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怎麼做掌櫃的?”
清冷訓斥鑽入耳中,直擊心臟,掌櫃們身軀一震,滿目驚慌:“大小姐,可是賬目不對?”
侯府老夫人每月都會清查賬冊,一旦發現不對,就會訓斥他們,事態嚴重了還會報官,所以,多年來,他們不敢在賬冊上做任何手腳。
“賬目沒什麼錯,是上面的欠賬太多,太久!”慕容雪素手輕揮,賬冊準備無誤的落進了掌櫃們懷裡。
“開門做生意,允許客人記賬賒欠,但是,賒欠也要有個度,三月,五月可以,一年兩年也勉強能行,可你們看看你們手裡的賬冊,從十年前一直賒欠到現在,一分錢沒付的無賴客人,你們竟然還敢讓他們在鋪子裡拿東西,是不是想讓鋪子關門大吉?”
有這種無賴客人?他們怎麼不記得!
掌櫃們疑惑不解的低頭翻看賬冊,望着上面書寫的欠賬人,一個個全都苦下了臉:“大小姐,不是卑職們自作主張讓他們的賒欠,而是,前來鋪子拿東西的,是武安侯府的人……”
“武安侯府又怎麼了?就算是武安侯夫人慕容柔親自來,那也是客,你們細心招待即可,誰允許他們拿東西可以只記賬,不付錢了?”慕容雪厲聲打斷了他們的話,目光清冷如冰。
掌櫃們相互對望一眼,低下了頭,聲音細若蚊蠅:“是……是老夫人允許的……”
慕容雪嘴角彎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嘲諷,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十年賬冊堆在一起,是很高的一疊,她並沒有全部翻看,只隨手翻了幾本十年前,五年前的賬冊,又看了最近兩個月的,發現從十年前開始,武安侯府每季都會來綢緞鋪子裁製大量新衣,高,中,低等的綢緞每樣都會用上一二十匹,上至武安侯府老夫人,下至三等丫鬟,粗使嬤嬤們的衣服全都裁了出來!
如此裁衣裁了十年,他們只在鋪子裡記賬,從未付過一兩銀子。
還有首飾鋪子,他們也經常光顧,老夫人,少夫人,小姑娘能戴的首飾,他們每季都會拿走好幾套。
每隔兩三個月,武安侯府的人還會去古品齋拿走一兩樣古玩,字畫,也從來不付一分錢……
難怪杜氏理直氣壯的說沒貪母親嫁妝鋪子賺的銀子,因爲鋪子賺的錢,都被套進了武安侯府留下的窟窿裡,根本沒有多少餘銀,她想貪都沒得貪。
“繼祖母就是這麼幫我娘照看鋪子的?”慕容雪走到內室前挑開簾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杜氏。
杜氏瞟她一眼,不以爲然:“你姑姑她們在那裡裁衣服,打首飾,是爲了幫襯鋪子的生意……”
“拿了東西付銀子,叫幫襯生意,只拿東西不付錢,還心安理得的一拿就是十年的,叫沒臉沒皮!”慕容雪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一字一頓:“堂堂武安侯府,又不是大街上的乞丐,竟然像痞子一樣,做這麼厚顏無恥的事,他們不覺得丟人,我都替他們感到可恥。”
“柔兒是你親姑姑,你怎麼能這麼說她?”杜氏厲聲訓斥着,眸底閃掠一抹銳利寒芒。
慕容柔身爲武安侯夫人,掌管着武安侯府的後院大權,裁新衣,打首飾等事都屬她管,慕容雪嘲諷武安侯府的人厚顏無恥,就是在嘲諷她。
慕容雪不屑輕哼:“我娘還是她親嫂子呢,她厚顏無恥的在嫂子的陪嫁鋪子裡只拿東西不付錢,我連說她幾句都不可以?”
“你……”
慕容雪擺手打斷了她的話,淡淡看着她:“別跟我說什麼,她是我姑姑,我這做侄女的孝敬她幾套衣服,首飾是應該的,我是她侄女,又父母雙亡,她怎麼不愛護愛護我,每月在她的陪嫁鋪子裡,免費給我裁幾套衣服,打幾套首飾?”
“你……”杜氏手指着慕容雪,氣的說不出話來:這個小賤蹄子,不是一向不愛說話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
慕容雪斜睨着她,冷冷的道:“我娘好好的嫁妝鋪子交給你,被你‘照看’成了現在這副爛攤子,再讓你繼續‘照看’下去,六家鋪子肯定都會關門大吉,麻煩繼祖母把這六家鋪子的契約給我吧,我親自照看,經營的好壞,都與繼祖母再不相干!”
杜氏微微沉下眼瞼:沈氏死後,她就看上這六家鋪子了,不過,葛輝也知道這六家鋪子,等慕容燁,慕容雪長大後,她就必須將鋪子交還,所以,她不能光明正大的侵佔,只能悄悄侵吞!
葛輝的眼光十分毒辣,如果做鋪子的假賬,肯定會被他發現,於是,她想出了這招暗度陳倉法,時不時的去鋪子裡拿東西,悄無聲息的將鋪子搬空,收入自己囊中。
十來年,她們將鋪子搬的七七八八了,再過幾年,六家鋪子就會完全屬於她們,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被慕容雪發現了端倪。
如果她將鋪子交給慕容雪照看,她們就不能再拿鋪子裡的東西,鋪子裡還有不少值錢的物件,就這麼捨棄了,有些肉疼!
望着她眸底不斷變幻的神色,慕容雪知道她在想什麼,嘴角彎起一抹嘲諷:“繼祖母,您寵愛女兒,想給她什麼,我管不着,也沒心情管,不過,請您不要拿我孃的嫁妝鋪子做人情,因爲,那鋪子是我娘留給我和我哥哥的,與您完全無關!如果您硬要繼續執掌,我會忍不住和別人說說,鋪子這十年來的‘發展’……”
杜氏猛的擡眸看向慕容雪,眸底閃着銳利寒芒:賤蹄子,竟然敢威脅她!好,很好!
“不就是六家鋪子,我還沒看在眼裡,你想要,全給你!”杜氏拿過一隻古樸的檀木盒,快速打開,拿起幾頁契紙,氣呼呼的朝慕容雪扔了過去:“馬上滾出玉堂院,這裡不歡迎你!”
慕容雪接過契約,仔細看了看,確認無誤,滿意的點了點頭:“不勞繼祖母費心,我對玉堂院厭惡至極,契約到手,我們之間也沒什麼牽扯了,你求我我都不會來!”
“你……”杜氏氣噎,抓起面前的茶杯砸了過去:“滾!”
慕容雪輕哼一聲,抓着簾子向前一扔,只聽‘砰’的一聲響,茶杯撞在了簾子上,茶水四濺,茶杯成了碎片……
六名掌櫃站在角落裡,低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裝沒看見慕容雪和杜老夫人之間的濃烈硝煙:鎮國侯府的家事,他們這做鋪子掌櫃的管不了,也不敢管,明哲保身吧。
杜氏設計慕容燁典當母親嫁妝,她就跑來這裡拿走六紙契約,讓杜氏和慕容柔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看着杜氏被氣的險些跳腳的模樣,心情真是舒暢!
慕容雪嘴角彎起一抹清淺的弧度,施施然走到掌櫃們面前,傲然道:“武安侯府賒了十年賬,不能再縱容他們了,你們六人馬上回鋪子,派遣夥計去武安侯府要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