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曉風輕送。清幽昏暗的月光透過迷濛蒼茫的寒霧,渲染上靜謐的大地。萬簌俱靜,靜的流錦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可以清晰的聽到從那跳動的心臟中,縷縷心傷汩汩流溢而出的聲音。女子倚窗眺望,目之所及萬物昏蒙,不得清見。可流錦卻久久都未收回那縹緲的視線。
一件厚重的披風,被輕柔的披到了身上,流錦卻依舊沒有回頭。男子輕嘆一聲,溫厚的大掌烙在了女子削瘦的雙肩。一個帶力,便把女子緊緊的抱入懷中。
“不冷嗎?你剛剛好轉,小心着涼啊!”歐陽亦宗溫柔出聲,在女子耳際喃喃細語,似乎怕驚擾到兀自哀婉的女子。
良久,流錦微微回,霧氣氤氳的眸,貪戀的追尋着男子邃燦的目光,脣瓣微啓,宛若蘭花的清香,漸漸蔓延到空氣中來。
“王爺!您覺得奴婢這般殘敗的身子,能配得上文洛世子嗎?”女子眉眼輕彎,拮出一抹絢爛的笑容,可那笑容背後透出的卻是無盡的傷痛和自嘲。
“錦兒,即便你已經被本王享用過,可天下除了本王,再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配的上你!不要輕賤自己。”一襲夜風從窗口裹入房間,搖曳起桌上的燭火。忽明忽暗之間,女子陰影下的絕美悽婉的笑容,如滾燙的烙鐵般,在男子心膛中的柔軟上,烙上了一塊不可磨滅的傷疤。
“宗!你愛過我嗎?”凝視着男子幽深的眼眸,流錦的笑容越的燦爛。心中困頓已久的疑惑,終於衝破了難以啓齒的酸澀。他從不曾對她說過愛字。她亦從未在乎過,可今夜她卻十分的想要知道答案。
歐陽亦宗瞳孔一縮,如遭雷擊般惶然的看着流錦,即刻眸光一轉,閃躲過流錦灼灼的目光,攬過女子的腰身,向牀榻走去。
“錦兒!你累了吧!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纔是。”男子若無其事的淡淡說道,可心中卻似山崩海嘯般吶喊叫囂。錦兒!我愛你!一直都愛,視若生命!可如今我該如何說出口呢?我的錦兒!……
流錦睨了一眼面無波瀾的歐陽亦宗,只見他深邃的黑瞳,若萬尺潭淵般,叵測無底。自嘲的一笑,順勢坐到了牀沿上。眸中的瀲灩的霧氣緩緩凝結,可依舊被女子倔強的噙在眼眶中。卻原來,到了此時,他就連一個愛字都不屑吐露,哪怕是敷衍,是哄騙,她都認了。可是……是不愛的吧!所以才說不出口。把她當做解除蠱毒的工具,把她嫁給別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愛呢?可是她怎麼辦呢?以前那個冷漠淡然的流錦,早已消逝於他無盡的呵護與疼寵之中了。他不愛她,那這個依賴貪戀他溫暖的軟弱女子,該如何自處?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對他那填滿心扉,補給了生命空白的愛,卻無法抹殺,無法消除。情字最傷人,半點不由人!她愛他,即便墮入萬丈深淵,跌進九天幽冥,亦無怨無悔。宗!你可知道?我愛你!拿生命愛着你!
歐陽亦宗不忍再看女子暗弦欲泣卻帶柔媚笑意的臉龐。心中陣陣緊縮,抽痛。眸光一暗,收回手轉身向外走去。
“宗!”女子顫聲急喚。溫熱柔軟的雙臂,驟然從背後抱住了歐陽亦宗隱身欲退得身子。小臉貼在男子寬厚溫暖的脊背上,瞳眸再也承載不住淚水的重量,眸中串串珠淚滾滾而落,打溼了男子的錦袍,直直蔓延灼燒於他疼痛難耐的心扉。歐陽亦宗身子僵硬呆滯,痛苦的合上雙眸,那一**襲進心中最深處的劇痛,似乎要把那一下一下顫動的柔軟摧裂一般。錦兒!我該怎麼辦?
“宗!留下來……”女子嗚咽着哀求,呢噥的話語拂入脊背每一寸肌膚。聽牧聲哥哥說他體內還有殘留的蠱毒,那麼!就讓她繼續幫他消盡那蝕骨的蠱蟲吧!
“錦兒!我……”歐陽亦宗澀晦難言,萬分的想留下來陪她,可是,他不能,他體內蠱毒未淨,怎麼可以再傷害她。
“宗!留下來陪我!”流錦拽過男子的緊握的雙手,迫使男子面對於她。那哀婉無助的朦朧淚眼,再次割痛了歐陽亦宗五味陳雜的心。
“不可以!錦兒!”錦兒,不要問,也不要再逼我。你的痛,我感同身受,錦兒,無論如何,你都要陪我度過這所有的苦痛和磨難。
流錦婉然一笑,他愧疚了嗎?他不忍了嗎?那他是否對自己還有那麼一絲微薄的愛憐?十指相扣,她最喜歡的感覺,把男子牽到牀前。臉上笑顏若花,玉蔥般的手輕柔的剝離男子腰間的扣帶,卻再沒有以往的嬌羞怯懦。
男子似受到蠱惑般,直視着流錦絕美嬌媚的笑顏,任憑女子一點點褪盡兩人之間所有的障礙……
夜色闌珊,曉風輕送。室內輕吟粗喘凝奏出一曲悽婉唯美的絕唱。只要今夜相擁纏綿,哪管明天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