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內,太子東宮,蕭乾早已等候多時,其實自從前次自己的計謀敵不過天算,突生了變幻,蕭乾便只想着縱是不擇手段也要取得這天下,故而才從慕荷口中要來那樣一個消息,一個可能會毀了兩個人幸福、毀人性命的消息,便是在這個消息的前提下,蕭乾再度制定了一個計謀。
而在這個計謀中,青莜這個人的存在則像是一顆擺在敵手中的棋子,一旦觸動便會屍骨無存,蕭乾也不是沒有惋惜,只是與兒女私情相比,自然是江山社稷更重一籌,故而蕭乾除了輕嘆惋惜,也別無他法。
蕭硯到達東宮時,已過了午時,那是蕭乾正在殿中飲茶,眸光深邃,看不到底。
“大哥真是好雅興,竟在此閒坐,”蕭硯來時,也只是如以往那般笑着開了口,而後毫不客氣地坐在了蕭乾對面,“只是不是大哥叫小弟來,是所爲何事?”
蕭乾默不作聲地擡頭看向蕭硯,這個自己唯一的弟弟,眸中雖然隱約有着些對自己的戒備,可神色眉宇間卻是含笑的,想來這人還不知自己將從自己口中得知怎樣的消息,想到這裡蕭乾不禁有些猶豫了,爲了皇位去毀掉一個人一生的幸福,這樣做當真可以嗎?
其實若是以往,蕭乾自是不會猶豫,只是在慕荷走後,在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人的時候,蕭乾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也由着多愁善感的潛質吶?當這個笑話冒出來的時候,蕭乾只覺得好笑,可日子一天天地歸來,那股子寂寞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時,蕭乾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栽在了習慣之下?先是習慣了那個招搖女子的存在,接着又習慣了寂寞的滋味……
“大哥叫小弟前來,不會只是爲了喝茶吧?”蕭硯見自己的兄長仍陷入沉思中,終於忍不住開口催促起來,雖說到往太子東宮是不得不爲之,可蕭硯還想早些回去多陪陪青莜呢。
蕭乾這才收回思緒,一面暗暗嘲笑自己太過無聊,一面又努力說服自己,在自己眼中最重要的從來不過是皇位,自己又是何時變了如此婆媽了?如此想着,蕭乾終於不再猶豫,且索性直白道:“今日請二弟前來,確有些事要和二弟說,只是也不着急,二弟先喝口茶罷。”
蕭乾不是不想說,而是覺得自己已經等了這許多年,便也不在乎多等這一時片刻,自己的二弟這般可憐,便叫他多開心片刻好了。
蕭硯卻沒這自覺,只是接着催促:“大哥有話不妨直言,小弟雖閒着,卻也沒這許多時間浪費在閒談上。”
若此刻蕭硯能預知自己片刻之後將會聽到怎樣的消息,也許他便不會這般急xing,甚至不會來到這東宮了吧?只是在事情發生前,一切都是未知,而到了事情發生後,一切卻又是莫可奈何了。
蕭乾笑了笑,指尖沿着杯盞邊沿勾畫着:“二弟可知青莜姑娘的身份嗎?”
蕭硯皺眉,以爲自己這風流的兄長還是對青莜不死心,故而只是沒好氣地應道:“此時小弟自有計較,不勞大哥費心
。”
“想來二弟也是知曉的,可有一件關於青莜姑娘的事,吾猜二弟定然不知,”蕭乾搖了搖頭,也不等蕭硯迴應,便接着道,“此事吾也是從慕荷那裡聽來的,不知真假,像是關於那北界狐主的。”
蕭硯本無興致聽完,只是聽到此處,卻又不禁生出些好奇來,便索性閉了口靜靜等着蕭乾後話。
“聽聞北界狐主每十萬年更換一次,且每屆狐主皆是靈力深厚者,這些倒也不是重點,”蕭乾如此開口,又故意停頓片刻,才問道,“二弟可知爲何北界狐主非要十萬年更換一次嗎?”
蕭硯皺着眉搖頭,此事倒不曾聽青莜提及,故而自然是不知的:“小弟見識淺薄,並不知曉。”
蕭乾低笑兩聲,這才擡眸直直看向蕭硯,一字一句地道:“吾聽慕荷說,那北界狐主修仙十萬年最終還是要嫁給天君的,故而每到了十萬年之界,狐主便要嫁到天界去了,北界自然便要再出一位新狐主不是?”
這些話仿若晴天霹靂,直震得蕭硯忘了呼吸,口中更是喃喃道:“這不可能……”
“不可能?二弟何不回去問問……”蕭乾的話還未說完,蕭硯已起身衝出了東宮正殿,蕭乾就這麼看着蕭硯離去的方向,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蕭硯一路奔回青雲王府,又直奔寢殿,便見青莜正立於殿前看着什麼,蕭硯努力平復了心境,這才壓制住衝過去質問青莜的情緒,而後才緩步走了過去。
青莜本是在看天,幾乎是出了神,可餘光一瞥間蕭硯的身影,整個人便又只能瞧見那人了:“蕭硯,你回來了……”
蕭硯點點頭,勉強笑着:“青莜,我方纔從太子那處得來了一個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青莜顰眉,用探尋的看着蕭硯。
蕭硯雙手負於身後,隔了片刻方纔開口,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青莜,去江南之前,你曾說會嫁於我,這是真的吧?”
青莜一愣,這纔想起那時的承諾,心下不禁又是苦澀,若蕭硯是真心待自己,那自己自然願意嫁於蕭硯爲妻,可若這一切皆是假象,自己有當如何?故而在這一刻,青莜覺得自己的心很疼,好像一件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被旁人搶去了一般,且那還是自己最是珍視之物。
然看着蕭硯眼中,青莜的這等反應卻只像是猶豫,難道青莜真的是在騙自己?說什麼會嫁給自己、會陪着自己、會喜歡自己,難道全都是假的?如此想着,蕭硯的心已經被憤怒和嫉妒所包圍,故而說出的話也帶上了刺:“爲什麼不回答我?你已經不願繼續騙我了嗎?還是你覺得已經不必留在我身邊了?可是若真的是這般,當初你又是爲何接近我?爲什麼?”
青莜被這一系列的話語問得有些茫然:“蕭硯,你……你在說什麼?”
兩人的目光緊緊糾結在一起,誰也沒有注意那本是一片晴天的天空突然聚集起厚重的雲層,且那雲層已是越來越密。
“我說什麼?
青莜,你不是要嫁給那所謂的天君嗎?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蕭硯再也受不住地扳過青莜的肩膀,含着怒氣開口質問。
青莜一呆,腦袋頓時一片混亂,這件事青莜從來不曾想過會讓蕭硯知曉,只因在青莜眼中,這件事本不該是擋在自己與蕭硯之間的障礙,只是青莜顯然忽略了蕭硯的想法,得知自己心儀之人早在許久之前便註定了會是旁人的妻子,這該是多麼可笑又可恨的事實吶?故而此刻青莜對着蕭硯凌厲的眸子,下意識地便要解釋:“我沒和你說,不過是覺得……”
“哈哈哈……”蕭硯不曾青莜說完,便鬆開了青莜的肩膀,後退兩步,狂笑出聲,卻只叫人覺得淒涼,“這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青莜,爲什麼?我本以爲縱然我戀你至深,你無法同等迴應,卻至少也是對我有情的,沒曾想竟是……竟會是……”
“蕭硯,我不是有意的……”這一刻,青莜只覺得恐懼,伸出手想要去拉蕭硯,卻終歸沒有勇氣,該解釋嗎?又該怎麼解釋?青莜突然覺得,自己與蕭硯之間隔了好遠好遠,這麼遠的距離,會不會再也跨不過去?
還不曾青莜把這問題想清楚,便突然見對面的蕭硯突然撲將過來,直接壓在了青莜身上,青莜瞪大了眸子眼睜睜地看着一道天雷從天上劈來,像一把利劍橫穿蕭硯的身子,發出一聲巨響,天劫,竟是天劫!
對着那聲雷鳴的消散,蕭硯也終於噴出一口鮮血,劇烈地咳嗽起來。
“蕭硯,蕭硯……你不要……”青莜早已慌了神,艱難起身扶着蕭硯躺在自己身上,卻只見到刺目的血跡不斷地自蕭硯口中溢出,青莜忙將靈力導進蕭硯體內,可天雷之下,哪還有活命的道理?那一股股的靈力皆是纔到了蕭硯體內便沒了蹤跡,絲毫起不到作用。
天雷之後,便是寒雨傾盆,灑落人世,灑落人心間。
“爲什麼?爲什麼?”青莜淚流滿面,想捂住蕭硯的嘴好止住那染紅了蕭硯衣襟和自己雙手的鮮血,卻是徒勞無力。
蕭硯咳到全身沒了力氣,方纔喘息着停下,目光迷離,卻竟然勾起一抹苦笑:“青莜,你爲何……不愛我……我那麼……那麼愛你……”
青莜終於痛哭出聲,哽咽難當,口中只能艱難地溢出一個字來:“不……”
只是縱然聲嘶力竭,縱然血淚乾涸,縱然心如死灰,蕭硯的身子也已被雨水澆得冰涼,青莜的心也已被淚水浸得冰冷。
然而直到最後,青莜都沒來得及同蕭硯說上那句話,那句算是誓言卻再也得不到實現的話語,其實讓青莜猶豫的從來不是那仙位、不是那飄渺的婚約,更不是魂飛魄散的結局,青莜只是害怕……蕭硯對自己的愛,只是活在媚術中。
青莜還想對蕭硯說上一句迴應的話,自己怎麼會不愛?怎麼能不愛?怎麼敢不愛?自己也是愛得極深吶。
只可惜那回應的話語,如此蒼白無力,那人也再聽不到了……
(正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