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與青莜是申時三刻乘坐馬車入的宮,因着青莜身子不適,蕭硯早已在馬車內鋪了厚厚的氈子,又叫車伕放慢了馬車前行的速度,一路上更是體貼地叫青莜靠在自己身上,只是青莜麪色仍是蒼白,且似隱隱有些不安,蕭硯看在眼裡也不禁擔憂起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若是當真難受,我便送你回府,我一人入宮也是一樣的。”
青莜哪裡敢直言自己先前夢中景緻,故而只是勉強笑着搖頭:“無事,大抵是乏了。”
“那便靠在我身上歇歇罷,等到了我再叫你。”蕭硯撫了撫青莜的髮絲,半含歉意地嘆了口氣。
青莜也不反駁,只緩緩閉了眸,只是這一歇竟是一直歇到了宮中,歇到了蕭硯的懷中,自然下了馬車之後青莜便是由着蕭硯抱着進了宮,一路若干宮人皆是心驚豔羨不已,能得青雲王爺如此疼寵那該是何等的榮幸吶!只是蕭硯去也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盤的,倘若皇帝對青莜如此關注是另有一番緣由那自是最好,可若自己所料非虛,自己這般也算是彰顯了自己與青莜關係匪淺,雖不至真的左右了那當權者的念想,卻至少聊勝於無。
等到青莜幽幽轉醒,已是快到了皇帝的寢殿養心殿,青莜先是有些迷糊,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竟是被蕭硯光明正大地抱在懷中,身上還裹着蕭硯的外衫,不禁臉紅着要下去,卻反被蕭硯抱得更緊:“別亂動,旁人都瞧着呢。”
青莜臉上更紅,卻只得把小臉兒藏在蕭硯懷中,心下卻是甜蜜不已。
蕭硯好笑地看着青莜畏縮羞怯的模樣,不禁笑道:“現今倒是知道害羞了?方纔青莜你可是整個人都壓在我身上的,也沒見睡得不踏實吶。”
青莜無意識地撇撇嘴:“我不是有意的。”
見青莜這模樣實在可愛,蕭硯不禁朗笑出聲,更引得路上來往宮人紛紛側目。
等到了養心殿,蕭硯也是當着那皇帝的面將青莜放下了地,接着才上前行禮:“兒臣給父皇問安。”
青莜也跟着福了身,只說了句:“見過陛下。”
皇帝本是斜倚在外殿榻上看着閒書,此時見兩人來了,方纔放下書起了身:“今日朕召硯兒與青莜進宮不過是爲着閒話家常,故而不必拘謹。”
蕭硯恭謹地應了,也不再多言。
此時正有宮人進來詢問晚膳之事,正是先前去王府傳口諭的老太監:“陛下,御膳房已備妥晚膳,不知何時布膳?”
皇帝揮揮手:“直接擺上來罷,另外備些時令瓜果待會膳後襬在殿外,別忘了多備些黑葉荔枝。”
“奴才遵旨。”老太監得了令便退下了,留下殿中三人各懷心思。
直到此時,皇帝方纔注意到青莜麪色之異樣:“青莜昨日瞧着還好,怎的今日面色竟是這般蒼白,可是身子不適?”
蕭硯忙接口道:“父皇多慮了,不過是昨夜偶感風寒,兒臣已叫大夫瞧過了,並無大礙,多謝父皇掛念。”
青莜抿抿脣,在一旁點了點頭。
皇帝也跟着點頭,又招呼了兩人落座,卻只說些無關緊要的閒話,倒好似此番召兩人入宮當真只是爲了一頓晚膳一般。
待到撤了晚膳,便又有宮人進來殿中:“陛下,外頭已備好了賞月品茶的案几,陛下可要此時移步?”
皇帝點點頭,率先起身,領着蕭硯、青莜二人一道出了殿門,只見半空中一輪圓月高高掛起,卻透着些涼意,而在殿外不遠處也已擺好了案幾,上頭更是擺滿了瓜果甜品,還有幾碟切好了的月餅、一壺菊花茶。
“今日只是閒談,不必顧及禮數。”皇帝大手一揮,依然含笑先落了座。
青莜跟着蕭硯坐下,這才發現那案几上擺着的所是些新鮮且罕見的瓜果,尤其擺在正中的那一大盤暗紅心形荔枝更是惹人注目,想必正是方纔皇帝特意叮囑的黑葉荔枝。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日一瞧,果真是不假。”皇帝舉頭望月,若有所思。
蕭硯笑着附和:“今日這月着實喜人,只是未免稍顯蒼涼。”
皇帝的眸子淡淡掃過青莜麪龐,像是嘆息:“也
是,已是入秋了。”
青莜也在看月,心下想的卻是這月吶,一月之中也只有一日才能這般明亮圓滿罷。
“這瓜果皆是今日進貢來的,朕還未及品嚐,不若便藉着這明月夜,與硯兒一道品賞一二。”皇帝拈起一顆黑葉荔枝,卻只是細細地瞧。
蕭硯受寵若驚地起身,行禮道:“能得父皇如此厚待,兒臣實在感激不盡。”
皇帝笑笑地點頭,又拿空着的那手指向那盤黑葉荔枝:“這黑葉荔枝雖果殼偏大,可味道卻是香濃可口,硯兒與青莜也快嚐嚐。”
蕭硯這才落座,小心翼翼地拈了一顆放在眼前:“色澤暗紅,呈心形,個頭又大,果真是個中極品。”
青莜不懂這些,只是學着蕭硯的模樣隨手挑了顆捏在指尖,而對面那皇帝卻是看着青莜的動作看得入了神一般。
蕭硯哪裡會看不出,便只得輕咳一聲,又從青莜手中去過那枚荔枝:“剝荔枝可還有講究呢,你可得跟我學着。”
青莜不曾吃過這東西,自然看得認真,隨着蕭硯靈活的動作,只見那暗紅果皮漸漸褪去,露出裡頭喜人的晶瑩果肉,蕭硯有些自得地舉着去了皮的荔枝在青莜麪前炫耀:“如何?我的手藝不錯吧?”
青莜點點頭,嗅了嗅那荔枝的味道:“香氣確是濃郁,當真是……呀……”
話還未完,便化爲一聲低呼,原是蕭硯一個不小心竟是叫那果肉落了地,滾了滿身的泥,好不可惜。
蕭硯忙又起身告罪:“兒臣無意冒犯父皇,還望父皇責罰。”
皇帝就這麼瞧了蕭硯片刻,蕭硯也毫不畏懼地迎上那道已含不悅的目光,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圓月也被層雲遮住,久到涼風也匿了蹤影,皇帝才嘆息着道:“朕方纔叫御膳房溫了菊花酒,硯兒你過去瞧瞧可好了。”
蕭硯猶豫着看一眼青莜,終還是領命離去,自己所能做的已是做盡,之後便只能看造化了,如此想着,蕭硯的心底便又升起一絲無奈,想必也只有那俯瞰天下者,才能決斷乾坤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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