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慧瞳孔只收縮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成一潭死水。刑巧茵看在眼裡,不以爲意地笑笑,裝作完全沒有看到,依舊自說自話着。她知道刑真如爲何放心將鐐銬的鑰匙交給她,因爲刑真如算準了潘慧如今的狀況——一個心如死灰的人,本就一心求死,既然求死,那麼死在哪裡對這個人來說根本沒有分別,自然也就沒有逃跑的必要了。
而刑巧茵如今要做的就是重新燃起潘慧的求生慾望,因爲除了她之外,再也沒有人能夠對潘慧的遭遇感同身受,也沒有比她更像獨霸刑真如。潘慧即便是要死,也不能死在這裡,不能死在刑真如面前。刑巧茵知道刑真如打定主意,即便是潘慧當真尋思也絕對不放心,他寧可讓潘慧死在自己手中,也絕對不再將潘慧讓給其他人。
那麼,很好!
刑巧茵絕對要讓潘慧離開這裡,即便是日後死了,也好過現在讓刑真如稱心如意!
任何可以讓刑真如瘋狂憤怒的事情,她都不介意去做一下,反正刑真如暫時還捨不得殺了她。
“後來,我學會了屈從,讓他以爲我真的已經心甘情願跟着他了,他才解開了我的鐐銬,讓我走出了那個小房間,讓我可以自由走動。當然,僅限於火魔宮中,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才能自由走動。那時候我就在想,人言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一個小女子,屈從一下又算得了什麼,只要日後可以報仇,即便是多年以後,我也要暫時將這份屈辱忍下去!”
潘慧終於正眼看向刑巧茵,蹦出兩個字:“刑鷲。”
“沒錯。刑鷲是我殺的。”刑巧茵笑得雲淡風輕,反正人已經死了,她大仇早已得報,再提起這個名字再也沒有感覺,平淡就好像是一個陌生人,不同的只是這個陌生人是她親手殺的:“你以爲憑着刑真如能殺掉刑鷲?怎麼可能!刑鷲根本就不信任他,一直在提防着他,他連刑鷲近身都靠近不了,更別說殺了刑鷲。那個人啊……是死在我手裡的,我一刀一刀把他活活捅死的。”
刑巧茵雖說已經沒了仇恨,但她說最後那句話時透出來的陰狠還是讓潘慧微微有些觸動。
潘慧完全能夠體會刑巧茵的感受,因爲刑巧茵所說的事情恰恰是她現在最想做的——一刀一刀地將刑真如生生捅死!
“你知道藥人麼?”刑巧茵轉眼看向潘慧,依舊是淡淡的笑意,還有幾分戲虐。
“藥人?”潘慧木然反問,心中忽然好想明白了一點什麼,脫口而出:“你是藥人?”
刑巧茵挑眉,輕笑:“我花了三年時間把自己變成了藥人,絕對的毒藥,卻不致命,只是會讓修仙之人修爲盡廢,全身上下除了一顆腦袋,再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動彈分毫。當然了,這藥存在我體內根本不會發作,要靠藥引將毒藥從我身體引導進另外一個人體內纔會發揮藥效,至於這個藥引嘛……你肯定猜不到,我也就不讓你猜了。是‘七寸香’。”
潘慧整個人都僵住了,不可思議地看着刑巧茵,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一直被自己鄙夷的女子竟然會爲了報仇而那般……委屈自己。
七寸香,這世上最霸冽的春~藥,沒有之一。即便是修仙之人在中了七寸香之後也一定必須與人交~合,不然絕對會爆體而亡。
刑巧茵明明對刑鷲厭惡到了極點,卻不惜以身煉藥,最後用如此屈辱的方式將人廢了,親手報仇。
潘慧自認爲自己絕對做不到刑巧茵這樣,並非因爲所謂的禮義廉恥,而是她根本做不到不管不顧,只求結果不問過程。
這一刻,潘慧再看刑巧茵的眼神之中,已經多了幾分傾佩。她知道,刑巧茵不需要她的同情,刑巧茵將這一切說出來也不是爲了博取別人的同情,而是爲了告訴她,這個世上並不是只有她才經歷過這種悲慘的事情。別人都可以重新站起來好好活着,她爲什麼不可以?!
潘慧緩緩坐起身來,雙眼依舊有幾分呆滯,但也比先前稍稍多了幾分生氣。她喃喃自語道:“我的孩子死了……”
“所以你更不應該求死,你應該活下去,纔有機會報仇。”刑巧茵很清楚,對於現在的潘慧來說,與失去孩子比起來,失~身的屈辱根本算不得什麼,沒有哪個母親可以忍受喪子之痛。她頓了頓,揚起手中的鑰匙,道:“你看,刑真如已經將鑰匙交給我了。他一定不會料到你想通了願意逃走,這將會是他這輩子犯下的最大錯誤!”
潘慧卻是看也沒看刑巧茵一眼,繼續低聲自語着:“死了……也好……”
“什……什麼?!”刑巧茵一瞬間以爲自己聽錯了,待回味過來之後又覺得是不是自己腦子不夠用了,爲什麼完全不明白潘慧到底在想些什麼。
潘慧面帶三分笑意,說出來的話卻透出一股濃濃的麻木之感:“原本我還在想着孩子出生之後要不要將他送回長明軒,好歹他是燈祖血脈,不適合流落在外陪着我過平凡人的生活,然而我到時肯定會捨不得這個孩子,畢竟是我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現在,沒了……就沒了吧……我可以徹徹底底地和過去說一聲再見,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牽連。我,不再是長明軒的玉~娘,不再是一個修仙者,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生死有命!”
刑巧茵揮動着雙手試圖打斷潘慧的思路:“等等,等一下。你……你莫不是打算真的從了刑真如?”如果真是這樣,她苦口婆心說了這麼多豈非全無效果。不對!不是沒有效果,而是走錯了方向!
她只是希望潘慧能夠重新燃起求生的慾望,能夠不顧一切逃離刑真如魔爪,至於以後潘慧要不要回來複仇,那都不是她現在需要考慮的事情,她現在只想先把人弄走,而不是弄巧成拙的讓潘慧決定留下來!
刑巧茵張了張嘴,剛打算繼續勸說,卻聽到潘慧已經清清冷冷地嗤笑了起來,眼神終於不再是空洞,帶着異乎尋常的冰冷,還有幾分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