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趕路,在天亮時分凌若夕已抵達距離南詔邊境不足千里的城鎮。
一路上,整個南詔的國情清晰地展現在三人的眼前,以京師爲中心,附近的城鎮繁華、喧鬧,盡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但當穿過南詔國中央的城鎮,越是靠近邊境,民生越是潦倒、貧窮。
進入城門,凌若夕本打算在這裡選一家客棧落腳,但城鎮內的街道卻空無一人,所有店面通通緊閉,猶若一座空城,冷風呼嘯着從街頭刮來,地上的塵埃與落葉被風吹起,呼呼的細碎聲響,猶如厲鬼的低泣,讓人毛骨悚然。
“孃親,這兒是不是鬧鬼啊?”凌小白渾身一抖,只覺得全身發涼,一向膽子大得出奇的他,此刻也難免有些害怕,身體不住地朝凌若夕貼近。
“怕了?”她戲謔地勾起嘴角。
“寶寶纔不怕!寶寶是好奇!”凌小白死鴨子嘴硬地反駁道,他可是孃親的兒子,怎麼可能害怕?
凌若夕也沒揭穿他的謊話,閉上眼,調動體內的玄力朝外擴散開來,尋找着這座城鎮是否有活人的存在。
“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個地方應該是半年前鬧瘟疫的重災區。”雲旭蹙眉說道,剛毅的面容略顯凝重,甚至透着一絲憤慨,“半年前,南詔國遭遇了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瘟疫,五座城鎮在三天內被全數感染,大夫、煉藥師通通束手無策,最後南宮歸海下令屠城,將城鎮中所有百姓活活困死,爲了防止瘟疫擴散,屍體被運送到深山中,進行火化。”
“是嗎?”凌若夕收回玄力,並沒有因爲聽聞這起噩耗,而產生任何的憐憫與不忍,一臉冷漠,“今夜我們就在這裡歇息,明日再啓程。”
“孃親,寶寶想快點見到小黑。”凌小白扯了扯她的衣袖,“我們一直趕路好不好?”
“你的身體吃不消,把精力全部浪費在趕路上,等到回京,必定會全軍覆沒,現在留着力氣,到時候才能討債,明白嗎?”凌若夕重重揉了揉他的腦袋,態度一如既往的強硬,凌小白只能舉白旗妥協。
三人在城鎮中一家滿是灰塵的客棧裡落腳,整個客棧空無一人,房樑上,甚至佈滿了蜘蛛網,桌椅凌亂的倒落在地上,想來,這裡必定經歷過一場慌亂。
推開臥房的大門,一股濃濃的灰塵迎面撲來,凌若夕立馬捂住口鼻,抱着凌小白走了進去,索性房間裡的傢俱還算齊全,她麻利地將牀榻清潔一翻後,便吩咐凌小白去打水準備洗漱。
雲旭在隔壁屋子住下,找到一張信紙,提筆將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寫在紙上,爾後,推開窗戶朝天空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沒過多久,一隻身負玄力的低階魔獸便撲閃着翅膀飛來,穩穩地落在窗柩上。
“小傢伙,拜託你把這封信交到少主手裡了……”雲旭將信紙塞入紙筒,順了順信鴿的羽毛,放它離去。
如果這次少主還沒有迴音,等到軒轅世家的事情解決,或許他也該回族裡一趟了……
雲旭忽略掉心頭的那抹不安,目送白鴿飛走後,這才轉身準備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夜色微沉,凌若夕盤膝坐在牀榻上,雙目緊閉,吸取着天地間的玄力,凌小白裹着被子睡得昏昏沉沉,時不時嘴裡還吐着泡泡。
忽然,一聲淒涼的慘叫打破了整個城池的寧靜,她驀地睜開眼,眸子漆黑如墨,身影一閃,躍出窗戶。
“有人?”雲旭也被這慘叫聲驚醒,尾隨凌若夕跳窗而出,站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沉聲問道。
“是那邊。”凌若夕敏銳地感覺到左側有高手的氣息,她微微眯起眼,擡腳朝那方走去。
街尾,一座荒涼的宅院內,三名身穿白紗,面戴紗巾的女子正在圍攻一名渾身染血的少女,整個宅院被一個結界籠罩着,玄力的波動根本無法從裡面傳出。
“這身裝扮……”凌若夕躲藏在角落裡,凝視着戰局,卻驚訝地發現,這幫人的打扮與她在雪域中見到的紫階高手如出一轍。
“傲雪,你這個叛徒還不快束手就擒?”一名白衣女子手持長劍,冷聲命令道,劍刃染血,面紗後,一雙冷冽的眸子,正狠狠地瞪着被包圍的少女。
“我只是想救他,如果沒有靈山水,他會死的!”被喚做傲雪的少女咬牙說道,神色哀切,白色的紗裙早已被鮮血染紅,身上佈滿了深可見骨的傷口。
“哼!身爲聖女最寵愛的侍婢,你竟與塵世中的廢物暗生情愫,如今居然還偷偷取走聖水,妄想給那廢物服用,已犯宮中大戒,今日,我要代聖女殺了你這個叛徒。”白衣女子明顯被她激怒,浩瀚的玄力自體內放出,威壓席捲整個大宅。
凌若夕眸子一縮,這幫人的實力竟都在藍階巔峰?她們是什麼人?
“傲梅,我知道背叛聖女是死罪,但我懇求你看在多年的姐妹情誼的份兒上,讓我在臨死前,救醒他好不好?沒有靈山水,他活不了多久的。”傲雪苦苦哀求着,希望能讓白衣女子網開一面,即便要死,也讓她完成這最後的心願。
“冥頑不靈!”白衣女子怒聲高喝,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已然出現在傲雪跟前,手掌重重拍在她的丹田之上,下手毫無留情。
“噗。”傲雪噴出一口鮮血,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掀飛,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重重撞擊上後方的灰牆,肋骨盡斷。
“你還有臉和我提姐妹之情?聖女有令,若你不知悔改,以死論罪。”傲梅無情地看着倒在地上如同一灘爛泥的傲雪,一字一字漠然說着。
“求求你……”傲雪掙扎着想要從地上站起,她還沒有把靈山水送到那人的手裡,還沒有見到他甦醒,她不能死。
傲梅提着長劍一步一步朝她逼近,繡花鞋停在傲雪的面前,她吃力地拽住傲梅的衣襬,“救他,求你,救他。”
“放心,他很快就會到地獄去陪你。”話音剛落,一束森白的銀光筆直地落下,鋒利的劍刃,直直刺入傲雪的胸口,斷了她最後的生息。
“傲梅,快點找到靈山水,我們該回去了,這種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站在院子裡少女嬌滴滴地說道,嫌惡地看着地上死去的同伴,眸光滿是譏諷。
傲梅拔出長劍,彎下腰從傲雪的懷裡取出一個白玉藥瓶,隨後,揮手撤掉結界,帶領着屬下離開了城鎮。
直到四人的氣息完全消失在城鎮之中,凌若夕才從暗中走出,她深深擰起眉頭,望着她們離去的方向,心頭產生了巨大的疑惑。
據她的瞭解,這片大陸中,紫階的高手少之又少,而在妙齡時便達到藍階巔峰的,更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可這兩次她撞見的人,似乎實力都很強勁,且還是來自同一個地方,什麼時候龍華大陸上竟也有了這樣的龐大組織?
“她要怎麼辦?”雲旭指了指血泊中無聲無息的傲雪,詢問道。
“你想要多管閒事嗎?”凌若夕輕飄飄望了他一眼,“如果你同情心過盛,可以將她安葬,我沒意見。”
“……”雲旭被她諷刺得一陣語結,同情心?身爲雲族的護法,他早已沒有了這種東西。
見他沒有幫忙的念頭,凌若夕這才點頭,轉身朝客棧走去。
“你覺得這幫人是來自什麼地方?”回去的路上,她淡淡地問道。
“不清楚,只能確定他們絕不是大陸中的頂級世家。”雲旭老實的搖了搖頭,臉色略顯凝重。
這幫人實力非凡,且出手狠辣,到底是來自什麼地方?
龍華大陸中,第一世家乃是雲族,但云旭自問,雲族內的年輕一代門生,絕比不上方纔的這幾名女子,不論是實力還是手段。
“罷了,左右與我們無關。”不論這些人來自何處,都與她毫無關係,凌若夕比誰都清楚,好奇心會害死人這個真理。
可她能漠視這幫人的出現,但云旭卻做不到,他連夜修書一封,再度傳回雲族,希望能通過雲族的情報網,調查到這幫人的來歷。
此時,雲族內卻早已是硝煙橫生,暗潮涌動,大長老的死被查出乃是被人下藥,再用匕首刺中心脈,這個消息讓雲族中的弟子人人自危,總覺得那殺人兇手就在族裡。
議事堂中,幾位長老分別坐在下首,寬敞的大廳,氣氛略顯壓抑。
“少主,大長老之死,必定和靈藥被盜一事有關,我提議請族長出關,揪出這心狠手辣之人。”二長老義正嚴詞地說道。
“哦?二長老這話的意思,是在指責本尊辦事不力?”雲井辰慵懶地倚靠在木椅上,挑眉問道,眉宇間邪氣肆虐。
二長老哪裡敢說是?只能悻悻地閉上嘴,但心裡卻對雲井辰太過霸道的姿態隱升薄怒。
如果不是少主私自離開族裡,害得靈藥失竊,又將這件事交給大長老調查,大長老也不會慘死。
“大哥,二長老也是爲了雲族的安定着想,你又何必動怒呢?”雲井寒似笑非笑地開口,“雖說爹把靈藥失竊一事交託給大哥,但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爲今之計,應當將此事告訴爹,由爹定奪。”
“呵,本尊乃是雲族少主,爹不在,族內大小事務都該由本尊做主,大長老之死,本尊定會調查清楚,無需讓爹煩心。”雲井辰睨了他一眼,一口回絕了雲井寒和二長老的提議。
“可若是大哥久久給不出交代,又如何是好呢?”雲井寒咄咄逼人地問道,“大哥若是有辦法,也不會到了今日仍舊找不出殺害大長老的真兇,更找不到靈藥的下落,不是嗎?”
“本尊不行,難不成你行?”雲井辰輕輕撥開肩頭的一縷青絲,笑得邪魅如妖,但口氣卻透着一分不屑一分冷傲。
雲井寒最討厭的,便是他這副永遠比自己強的姿態!如今他這個少主深陷困局,他還有什麼底氣說出這種話?
“大哥不行,二弟我自然也就更不行了……”雲井寒以退爲進,彷彿未曾聽出雲井辰的不屑般,“我只是覺得,既然大哥一意孤行,想要獨自追查,至少也要給出一個期限,讓大家心裡有個底。”
他就是要讓雲井辰表態,若是在期限內查不出兇手,找不到靈藥,他這個少主必定會民心盡失,到那時,就該是他雲井寒出頭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