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骨的疼痛一**襲來,緩緩擴散蔓延,剜入四肢百骸,終於一縷縷的慢慢消逝,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毫無預兆。疼痛幾乎能吞噬她的每一個細胞,可偏偏昏迷不得,只能生生的忍受這剜心噬骨的折磨。
被汗水打溼的長,散亂的緊貼在被咬的血肉摧裂的脣瓣上,殷紅的血絲沾染着蒼白的脣角,女子早已虛脫,臉色慘白如九天幽靈,沒有一絲生氣。只有那一絲絲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着。
那紅燭早已燃燒殆盡,只殘留一灘鮮紅的燭淚,凝固在桌面上。寂靜,一室可怕的寂靜。唯有夜風,捲入窗戶的嗚咽聲。悲慼哀鳴,讓人聞之黯然。
良久,女子終於微微動了動,擡起腫脹不堪的雙眼,小心翼翼的抱着懷中沉睡的迷豆,顫抖的手扶着牀沿,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艱難的向外走去。
冷風襲來,女子渾身劇烈的顫抖,好似風雨中飄搖的落葉一般,沒有任何依靠,孤苦而落寞。
也不知走了多久,流錦終於來到了王府後院的那片草地。那棵高大挺拔的樹木,依舊巍然立於天地之間。只是所有的枝葉已經盡數凋零,枯枝在呼嘯的寒風中,兀自搖曳着。
流錦彎下腰,輕輕放下心愛的迷豆,用那一直顫抖着的雙手,一點一點的在樹下刨出了一個土坑。纖細的十指皮肉翻卷,鮮血淋漓。可女子似乎一點兒都沒感覺到。輕柔的抱起迷豆,彷彿生怕把它驚醒一樣。
“迷豆!對不起,都是我沒照顧好你,迷豆,不要怪我,也許,要不了多久,姐姐就會下去和你作伴的!”女子彎起脣角,拮出一朵絕美的溫婉笑容,再次撫摸了一下迷豆那雪白的身子。含笑把它放入了土坑。
泥土,女子選擇最鬆軟的泥土,一把一把灑向那團雪白,淚,終於從那乾澀腫脹的眸中,落了下來。和那坯坯黃土一起傾灑,漸漸遮掩住了那團雪白。
“迷豆,安息吧!”女子笑顏如花,卻不管那磅礴氾濫的淚雨,肆意的蜂涌。串串晶瑩,墜落到泥土裡,摔成無數瓣,流錦幾乎可以聽到那砸進心坎的聲響,而後,無聲,無息。
女子抑制着一**的眩暈,緩緩站起身,最後一次看了一下那個小小的土丘。最後一次,粲然一笑,最後一串眼淚無聲墜落,終於艱難的轉身,唯有那水藍色的衣襬,舒捲飛揚。把女子的身影割出好長好長的薄弱光影。
迷迷糊糊的回到紫菡院,走到房門前,流錦終於頹然倒地,掙扎着爬起身,無力的倚上了房門,天亮了,淚乾了,連帶着那心跳都已漸漸微弱。流錦的雙臂無助的環顧着雙膝,深深埋,蜷縮在門角,那席凌亂的兀自垂散,遮住了她毫無血色的臉頰。女子像一隻遭人遺棄的小貓,任誰看了一眼,都會心生憐憫。
男子踱步而來,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光景,心痛,憐惜,憾腕,自責。如刀絞,下油鍋,也不過如此。男子的心就這樣痛了。
那抹蜷縮的小小身影,卻如鑽刀,一點點鐫刻入歐陽亦宗汩汩流血的那片柔軟。
幽深的瞳眸溢出一絲水亮,被痛苦的合上,而後又緩緩啓開。男子抽了抽嘴角,放輕了腳步。蹲下身,抱住了女子冰冷的身子。
“錦兒!不要嚇我,你還好嗎?”
“錦兒,你看看我,是我啊!”男子緊緊擁住流錦,輕柔的拍她纖瘦的背,含笑溫柔的輕語,用自己的身體,溫暖着女子冰冷的身子。
良久,女子緩緩擡頭,散亂的長,腫脹的眼眸,蒼白的臉頰,破裂的脣瓣,染血的嘴角,狼籍的衣襟。這一切的一切,無不深深刺入男子的心扉,狠狠貫穿,連一個微小的角落都不放過。
“錦兒!你怎麼了?又嘔血了嗎?”歐陽亦宗伸出微顫的手掌,愛憐地攏了攏流錦頰上黏貼的烏,痛色渲染的眸,幾乎泣血。
女子空洞的眼神,似乎在凝望着歐陽亦宗,又好像沒有。良久,女子長長曲捲的睫羽,終於微微顫動了一下,而後,一滴晶瑩,緩緩凝落。流錦不知道,爲何她還能哭的出來,那淚水不是早已乾涸了嗎?
“錦兒!莫哭,都是我不好,都怪我!”男子柔聲安慰,緊攥的手,卻泄露了他深深地愧疚,看到錦兒這般的痛苦,他真恨不得殺了自己。
“宗……”女子啓開微顫的脣角,輕吟一聲,擡手撫平男子擰成一團的眉頭,無力的環上男子修長的脖頸。把頭深深埋進了他那能撫慰她所有傷痛的懷抱。
男子吻了吻流錦的額頭,輕輕抱起了她,緩緩向茗軒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