清楚,只是他終究是沒有料到,明雲裳竟有了身孕!
他想到大年夜那天晚上明雲裳表現出來的樣子,當時他的心裡存了千分期盼,不想那所有的一切,也不過是她的惺惺作態罷了,他見過許多的女子,卻從來沒有一人如她那般會裝,他的心裡對他倒又存了三分小視。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嘴角邊綻出一抹冷笑,他對她是如此的失望,之前他還對她存了一分敬意,那是因爲她的確是有些本事的,如今卻對她生了十二的厭惡,那樣的一個女子,又哪裡值得他動心?她若是有孕的話,必定是早在那一夜之前兩人早行苟且之事。
他的眼裡滿是寒氣,卻一片雲淡風輕的道:“我知道了。”
琴奴的眼裡滿是喜悅道:“二少爺,這對我們可是一個好消息。”
容景遇不置可否,琴奴卻急了,看着他道:“二少爺該不會對那個女子還存一分保全之心吧?”
容景遇輕哼一聲道:“那種人儘可夫的女子,我又豈會對她動心。”
琴奴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容景遇卻又淡淡的道:“這件事情我會再去安排一番,你們也再去細細查證,琴奴,給莫揚發個消息,問他這一切是否屬實,若是明雲裳真的有孕的話,那麼她的死期也到了。”
琴奴歡喜的道:“我這便去處理這件事情,二少爺大可放心,我一定會將這個消息查得妥妥當當的。”
容景遇的眸子裡泛出了一分殺機,單手負在身後,卻沒有再說其它的話。
莫揚當天晚上收到琴奴傳給他的消息後,他不禁愣了一下,雖然他對明雲裳的身份早有猜測,而容景遇之前也有所暗示,但是他還是有些吃驚,他數次聽到明雲裳的房間裡有動靜,欲過去瞧個一二,卻被秦解語給攔了下來。
他此時看到那個消息時心裡更加的忐忑不安起來,若是明雲裳是女子的話,那麼這個女子也實在是太厲害了些,讓他們這些男人都得汗顏。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他就更加註意明雲裳的各種舉動,只是明面上的那些事情她依舊做得沒有半點破綻,他的心裡倒也有些好奇,到底是哪個男人能令那樣的女子動心?
而莫言在明雲裳的身上沒有發現太多的破綻,卻發現了藥渣,他小心翼翼的將藥渣收了起來,然後包好秘密送給了容景遇。
容景遇看到他送來的藥渣,讓身邊的大夫細細查探一番後大夫道:“太傅,這的確是女子的安胎藥。”
容景遇聞言眸光幽深,嘴角邊卻綻出了一抹笑意,而後懶懶的道:“甚好。”
琴奴見到他這副模樣,大致猜得到他的心思,當下便取了銀子大夫送了出去,回來時容景遇坐在一塵不染的竹椅中,手指輕輕敲擊着椅背,眸光淺淡,前段時間因爲情動而微微有些迷離的神色已然不見。
琴奴滿心歡喜的道:“二少爺可想好了法子?”
容景遇卻並不回答,只淡淡的問道:“你可知昨日裡刑部的人將我帶走之後我爲何能回來?”
琴奴的眼裡有一絲不解,於是便順着他的話問道:“昨夜我就想問二少爺,只是當時二少爺似乎心情並不好。”
“成大事者又豈會把自己的私心放在臉上。”容景遇淡淡的道:“那是因爲有我告訴刑部尚書我並沒有離開容府,而我若是見到書奴,必定會依國法一刀將她殺了。”
琴奴聞言不禁一愣,卻微笑道:“二少爺說的甚是,但是想來,若是真的見到書奴,二少爺必定會手下留情。”
“你錯了。”容景遇淡淡的道,他的話頓了頓後道:“去備熱湯,我要沐浴。”
琴奴愣了一下後眼裡有了一分茫然,卻暗暗咬了咬脣,細細算來容景遇已三日未曾沐浴了,這在以前是難以想像的事情,就連前日裡從刑部回來也未曾沐浴,她只道是他累了,如今看來事情未必如此。
她呆了一下,便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心裡生了一抹恨意,卻又嘆了一口氣,如今他放下總歸是好事。只是他的潔僻一起,便證明了他對身邊的事情又生了一分厭惡,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分厭惡裡是否還包容着她。
容景遇見她愣在那裡,便又問道:“怎麼呢?”
琴奴輕聲道:“我這便去燒熱湯。”
容景遇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他將目光收回,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
明雲裳躺在牀上有了幾分焦躁,紅依只是無可奈何的守在她的身邊,今日一早,明雲裳就命人寫了大紅喜貼,二月十八,是個極爲吉利的日子,也是明雲裳和紅依婚期。
紅依看到那喜貼有些欲哭無淚,她這一輩子算是玩了,和明雲裳成了親,日後嫁給誰?
秦解語看到那些喜貼心情也不是太好,卻陰森森的道:“這假鳳虛凰的戲碼你演的就不累嗎?”
明雲裳直接無視他,紅依苦着臉道:“我沒有選擇。”
秦解語看了紅依一眼,眼裡滿是不屑,紅依卻怒道:“那樣看我做什麼?”
秦解語再次看了紅依一眼,半晌後才道:“恭喜姑娘很快就成了相府的女主人了,這可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了!話說自從謹相搬進敦親王府之後,就一直喜事不斷,看來這裡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啊!”
紅依平日裡瞧他也是極不順眼的,聽他這樣一說,倒也有些着惱,她冷着聲道:“可不是嘛,這一次再加上謹相大婚,實是喜上加喜。秦侍衛,你到時候可得備上一份厚禮纔是!”
秦解語看了看紅依,又看了看明雲裳道:“厚禮?那是自然,我鐵定要送上一份厚禮,否則又如何對得起謹相!”
明雲裳一邊批閱公文一邊淡淡的道:“無妨,反正你也是我撿來的,你也身無長物,我自也不稀罕你的禮物。”
秦解語聞言卻惱了,擡起手一掌便將她的桌子劈成兩塊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明雲裳也不看他,卻吩咐紅依道:“這些都是公文,損壞了不是小事,好生收拾妥當。”
紅依扁了扁嘴,惡狠狠的瞪了秦解語一眼,秦解語卻又瞪着明雲裳道:“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明雲裳聽到他這一句話,也覺得挺稀罕的,當下微笑道:“嘿嘿,這句話正是我想問你的了!”
秦解語愣了一下,心裡倒真的惱了,當下冷哼一聲,一扭頭便大步走了出去。
明雲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紅依卻苦着臉道:“相爺,這事要不要告訴世子?”
明雲裳想了想後道:“他暫時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他的身子不好,不能再讓他憂心了。”
“可是這麼大的事情,你一個人如何能捂得住?”紅依擔心的問道。
明雲裳站起身來,眼睛一眯道:“這事若是再把他牽扯進來,那纔是捂不住!”
紅依想了想也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明雲裳的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卻又有些沒有譜,她站在牀前發呆,堅強如她,聰明如她,今日裡也覺得似乎有些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期。
而今她能做的,是除了淡定之外就只餘下淡定了。
她輕輕咬了咬脣,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
第二日下朝後,明雲裳正準備去衙門,卻聽得張公公在她的身後喚道:“謹相慢走,皇上請謹相能加今日裡皇族的家宴。”
“皇上有何喜事?”明雲裳微笑着問道。
張公公笑道:“的確是大喜的事情,貴妃娘娘懷孕了,皇上心裡高興,便請了皇族的近親以及得力的大臣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萬貴妃懷孕呢?明雲裳愣了一下,旋即微笑道:“這的確是大喜的事情,之前不知,卻是連一件像樣的禮物都未備上。”
張公公笑道:“謹相倒是有心了,皇上只是要分享這份喜悅罷了,謹相若是真的想替小皇子備些禮物的話,可以等娘娘誕下小皇子之後再送也不遲。”
“公公提醒的甚有道理。”明雲裳淺笑着回答,只是這事也太湊巧了些,天順帝也真是大方,對萬貴妃還真不是一般的寵愛,才知她有孕就大宴羣臣,倒是極爲難得。
只是不知道爲何,她總覺得今日的事情沒有如此簡單,也聞到了陰謀的味道,心裡暗暗的留了幾分心。
此時離午宴的時辰已近,她也不想太過折騰,於是也便沒有出宮,只由張公公領着走進了準備午宴的宮殿,她原本以爲她去得算早的,不想北王和蘭陵王竟比她還要早,她微彎着腰向兩人先行了個禮。
北王笑着將她扶起來道:“想到在賞菊宴上初見謹相時,還讓本王覺得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郎,可是瞧這短短數月,謹相卻接二連三做出了讓人驚歎的事情來,本王對謹相實是刮目相看。”
明雲裳微笑道:“王爺是出了名的賢王,禮賢下士,讓下官甚是佩服。”年前年後她都見過北王幾次,平日裡都太過匆忙,總是說不上幾句話便被打斷,像今日這般遇着自是要說上幾句。而她對北王的印象說不上好和壞,只是不可否認他幫過她幾次。
北王微微一笑道:“本王早前就知道謹相會說話,今日又見識到了。”
“左右不過是個善於逢迎的小人罷了,未必見得就有真本事。”蘭陵王在一旁冷冷的道。
明雲裳一直覺得蘭陵王就是人渣中的人渣,以前那樣欺她的阿離,這麼又來奚落她!若是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少不得要譏諷他幾句,只是如今倒也不是逞口舌之能的時候,她微微一笑道:“王爺說的甚是,本相的確只是善於迎逢纔能有今日的地位,又哪裡及得上王爺出身高貴,不用逢迎,不用拍馬屁,只要投胎投好了,就是堂堂的王爺。”
蘭陵王聞言立時瞪大一雙眼睛,明雲裳笑的溫雅無雙,彷彿真心對他佩服無比一般。她的話裡只說的是事實,說有刺也有刺,說沒刺也沒刺,他想要發作卻又不知道從哪裡發作起,彷彿一拳想要打出去,四周卻是棉花。
北王難得看到蘭陵王這副模樣,心裡暗暗好笑,卻極爲淡然的道:“王兄,就這一句話你可就嚐到了謹相的厲害了吧!別看她只是一個少年,卻精明着了!”
明雲裳微笑道:“王爺這樣誇獎的話下官可就受不起了,只是真心覺得蘭陵王是個真英雄,生於皇室而戰功赫赫,讓人佩服無比。”
蘭陵王冷笑道:“不過是逞個口舌之爭的迂腐書生罷了,你不是羨慕本王投胎投的好嗎?你下次投胎的時候也好好選選,那樣倒也省了很多口舌,卻也未必能在朝堂中站穩腳。”
明雲裳也不惱,只淺淺的道:“王爺教訓的是,下官記住了。”
北王知道蘭陵王看明雲裳不對眼,不過是因爲她和鬱夢離走的甚近罷了,當下微笑道:“謹相以前想來也極少和王兄打交道,而往後大家相見的機會甚多,還得多加照應。”
蘭陵王斜着眼睛看了明雲裳一眼道:“照應?依本王看,謹相的本事滔天,哪裡需要本王的照顧,南下賑災之行,驚了整個蒼瀾王朝,這一次本王巡邊回來的路上,四處百姓對謹相的評價極高,回到朝堂,又聽到皇上對謹相委以重用,本相以前還在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少年郎有這樣的本事,而今細細一看,才知道謹相卻讓本王失望的很。”
明雲裳從沒有指望蘭陵王會喜歡她,因爲她和鬱夢離的關係在京中如今已不算秘密,最重要的是,從今往後兩人就要並肩作戰了,她微笑道:“王爺的性子直來直往,比之朝中那些拐彎抹角說人錯處的人不知道磊落多少,本相對王爺佩服無比。而這世間能得王爺器重之人少之又少,本相也實不敢高攀,只能對皇上敬重有加。”
蘭陵王原本是真沒將她放在眼裡,而今聽到她的這一席對話之後,心裡倒也不敢再小視她,暗暗覺得她能平步青雲除了有極好的運氣之外,還是有些本事的。只是她幫了鬱夢離數次,他的心裡是真的不太喜歡她,若是能將她收爲已用,那就又另當別論。這一番對話後,蘭陵王對她暗暗也上了心,朝中但凡有能力的人,或收爲已用,或斬草除根,只有這兩個法子而已。
若說她南下賑災憑的是運氣加本事,而上次整倒路之謙的事情就更加展現了她的能力,當日他也朝,見識到了她的機鋒。他之所以一直靜觀其變的主要原因是他想看看天順帝的意思,而天順帝的那般維護她,他自也不會傻的去觸那個黴頭。
而天順帝早就經盯上了他,有些事情有人去做就好,他靜觀其變就好,這一場渾水他沒打算趟,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認定這一場變法就算有天順帝的大力支持,最終也極難成事。變法觸犯了幾乎所有的貴族的利益,他不需要做那個出頭的皇族中人,到時候自有人會來出這個頭。
北王對今日裡發生的事情也覺得甚是有趣,這一齣戲到最後如何收場就當真是天知地知了,他和蘭陵王雖然是兄弟,但是畢竟不同胞,而且兩人這些年來因爲政見不同,已有了一些矛盾,他倒有些樂見明雲裳和蘭陵王不和。
北王微笑道:“謹相是一朝重臣,王兄是皇上最爲器重之人,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大家把話說開了倒也是好事。”
明雲裳暗罵北王也不是省油的燈,這話說得不可謂不腹黑,她以前倒是小看這個賢王爺了。她突然覺得天順帝也是可憐蟲,有這樣的一堆皇叔,他要保住他的皇位當真不是一件易事。
她微笑道:“王爺真是會說話。”
北王只淡淡一笑,正在此時,容景遇掀簾而進,他今日裡又着了一件雪白的衣袍,那模樣當真如不沾染半點菸火的嫡仙,他微笑着道:“遇以爲今日是早的,不想兩位王爺和謹相竟都如此之早。”
三人都笑着打了個招呼,容景遇的身份對於宮庭是個秘密,但是這裡的三人都知曉,蘭陵王微笑道:“容太傅還是穿這身白衣好看,上次在早朝時穿的官袍並不適合你。”
容景遇淡淡的道:“遇本就是一介白衣而已,在朝中也只謀個閒散的職位,圖個安逸罷了。”
蘭陵王笑了笑,明雲裳和北王相視一笑。
容景遇對於他們的目光也只是一笑置之,而此時已近宮宴時辰,皇親貴族倒是來了不少朝中得寵的幾位大臣也都來了,場面一片熱鬧。
衆人在太監的引領下,按着位置坐好,沒多久,天順帝便帶着萬貴妃緩步而出,衆人跪下行大禮,天順帝笑着讓衆人免禮,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後就讓開席。
明雲裳見萬貴妃較上次相見稍稍豐盈了些,眉間的那顆痣也更妖豔了些,渾身上下處處都透着貴氣,她的眉眼溫和無比,眸光間透着聰慧之氣。
她早知萬貴妃和鬱夢離的關係非比尋常,此時這般見到萬貴妃,她卻覺得這樣的女子絕對不那種能讓人拿捏得住的人。
萬貴妃似看到了她的眸光,朝她端莊一笑,她忙笑着還了個禮。
很快侍從便開始上席,萬貴妃的飯菜以清淡爲主,都是她平素愛吃的,天順帝對於這樣的安排甚是滿意。
而下首衆人的飯菜卻以肉爲主,第一道菜竟就是羊肉湯!
明雲裳最是討厭吃羊肉,尤其是討厭那濃重的羶味,她平素不消說吃了,光聞到那味道就得退避三舍,她也極度佩服今日裡安排膳食的廚子,實在是太有創意了!
容景遇就坐在明雲裳的下首,見她的看着羊肉湯噁心的樣子,心裡已有了計較,眸光更寒了幾人,卻微笑着道:“春氣動,萬物舒,羊肉湯既能活血也能益氣,吃了對身子是大補,謹相近日勞累,得多吃一些纔是。”
他說罷,其它的大臣也開始附和,一個個美滋滋的開始喝起羊肉湯來,明雲裳對他們的本事表示膜拜,但是她對那道菜實在是沒有半點好感,羶味飄來,她險些就想吐,只是吐的念頭纔在心中升起,她又覺得有些不妙,眸光一轉,頓時明白這不過是容景遇玩的把戲而已。這哪裡是什麼天順帝寵妃懷孕的喜宴,分明就是爲她量身訂做的算計而已,如果她沒有料錯的話,今日裡必定是山珍海味,而那些東西必定是盤盤檀腥。
只是她心裡也奇怪,容景遇又是如何知道她有孕之事?
她自認爲她在這件事情上做的也算是滴水不漏的,只是想到他根本就是個人精,有些事情不能以常理度之。
衆人都在喝湯,她若不喝實是不對,她免強喝下一口湯,下一道菜竟烤雞,那雞顯然養的極肥,端上來的時候她甚至還看到了盤底的油,她一看到那濃油,再想起那極爲羶腥的羊肉湯,她再也忍不住欲奔出去吐,容景遇一把拉住她道:“謹相這是去哪裡?”
他笑的溫和而又大氣,處處還透着體貼的味道。
明雲裳又哪裡壓得下那嘔吐的感覺,知道今日裡怕是在劫難逃,當下毫不客氣的把滿嘴的髒物全吐到了容景遇的身上,他頓時一陣噁心,臉色也變了。
明雲裳微笑道:“本相最近腸胃不太好,實不能喝這麼濃的羊肉湯,倒讓容太傅見笑了。”
“謹相如今是一國之相,身體重要,不如請太醫幫忙把把脈,好生診治一番,也好讓皇上放心。”容景遇極爲溫和的道。
天順帝見她吐了,極爲關心的道:“容愛卿說的有理,來人啦,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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