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6
廳中的氣氛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少爺,老爺一大早就被御林軍帶走了,這個時候已經派人去蘇府抄家了!”雨來自小在蘇府長大,對蘇府的感情不是一般地深。
蘇流放下筷子,說:“我娘呢?”
“夫人還在蘇府。好在御林軍訓練有素,只收拾屋裡的東西,沒有傷害府上的人!”雨來顫顫巍巍地說。
“有沒有派人去通知大哥了?”蘇流慵懶地坐在椅子裡,似乎這個震撼的消息他早已經知道,可是隻有坐在他身邊的我看清楚了他額頭漸漸暴起的青筋。
“已經派人去了。”雨來如實答道。
“備轎,去蘇府。”蘇流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陪你去。”我立刻站了起來,擔憂地看着他。我知道,就算蘇嚴之再怎麼利用他,再怎麼傷害他們母子兩,在他的心裡,那永遠都是他的父親。
蘇流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只點了點頭。
一路上,蘇流一語不發,一上車便閉眼假寐,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我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他起初身體一僵,但立刻就反手拽緊了我的手。
馬車停在了蘇府門口,下車後便看見蘇府的門口守着一批穿着官服的御林軍,他們提着劍站在門口,還有許許多多的御林軍扛着箱子進進出出。
東方顥,你終於也忍不住朝蘇家下手了是嗎?
我不由地轉頭看向蘇流。
那麼,下一個,是不是就要輪到蘇流了?如果那一天來了,我是會傷心他的落敗,還是會高興他終於得到了報應?
蘇流亦看到了門口的御林軍們,臉色鐵青,十分難看,出府的時候還順手帶上了自己的佩劍。在我們下車後不久,蘇府的門口也停了一輛馬車——蘇家的長子蘇子烽扶着大腹便便的娘子下了車。
蘇子烽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入朝當官,只是他爲人十分低調,十幾年下來也只是一個五品文官,可是他又是一個大商人,在盛京城裡經營了十幾家店鋪。
“大哥,大嫂。”蘇流微微低頭,對於這個大哥他還是十分尊重的。
蘇子烽的心情也很不好,只是朝我們點了點頭,而他的妻子程雪筠卻朝我們微微屈膝,行了一個大禮。
我上前扶住了她。
“進去吧。”蘇子烽也拎着自己的佩劍往蘇府裡走,腳步卻放慢了幾分,略略落後於我與蘇流。東臨國的等級森嚴,這也是不得不遵守的規矩。
“見過戰王爺、戰王妃和蘇大人。”御林軍見我們幾個過來,趕緊行禮。
蘇流往府裡看了一眼,問道:“皇上的旨意是帶走丞相,並抄家。至於蘇府裡剩下的人,皇上有沒有交代過如何處置?”
領頭的御林軍是箭羽。東方祁去世之後,他便進了御林軍當差,如今過得倒也不錯。箭羽搖了搖頭,說:“皇上說,看在王爺和蘇大人的面子上,除了罪臣以外,蘇府裡的所有人都由王爺和蘇大人處置。”
蘇流“嗯”了一聲,正打算進去,卻被攔了下來,箭羽身後的御林軍爲難地看了一眼蘇
流和蘇子烽手中的佩劍,說:“還請王爺和蘇大人別讓小的爲難。”
我冷哼了一聲,說:“難不成你還怕我們造反不成?”
箭羽看着我犀利的眼神,心下一驚,趕緊單膝跪下,說道:“小的不敢!只是……只是帶着佩劍實在不妥,小的也是爲了皇上辦事,承受不起皇上的責怪。”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嘴角微勾,說:“皇上若有什麼話,就讓他來找本宮說!”
不等御林軍說話,我便示意蘇流進去,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御林軍,說:“箭羽,你放心吧,本宮也不會讓你爲難。”
“謝公主體諒!”箭羽抱拳,我徑直走進了蘇府。
蘇府裡的一切都十分混亂,御林軍每進一個房間,就要在裡面大肆倒騰一番,然後將裡面所有值錢的東西裝在箱子裡擡出來,再由門外的太監一一記錄。聖旨下來也有一段時間了,蘇家也抄得差不多了。
我與衆人走進蘇家的正廳,便看見花問柳面無表情地坐在上座,身邊的側室和丫頭們都在嚶嚶地哭泣,不知道是在哭蘇嚴之的落敗還是在哭自己無望的前途。
“娘。”蘇流與蘇子烽匆匆走上前。
“你們來啦。”在花問柳的臉上找不到一絲的傷心或是憂愁,看到自己的兒子來了,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快坐吧。”
和花問柳一樣冷靜的就是她的貼身丫鬟年華,年華倒了四杯茶擺在桌子上,略略屈膝便退到了花問柳的身後。
“你們沒受連累吧?”花問柳問道。
蘇流和蘇子烽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蘇流說:“暫時還沒有。一會我會與大哥進宮去面聖,一切還有餘地,娘不用擔心。”
花問柳只是微笑,說:“我不擔心。倒是你們兩個,千萬要小心,別因爲此事觸怒了皇上,連累了你們。”
我看着萬分冷靜的花問柳,心裡卻一陣疼痛,說不上原因。我走上前,替她輕輕捏着肩膀,說:“婆婆放心好了,有王爺和大哥在一切都會解決的。”
花問柳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
此時,在一旁嚶嚶哭泣的衆人走出了一個濃妝的女子,她穿着華貴想必是蘇嚴之的側室吧。她指着花問柳,哭道:“你這個賤婢!老爺都進了天牢了你居然還笑的出來!盛京裡誰不知道進了天牢就是死路一條!你的心怎麼這麼冷!”
她的話音剛落,頭上就捱了一個茶杯,血嘩嘩地往下流。
蘇流冷冷地看着她,說道:“趙姨娘的性子十幾年都沒變啊,還是如此潑辣。身爲妾室,居然敢對着正室大吼大叫。”
“我說的不對嗎?!”趙姨娘捂着傷口哭喊,“你這個娘是從妓院出來的!千人騎萬人睡!難道不是賤婢嗎?!”
蘇流聽了這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拔了佩劍指着她,冷聲道:“再說一遍。”
趙姨娘用自己白皙的脖子抵着蘇流的佩劍,一字一句地說:“有本事戰王爺殺了我啊!就算你殺了我,她也是賤婢!我就在地下等着老爺!”
“流兒,把劍放下。”花問柳開口說道。
蘇流瞪着趙姨娘,卻又不得不聽花問
柳的話。
花問柳站起來,走到趙姨娘的面前,雲淡風輕地說:“你說的沒錯,我是從妓院裡出來的。剛進蘇府的時候不過是你房裡沒名沒分的丫頭。可是,十多年過去了,我是蘇夫人,而你,只是趙姨娘。”
趙姨娘的臉色變得煞白。
“既然只是妾室,你連爲王爺殉葬的機會都沒有。”花問柳眯緊眼睛,說,“這次我饒了你的出言不遜,若有下次,你就收拾了東西回孃家去吧。”
“你不過是仗着你有個兒子!”趙姨娘咬牙切齒道。
“嗤。”突然傳來了笑聲,衆人看去,只見我緩不走到蘇流的身邊,親密地挽着他的胳膊,說,“趙姨娘不是也有個兒子嗎?”
的確,趙姨娘嫁進蘇府之後生了一個兒子,但是生來就是一個殘疾,腳不能走,話不能說。更重要的是腦子還不好使!早在蘇流十五歲那年就失足掉進了蘇府裡的池塘裡淹死了。蘇嚴之一直將這個兒子視爲恥辱,夭折之後就剔出了族譜。
提起這個,趙姨娘便淚流滿面。
“你那兒子,能和本宮的夫君比嗎?”我提高了嗓門,趙姨娘從未見過我卻早就聽說過我的“惡名”,被我這麼一嚇便跌倒在地。
“娘子,你拿自家相公和那樣的貨色相比可是瞧不起我?”被我這麼一鬧,蘇流的臉色漸漸好了起來。
“是,妾身知錯了。”我略略屈膝,說道。
蘇子烽的妻子程雪筠第一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卻又顧及蘇府的情況生生地憋住了。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轉圜了不少。
“好了,都別哭了。”身邊的那羣丫頭側室們哭得梨花帶雨的,可聽着都心煩,“蘇府現在已經被封了,諸位都收拾收拾跟着王爺回王府吧。”
哭聲戛然而止,衆人的視線投向我和蘇流。
蘇流掩着嘴,咳了兩聲,道:“大嫂懷着身孕,也快要生了,必定沒時間管你們。你們就先隨本王去王府,一切再打算。”
“但是——”蘇流撇向癱軟在地上的趙姨娘,說,“王府太小,容不下趙姨娘這尊大佛,如今父親有難,我這個做兒子的就替父親做主將趙姨娘送回趙家。”
我挑了下眉,沒說話。
蘇流,你可真是個記仇的傢伙。
“哈哈哈……”趙姨娘聽了這話,突然仰頭大笑,下一秒鐘卻朝着柱子飛奔而去,“咚”地一聲撞在了柱子上,她滑坐在地上,眼裡的光彩漸漸消散……
這時箭羽走了進來,恭敬地行了禮,說:“王爺,蘇府要封了……”
當場十幾個人,卻沒有一個人對趙姨娘的死有半分同情之色。我看着開在牆上妖嬈的血色花朵,心裡一陣悲涼。
蘇流走到花問柳的身邊,扶着她的胳膊,輕聲道:“娘,走吧。”
花問柳盯着趙姨娘的屍體看了許久,又看了一眼掛在頭頂的匾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將花問柳和幾位姨娘送上馬車後,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我轉頭望去,原來是康祿升騎着馬兒飛奔而來。
“皇上口諭,宣戰郡王、戰王妃進宮面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