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國·京城】
月至中天,一家原本就算不上熱鬧的小酒肆中,眼下這個時辰,隨着稀稀落落的幾個客人相繼的離開,更是冷清了起來。
小店的掌櫃伏在桌子上打着瞌睡,而同樣累了一天的小二,望了望店中,此時還在對酌的兩位青年,心中有些怨言,卻也不敢出聲。
那兩人雖然是年紀看着不大,但是舉手投足之間,約莫着讓他也能看出些不凡。
一人面色清秀,眉宇見透露着一些豪放不羈,一眼看去,便有些公子哥的氣勢。
而他對面之人,雖然其貌不揚,甚至有些醜陋,一雙眼睛睜不開一樣總是眯着,像兩條掛在眉毛下的兩條毛毛蟲。
臉上也是坑坑窪窪,就像是被火焰燒傷的皮膚,揪在一起的傷疤,但他的談吐卻是如清秀少年一般灑脫。
常言道人與羣分,物以類聚,清秀公子的朋友,自然像小二這樣的人,也是得罪不起。
再說,不也是沒有開店的怕客多的嘛。
無聊的看了看已經深沉的夜色,而那兩人卻是相酌甚歡,小二也只能心中怨言,往肚子裡咽。
小二識不得二人,但若是在進城當差,或是與朝官有些來往的人,必定能一眼將兩人認出。
尤其是那一雙眯縫眼的白連俊,那可是郯國兵部侍郎家的公子,更是因爲這個長相,才更加的好認。
而他對面的自不用說,便是丞相府的二公子,蘇旭汕。
蘇旭汕回到京城,本就是沾了父親蘇戴嚴丞相的光,爲了參加三國聚會,可眼下三國聚會還有半個多月。
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閒來沒事,當然要和好兄弟廝混在一起。
想來白連俊也是如此,而且兩人可不是一般的朋友,戰場上一同殺過敵的換命兄弟。
兩人閒來無事不從容,不上戰場就是渾身不自在,雖然回到京城沒幾天,倒是也沒少瞎折騰。
蘇旭汕由於被蘇妍拆了院子,此時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雖說蘇妍離開了京城,可是賭坊那種地方,好像也一同變成的他的惡夢一般,再不敢去了。
索性與白連俊一通暢快豪飲,以解憂愁之外,還真是爲了慶祝蘇妍的離開。
酒過三循菜過五味,兩人都是有些醉意,白連俊舉着酒杯咂了一口,享受的打出一個酒嗝後,說道。
“哎,汕汕,我說你也太不夠哥們了,沒想到小鼻涕蟲都那麼大了,你也不知道給哥們留着點,倒是便宜了外人,這些都不說,居然還在這裡爲她離開京城,喝酒慶祝?”
蘇旭汕很顯然是有點醉了,聽白連俊這樣一說,不由挑着一雙醉眼上下打量起他。
他口中的小鼻涕蟲指的自然就是蘇妍,這還是小時候,白連俊還沒有變成現在這幅尊容。
當時清秀水靈,活脫脫一個小女孩模樣,來家裡玩,看見蘇妍時的稱呼。
不過想起他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蘇旭汕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他。
不過見他已然是拜倒在當年的小鼻涕蟲的石榴裙下,蘇旭汕還真心沒法給他回答。
只能用有些生氣的語氣,將話題轉開,“都,都和你說過多少遍了,叫,叫全名!”
白連俊嘿嘿一笑,顯然對他臉上浮現出的火氣,不怎麼在意。
不過想想,“也是,都是做將軍的人,雖然只是一個偏將,但好歹在軍中也是一號人物,再叫他乳名,確實有些不好。”
白連俊不由樂呵呵的,將蘇旭汕扔在桌子上的空酒杯拿起來,倒滿一杯酒後,又遞給在他的手中,這才用有些歉意的語氣對他說道。
“行行行,蘇旭汕,叫蘇旭汕。”
眼見話題轉移成功,蘇旭汕不由將沉着的臉色化開,恢復到常態,有些慵懶的一手伏在桌子上,舉着酒杯和白連俊碰了一下。
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被辛辣的酒水刺激後,有些沙啞的嗓音這才傳出一句。
“算啦,算啦,沒想到回京城的日子這麼無聊,早知道就不回來了。”
眼下還好不在軍營,要不然白連俊還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這麼灌酒。
笑着搖了搖頭,也將杯中的烈酒,學着他的樣子,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的一瞬間,白連俊坑坑窪窪的連上,不由浮現出一抹惆悵。
有些自嘲一樣的說道,“在軍中也就沒事和地方官員清剿一下地方強盜,維護維護一下治安,就不無聊嗎?”
將憋着胸口的酒氣吐了出來,蘇旭汕打了一個酒嗝後,用有些愕然的目光看着他。
不得不說,兵部侍郎對他這個兒子倒是挺在乎,在白連俊受傷幾乎毀容之後,居然公職私用。
將白連俊安排到了腹地的駐軍中,三大國已無戰事,也真是難爲好武的白連俊了,太平天下,能有盜匪清剿就不錯了。
想到這裡,蘇旭汕不由眉頭一挑,頓時想起了,父親蘇戴嚴準備將他掉到汕州的事。
眼珠一轉,有些狡黠的笑了笑,說道,“哎,知道你無戰不歡,要不兄弟給你指條明道?”
在蘇旭汕臉上看了一會兒,發現他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白連俊不由來了興趣。
身子一個激靈,有些激動的連忙對他問道,“你真有這樣的好事?”
“當然。”
蘇旭汕重重的點了點頭,爲自己能想到這樣一個好主意而有些得意。
同樣心中很是懷戀和他一起縱橫沙場的感覺,也不賣關子,連聲說道。
“汕州,龍凌軍!”
蘇旭汕話語一落,白連俊不由神色一愣,隨即又是眼前豁然開朗一般,笑了起來。
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剛剛浮現,便又是想到了一件事,而將眉頭微微皺了皺,顯得有些爲難的神色。
他倒是不擔心作爲兵部侍郎的父親,愛子心切不讓他去,而是要想去龍凌軍,並沒有那麼容易。
當今誰人不知,龍凌軍乃是凌王江莫寒的麾下,而江莫寒對他們這些嬌生慣養,養尊處優的官宦之後,大大小小的公子哥,不怎麼待見。
而駐守汕州。抵禦胡人滋擾的龍凌軍,確實是郯國最有仗可打的一支駐軍。
白連俊雖然心中早有這樣的想法,今天又是被蘇旭汕一提,心中更是有了些無奈。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爲難,蘇旭汕不由接着說道,“我爹準備將我調去汕州,到時候,我向凌王舉薦舉薦你?”
“舉薦?”
喃喃一聲,白連俊還真不是看不起他,可真要說一個偏將去江莫寒那裡舉薦,蘇旭汕還真不夠這個資格。
心中更是苦笑,又是倒上一杯酒,一飲而盡,烈酒悶在胸口,正像是他此時,心中的怨氣一樣,灼燒着心肺。
不由對着一臉盛情難卻,卻又不知道量力而爲的蘇旭汕,苦苦的笑了笑。
有氣無力的揮揮手,說道,“算啦,算啦,你去龍凌軍後,還是不要多言的好,免得到時候,丞相難做不是。”
雖然白連俊也是擔心他言多必失,不想讓蘇旭汕蹚自己的這灘渾水。
可是落在蘇旭汕的耳中,卻叫他的心中不是個滋味,舔了舔有些乾渴的嘴脣,臉皮上有些掛不住。
雖然經過了多年的軍中鍛鍊,可好歹他也是個公子哥的出身,白連俊的話,無疑是刺痛了他心中的自尊。
明顯是怕他人微言輕,事情辦不好,也讓父親蘇戴嚴,也丟了面子。
這怎麼能不激起蘇旭汕心中的火氣,不由咬了咬牙,還就是準備將這事給他辦了,不僅要辦,還不能借用蘇戴嚴丞相的身份。
心中一動,蘇旭汕不由想起了某個人,說不定還真能將這事兒,給無聲無息的給辦了。
想到這個人,蘇旭汕的臉上不由的有些不自然起來,“想來還爲她的離開,而特意開了歡送會,沒想到,眼下又是有事要求她了。”
“蘇妍!”
沒錯,蘇旭汕眼下想到的就是蘇妍,她兩年前跟隨吳老先生學藝,也算是江莫寒的師妹。
“他倆的關係看上去也是不錯,想來她爲白連俊說話,一定能有些把握,不過,她能答應嗎?”
蘇旭汕腦海中想到蘇妍,不由又開始權衡起,讓蘇妍辦事的代價起來。
在蘇旭汕想來,“蘇妍一點面子都沒有留,就將小院給拆了,顯然是變得無利不起早的模樣。”
不過眼下還真是沒有什麼好辦法,要想皆大歡喜,還真是必須蘇妍出馬不行。
“可是怎麼樣才能請的動她呢?對,花錢!”
想起蘇妍拆小院事,一臉的財迷模樣,蘇旭汕心中更是斷定了,蘇妍絕對愛錢!
可是眼下蘇旭汕還真沒什麼可以給蘇妍的了,想想又是有些沮喪,擡眼看了看正在喝悶酒的白連俊,不由眼前一亮。
“爲他辦事這麼大的一件事,讓他拿點好東西出來,應該不爲過吧?”
打定主意,蘇旭汕不由點了點頭,心情也是喜悅的很多,將白連俊手上的酒杯搶過來後,便是說道。
“哎哎,別喝了別喝了,有辦法,有辦法了。”
白連俊心情無比鬱悶,這短短的時間裡,已經三大杯烈酒下肚,不由有些頭暈眼花,眼中只有他手上晃動的酒杯,喃喃的說道。
“你還能耐了,把酒還給我。”
眼看白連俊兩條睜不開的眼睛,更是連在了一起,馬上就要不省人事的樣子。
蘇旭汕也不耽誤,連忙將心中的想法,不假思索的全都說了出來。
白連俊雖然是喝了不少的酒,可聽他越說越是覺得有可能,心中激動,酒氣也是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