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咚,咚……”幽靜的古寺一下又一下的迴響着幽遠又肅穆的鐘聲。
許顏緊閉着雙眼,端正的跪在佛像前,將軍夫人則在她身側一句接一句的說着祈禱的話語,聲音不響但略透着緊張。
許顏抿了抿脣,心中也在默默的爲那不知在何方的哥哥祈福。
一番祈禱的話語說下後,她們執着香對着佛像拜了幾拜,然後,她們身後跪着的侍女起了身,接過了她們手中的香,一齊插到了旁邊的香壇裡。
“我佛慈悲,定要保佑我兒在外身體康健,無災無難。”說着,將軍夫人又俯下身,磕了三個響頭。
待將軍夫人磕完,許顏彎下身,扶起了她,寬慰道,“娘每年都抄下經文數十卷來爲哥哥祈福,佛祖見娘如此誠心,定會好好保佑哥哥的。”
“但願如此吧。”將軍夫人嘆了口氣,拍了拍許顏挽着她的手,“我也不奢求你哥哥可以回來了,我只願他在外能不受凍不遭飢便好了。”
許顏垂眼,輕聲道,“定會的。”
將軍夫人又拍了拍她的手,兩人相挽着走了出去。
大殿門口處擺着一張桌子,一個小童站在桌子後面,桌上擺着各式各樣的籤文,此處就是成安寺解籤的地方。
將軍夫人瞥了那小童一眼,忽然在這裡停住了腳步,她的面色似有些躊躇,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許顏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小童,然後又看回了她,疑惑的問道,“娘,怎麼了?”
“啊?”將軍夫人下意識的應了一聲,轉頭看向了許顏,可當接觸到許顏的目光後,她又迅速的垂下了眼,她低着聲音開口,“沒事。”
許顏皺了皺眉,又瞧了眼那小童,倒也沒有繼續追問將軍夫人剛纔的失神,只忽然又開口道,“娘,我們何時回去啊?”
她們已然來此處四日了,前三日沐浴更衣,吃齋唸經,今日才真正的拜了佛,也算是真正的達到了來成安寺的目的。
按着以往的情況來說,在此再住幾日便是依着將軍夫人來定了,少則這兩日,多則數十日也都是有的。以前多待幾日倒是可以,只是這兩日她滿心念着的都是傾雲,今早右眼更是跳個不停,剛剛跪拜祈福之時都是心慌忙亂的,這若是還要在這裡呆上十來日,那她恐怕是耐不住了。
“再過上幾日吧。”將軍夫人嘆了口氣,眼神有些飄渺的看向遠處。
聽着將軍夫人這話,看來是真的還要呆上好幾日了,許顏抿了抿脣,雙眸轉了一圈,她正想着要不要跟她提一句宮中的事,讓她們可以早些回去,卻聽見將軍夫人又開了口。
“顏兒,也難得來成安寺一趟,你去求只籤吧。”將軍夫人的聲音淡淡的。
求籤?許顏有些疑惑的看向將軍夫人,她本想拒絕,可看見將軍夫人眼底的堅定後,她將本要說出口的話嚥了下去,她點了點頭,然後便轉身走回了殿內。
求籤的筒就放在佛像前,許顏走過去,拿在手裡後,退後了幾步,跪在了佛像前,然後拜了幾下便開始搖籤。
隨着許顏的搖動,一筒的竹籤不停的發出聲響,搖了沒兩下,一隻竹籤就從筒裡掉了出來。
許顏彎腰撿了起來,然後便將求籤的筒放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她拿着籤就往回走,路上她瞥了一眼,看到了簽上的字。
第一簽。
只有三個紅色的字,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了其他的內容,許顏停下了往前移動的腳步,仔細的翻看了那隻籤,卻發現的的確確只有那三個字。
她皺了皺眉,心中有些奇怪,在她印象裡,籤不應該還有上籤和下籤之分嗎,就算具體的籤文不在竹籤上,但也不應該是這麼簡單的三個字吧?
她捏了捏竹籤,又瞥了它幾眼,心中越發奇怪,不過,她倒也沒有過多探究,只當是成安寺的籤與其他地方不同罷了,她微偏了偏頭,放下了手,繼續往前走了去。
走的近了,將軍夫人與那解籤小童的說話聲隱約傳了來。
“小師父可知,僧會還要多久結束?”將軍夫人的聲音有些急切,聽得許顏的腳步又是一頓。
她們來的這兩日時間湊的巧,恰好是成安寺今年的僧會的日子,廟裡來了很多其他的得道高僧,主持這兩日與他們談經論道,遲遲未現身,將軍夫人去找了幾次,都被攔在了門外。
這兩日,將軍夫人就此事在她面前說過幾次,不過許顏沒放在心上,現在看她詢問那小童的急切模樣,似乎有些……
只見那小童雙手合十,對將軍夫人服了個身,“僧會時間乃各位師父定奪,若是快就這兩日,若是慢便難說了,小僧並不知情。”
將軍夫人嘆了口氣,神色有些失落,隔了許久她才又開口,“那主持可有留下什麼話,就如十年之約這些?”
那小童遲疑了下,似是回想了一番,最後卻還是搖了搖頭,可許顏卻立馬就明白將軍夫人這兩日要找主持的原因了。
她曾聽爹爹說過,十年前,將軍夫人來成安寺時,主持見她思子心切,曾言她命中與子還有一線之緣,這絲緣分出現在十年後,不過現在並看不分明。
她忽然之間明白了,爲何今年以來,孃親坐立不安,還與她說接連做了噩夢,她心裡怕是一直掛念着這事。
在她的記憶裡,將軍夫人除了前幾日與她訴苦,說是接連做了幾天噩夢以外,娘已然許久沒有唸叨着哥哥,更沒說想要尋哥哥回來了。
許顏本以爲是時間長了,孃親對哥哥的感情便淡了些,所以纔不再提這些了,可現在看來,她孃親或許只是怕她擔心,怕爹爹擔心,所以把所有的情緒都自己憋在心裡罷了。
許顏握了握小拳,看向將軍夫人的目光更帶了分心疼。
而將軍夫人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嘆了口氣就要轉回身,許顏看見了,趕忙先一步提了腳步,快步的走了上去。
“娘,我求了一簽。”許顏垂下雙眸,掩下了眼底的情緒,語氣故意歡快了些。
將軍夫人勉強一笑,接過了許顏手中的籤,掃了一眼後,目光也微滯了滯,她皺眉,擡頭看向了許顏,隨後,她轉身走向了那小童,將籤遞給了他。 WWW⊙тt kán⊙C〇
她的面容緊繃着,她的緊張不止是因爲這個簽上沒有上籤下籤之分,還因爲她知道,求的前幾籤和最後幾籤的,要麼就是吉瑞之兆,要麼就是……
小童接過籤時也是一愣,不過也很快就順着籤找到了籤文,然後還給了將軍夫人。
將軍夫人接了過去,急切的打了開,隨後,她猛然瞪大雙眼,看向了那小童,她的聲音裡透着不敢置信,“小師父,你可是拿錯籤文了?”
聽到將軍夫人這麼說,許顏皺了皺眉,湊過去看了一眼,看到籤文後,她的眉頭更加的皺了一分。
她伸手,抽出了將軍夫人手中的籤文,顛三倒四的看了一番後,瞧了那小童一眼,遞給了她。
小童接過,看了一眼,再擡頭也是滿面的匪夷所思,“小僧並未拿錯,這,這不應該啊……”
許顏抿緊了脣,沒說話。
現在可不僅是籤奇怪了,這籤文更是奇怪,這張籤對應的籤文竟是一片空白?哪有如此奇怪的籤文!
“小師父,你再看看,這空白的籤文……我實在是從未聽說過啊。”將軍夫人也皺着眉,一動不動的看着那小童。
小童年紀不大,被她們兩個這般瞧着也有些慌亂,或許也是覺得不可思議,他拿着那張空白的籤文又轉身去對比了一番,可最後去還是苦着一張臉,舉着那張空白的籤文轉回了身。
“這籤文的確沒錯,可這空白的籤文……莫說施主了,小僧在此解籤也說不上久,但也有幾年了,可也卻從未見這般籤文。”那小童也有些爲難道。
許顏忽然有些不可思議的笑出了聲,她居然求了一連解籤之人都未見過的籤,這簽到底是什麼意思,竟能一片空白?
正當小童爲難的不知如何是好間,一道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念安。”
那小童渾身一震,隨後立馬回過了身,對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畢恭畢敬道,“師父。”
許顏和將軍夫人一齊朝那個方向看了去,這才發現住持正從那處緩緩走來。
主持披着袈裟,走到她們面前後,雙手合十,對着她們微彎了彎腰,“我彌陀佛,許施主來了。”
將軍夫人也雙手合十,對着主持回了一禮。
“許施主年年抄寫經文,秉承善心,一心禮佛,佛祖定會保佑許施主一家。”住持面洗心善的開口。
“承主持吉言了。”聽主持如此言說,將軍夫人提起了嘴角,而後,她又似乎想到了什麼,看了那小童一眼,又開口道,“小女今日求了一簽,只是籤文……若住持得空,還望住持能幫着解上一解。”
將軍夫人的話落下後,那小童便上前了幾步,順時的遞上了籤文,他低着頭道,“念安愚鈍,並未看出籤文中隱藏的天機。”
聞言,主持接過了籤文,看了一眼後,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幾番,他擡眼,看向了許顏,面色變得有些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