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氣,漸漸的熱了起來,就連這沉寂的夜晚,也悶熱的沒有一絲涼風。流錦不覺有些煩躁,她無一點睡意,便隨意披了件外衫,走出了房門。偌大的茗王府亦是一片寂靜。那屋檐下盞盞高掛的燈籠,兀自射出橘黃淺淡的光。沒有一絲的風,院中林立的樹木,悄悄的矗立着,像是早已沉睡。廣袤無垠的蒼穹,那顆顆璀璨的繁星,洋洋灑灑的點綴其上,美麗而悠然。
流錦隨意邁出的腳步,不知不覺中,把她帶到了她很久都沒有來過的,後院那片草地上。流錦席地而坐,仰視着滿天星斗,那美麗如畫的風景,便直直入了眼簾,連帶她那原本就明澈如泉的眸子,也越的燦亮奪目起來。斜掛天際的那彎半月,揮灑着清幽的月光,絲絲潑染到她的身上,讓她好似月中仙子一般,聖潔美麗,祥和沉靜。
歐陽亦宗呆立良久,深若潭淵的瞳眸,緊鎖着前方草地上,那個清麗靈秀的身影。縷縷失魂的澀痛過後,堅毅如鐵的眸光緩緩閃現。她心中無他是嗎?那他就一點點把自己塞進她的心。這輩子他早已認定了她,不管怎樣,他都不會放手。即便兩人都會傷痕累累,他也絕不妥協。這輩子她就是爲他而生,她只能屬於他。
歐陽亦宗捏緊拳頭,最後睨了一眼渾然不覺的流錦,轉身,擡步,離開了。
流錦呆坐到半夜,直到那‘啾啾嚶嚶的’蟲鳴也漸漸消失,她才站起身回了房間,那無憂無慮蟲兒都累了,停止了它們的低吟淺唱,她也累了。流錦躺到牀上,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一直到天色大白,她才從香甜的睡夢中醒來,慵懶的伸了伸懶腰,流錦緩緩起了牀,用水淨了臉,流錦呵欠連天的走到梳妝檯,剛坐下,便攸的圓睜了雙眸,流錦覺得自己仿若還沒清醒一般,使勁的眨巴了下眼睛,睜開,那散着桃木清香的木簪子還是靜靜的躺在臺上。
流錦徹底傻了眼。‘老桃樹根’‘關在書房搗鼓’,昨日的話語,猶如聲聲悶雷,徹底震傻了她。細細摩挲着掌中的木簪,圓潤的打磨,精緻的雕刻,那並蒂而開的兩朵桔梗花,亦是美麗逼真,就連花瓣上的脈絡都清晰可見。這是他親手雕刻的嗎?那被塵封在心底,千絲萬縷的情愫,瞬間便糾結翻騰而出,氤氳的水氣在明眸中散開,片刻就凝成淚珠,滾落而下。尊貴驕傲如他竟爲了自己一個卑微的婢女,屢次放下尊嚴,三贈綰簪,他當真是真心喜歡她的吧!那自己還遲疑什麼,懼怕什麼呢?若此生能得他哪怕只是一時真心對待,她還苛求些什麼呢?
珠淚打溼嬌美若花的雙頰,然卻兀自盛開了一朵大大的笑容,明眸含淚欲滴,嘴角笑顏如花。絲絲暖意縈繞成繭,纏綿心頭,流錦感動的無以復加,那普通卻又珍貴的木簪,仿若一輪皎月,照進了流錦淡漠的內心,驅散了她所有的不安和慌亂。她彷彿聽見了自己心中有什麼東西築起防範的堡壘,轟然倒塌,久久不得平靜。
流錦笑着執起梳子,細密的梳針,斜斜插入如鍛的三千青絲,幾下便梳理的整潔光滑,流錦把劉海貼梳在額頭,滿頭烏前後一分爲二,前半部分捏在手中,打圈纏繞成髻,輕插桃木簪,高高綰起,後面的青絲以梳理順,直垂腦後,宛若順流直下的黑瀑。
看着鏡子裡,面若桃花,眼角含淚的自己,流錦再次伸手扶了扶髻中的木簪,滿意的笑了。
她跨出了房門,便徑直向茗軒院跑去,心中雀躍狂跳,絲絲的羞怯,隱約爬上臉頰。流錦加快了步伐,終於進了茗軒院,她心如搗鼓般劇烈跳動,伸出手一下就推開了茗軒居的門。
大門敞開,四目相接。屋內男子還在悠閒的整理衣襟,詫異的看着突然推門而入的女子,然,當他睨到女子髻上,那斜插的木簪,眸光豁然一亮,深邃的黑瞳越的看不見底。女子呼吸紊亂,胸膛起伏不定,應是疾奔的結果。她頰如嬌嫩的桃花,帶着些許的羞怯,酡紅一片,嫣紅欲滴的脣,微微上揚,彎起美麗的弧度,明眸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睛,帶着些許謝意,些許期盼,些許堅決,就這樣直直入了男子的黑瞳,彷彿硬是要探入他眸底最深處似地,直勾勾的看着,再也沒有一絲的慌亂和閃躲。
歐陽亦宗不自覺的揚起嘴角,那慫了半月的地方,終於再次綻放出溫和的暖笑。他面若皎月,深若碧波潭水的眸,盈滿柔情,仿若絲絲晶瑩透亮的蠶絲,緩緩瘋長縈繞,包裹住了面前娉婷而立的佳人。
“錦兒!”男子輕笑着低喚,磁性而低沉的嗓音,從未有過的悅耳動聽。
女子笑容加染,眸中卻盈出晶瑩的霧氣。如一隻翩然而飛的蝴蝶,一下便撲進了男子的懷抱。
男子緊緊的擁住第一次主動投入他懷抱的身子,從未有過的滿足感,深深的震顫着他的靈魂,他的錦兒,像石頭一樣冰冷固執的錦兒,終於被自己捂熱了嗎?滿意而陶醉的眯上眼,男子手上加力,似乎要把女子融入血液般,抱緊,再抱緊。
“王爺!”流錦踟躕了許久,才艱難的吐出兩個字。詩書滿腹,才情斐然的她,也無法形容出此時內心的感覺。他的懷抱很暖,很暖,他的胳臂堅實有力,緊擁着自己的身子,她全然契合在他懷中,就像一隻隨波逐流許久的小舟,終於找到了能停泊的港灣。
“噓!別出聲!”歐陽亦宗輕聲呢喃,似乎想盡心享受這撥動了他心絃,滿足而攜永的溫馨。
流錦微笑着垂眸,閉上雙眼,把頭深深的埋進了歐陽亦宗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