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凌若夕等人在這座森林裡已待了十日,卻依舊沒有找到紅蓮冰心草的蹤影,她身上的冷意一日比一日冷冽,宛如一座會移動的冰山。
凌小白對一路上遇到的魔獸格外同情,在孃親暴怒的情緒中,也只有它們敢一bo波涌上來找死了……
“少爺,再這樣漫無邊際的尋找下去不是辦法啊,若是延誤了回宮的日子,被攝政王發現您不在宮中,朝綱定會大亂。”阿大趁着凌若夕烤野味時,偷偷向南宮玉進言,嗓音極低,唯恐被這女魔頭給聽見。
這些日子足夠他看清楚凌若夕矯健、殘暴的身手,哪兒還敢同最初一樣處處挑釁她。
“可我答應過她,等到她找到想要的草藥,纔去雪山。”南宮玉爲難的抿住脣瓣,他不想對她失信。
“可是……”阿大跺跺腳,急得整張臉漲紅一片。
“少爺,我們可以問問姑娘,她究竟在找什麼,說不定能夠幫得上忙。”阿二建議道。
南宮玉想了想,這才點頭。
等到凌若夕將一塊從魔獸身上削下來的肉塊吃下後,他才走上前去,坐在她身旁,柴火映紅了他如玉般雋秀的面容,紅脣幾張幾合,卻遲遲沒有吐出一句話來,欲言又止。
“有話你大可直說。”凌若夕怎會沒有感覺到身旁男人的猶豫,索性率先開口。
凌小白握着熱騰騰的食物偷偷跑到一旁,眨巴着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圍坐在柴火旁的一男一女,越看他越發覺得般配,恨不得立馬將兩人打包湊成一對。
“姑娘,這片森林我們已經走了足足半月,在下看你依舊一無所獲,不知能否坦言,你究竟在尋找什麼?說出來,或許在下也能幫上忙。”南宮玉彬彬有禮地問道,臉上揚起一抹褐色的淺笑。
明明答應過,在她的目的達成前,會信賴她,而如今,卻又礙於形勢,逼問凌若夕,南宮玉心裡始終有些彆扭。
“你很急?”凌若夕挑眉問道,並不凌厲的眼神,卻讓南宮玉心頭蕩起絲絲不安,彷彿在她這通透的目光下,所有的隱瞞都是透明的。
臉上飄蕩開來的紅暈愈發顯目,他尷尬地握拳在脣邊咳嗽一聲:“不,並不是……”
“是就是,彆扭什麼?”凌若夕不屑地輕哼道,餘光掃過一旁正在焦急盯着他們的阿大,方纔兩人偷偷摸摸的行爲她早就看在眼底,“我在尋找一種不常見的草藥,你若是着急上雪山尋找火樹銀花,我們可以分道。”
她的話淡漠得根本聽不出任何情緒,彷彿這段時日裡,他們不曾有過絲毫交情。
南宮玉面色一暗,如何感覺不到她的冷漠?原本以爲,即使算不上至交好友,但他們也能算是萍水相逢,她的態度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孃親,寶寶不想和叔叔分開。”凌小白一聽話題不太對,急忙小跑着蹭到凌若夕跟前,撒嬌道,同時還不忘朝南宮玉投去鄙夷的眼神。
哼哼哼,這種事居然還要小爺出馬,真是夠遜的!
似是看懂了他鄙夷的眼神,南宮玉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給鑽進去。
“不想分開?”凌若夕伸出手狠狠扯了扯他頭頂上的呆毛,眉梢高高挑起,些許諷刺的意味:“什麼時候你們的感情好到這種地步了?”
她怎麼不知道,不過十多天,他就能夠攻克兒子的心房,榮升爲捨不得的人之一?
凌若夕絕不願意承認,心裡的不爽是源於吃醋!
凌小白咕嚕嚕轉動着眼珠子,避開她質問的目光,俏皮地吐吐舌頭:“哎呦,孃親,寶寶真的很捨不得南宮叔叔,咱們待在一起好不好嘛。”
肉嘟嘟的身體在凌若夕的懷中拱來拱去,腦門不停蹭着她的頸窩,撓得癢癢的。
凌若夕面露一絲遲疑,畢竟這是凌小白爲數不多幾次央求她。
南宮玉急忙幫自己求情:“小白說得沒錯。”
被兩雙包含期待的目光盯着,饒是凌若夕也忍不住頭皮發麻,她遲疑半響纔開口道:“我在找紅蓮冰心草。”
“恩?”南宮玉一驚,頓時,笑開了:“這種草藥百年難得一見,你竟要尋找它?”
“你知道?”凌若夕倒是沒料到一個長在深宮的皇帝,竟會知曉紅蓮冰心草,微微一愣。
南宮玉急忙點頭,將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訴給凌若夕。
早在兩年前,一位武將機緣巧合在拍賣會上拍下了一株紅蓮冰心草,並且趁着攝政王六十大壽,將其作爲禮物呈現上去,如今就放在攝政王府的寶庫中。
“你是說,紅蓮冰心草在南詔國?”凌若夕緊皺起眉頭,但隨即又道:“就算南詔國有一株,也不代表這裡沒有。”
想要從堂堂攝政王手裡拿到草藥,在此處尋找的成功率高出許多。
“如果這裡能找到,我們也不會到現在仍舊一無所獲。”阿大忍不住在一旁出聲,“能夠被攝政王收入寶庫的,絕對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奇事珍寶,你以爲是大街上的白菜嗎?”
話雖然難聽,但也並非毫無道理。
“阿大。”南宮玉瞪了他一眼,不太喜歡他對凌若夕帶着刺的態度。
阿大不太情願的閉上嘴,他又沒有說錯,攝政王喜愛收集奇珍異寶的癖好又不是一兩天了,這種有價無市的草藥,若不是難得一見,也不會被他放入寶庫。
凌若夕面露深思,如果實情當真如他們所說,她想要得到紅蓮冰心草從而恢復實力的事,就真的難了……
“如果你相信我,等我回國,或許能說動攝政王,替你求來這株草藥。”南宮玉抿脣說道。
“你確定?”凌若夕冷哧一聲,對他的話不抱任何希望,且不說她願不願意欠下這份人情,他能否說動攝政王也是一個未知之數。
南詔國內部的情況天下皆知,少年天子雖然繼位,卻未曾親政,朝綱被前朝重臣如今權傾天下的攝政王把持在手,朝廷超過半數官員,盡是他的門徒,可以說,南宮玉只是一個傀儡天子,在南詔國的地位如履薄冰。
“我……”南宮玉張了張口,卻面色頹敗地垂下頭去,是啊,她說得沒有錯,即使現下答應了她,他又能用什麼辦法說服攝政王交出紅蓮冰心草呢?
冠玉般清秀的臉龐,浮現了一抹苦澀至極的微笑。
阿大心有不甘地開口:“總有一天,少爺會成爲當之無愧的帝王!將南宮燕那老匹夫扳倒。”
凌若夕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做不到的事,不要輕易許下承諾。”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我可以……”南宮玉急切地想要向她表達自己的決心,卻在撞上她冷冽的眸子時,啞然。
心頭溢滿了滔天的苦楚,即使是面對滿朝文武的漠視與鄙夷,他也不曾有過這樣的不甘。
他想要告訴她,他不是真的那麼無能。
可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去了,如她所說,他現在面臨的局面,根本不可能給她任何的承諾。
雙肩似被這沉重的現實打垮,無力地垂落下去,面如死灰。
“你這女人!少爺好心好意想要幫你,你不領情也就罷了,做什麼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阿大護主心切,怒紅了雙眼,惡狠狠瞪着凌若夕。
他不是傻瓜,一路來,南宮玉對凌若夕非同尋常的在乎與看重,已讓他知曉這個女人對於他的主子有多特別,更是知道,她的一個白眼,一聲不屑的話語,對於主子是怎樣的打擊。
阿二也是一臉的不贊同。
兩人冷颼颼的眼刀落在凌若夕的身上,她卻不爲所動。
“三天,再找三天,若是還找不到草藥的蹤影,再想其他的辦法。”凌若夕細細的眯起眼,沉聲說道,她不是不懂變通的人,如果在這片森林中找不到紅蓮冰心草,那麼,她只能潛入南詔國,想辦法從攝政王府裡將草藥偷出來,因爲那是她恢復實力的唯一可能。
入夜,阿大阿二在數米外替他們守衛,凌若夕抱着兒子,盤膝坐在大樹下,調整着內息,雲旭坐在大樹之上,南宮玉則抱着腿,蜷縮在柴火旁,紅彤彤的火焰,將他的面容映照得晦暗不明,單薄的身軀,彷彿透着絲絲寂寥,絲絲落寞。
纖細的手指緊捏着一支枯萎的樹杈,時不時在柴火堆裡搗鼓幾下,有飛濺的火星蹭出。
細碎的聲響讓凌若夕驀地睜開眼睛,冷眼看着南宮玉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狠狠擰起眉頭,自從下午談論過有關攝政王的話題後,這男人似乎就一直被低迷的情緒籠罩着。
“唔……”凌小白輕輕嚶嚀一聲,在她懷中翻了個身,咕嚕一下,跌在一旁的泥土上,口中吐着的白色泡泡啪嗒碎了……
“吵醒你了嗎?”南宮玉苦笑着將樹杈扔開,看着已經轉醒的女人,澀澀地問道。
“恩。”她冷淡地應了一聲,並沒有詢問、探究的念頭。
凌若夕從沒有挖別人傷疤的癖好。
“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南宮玉眸光悽苦,嗓音低不可聞,垂落在身側的手臂,早已繃緊。
凌若夕面色不變,淡淡地道:“你的事,和我無關。”
她是否瞧得起他,根本不重要,也影響不了什麼。
南宮玉微微一笑,那笑容裡,有釋然也有失落,“是啊,對你而言,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這男人,大半夜抽的什麼風?
凌若夕本就擰起的眉頭,愈發皺緊。
“知道我爲什麼會坐上龍椅,成爲南詔國的皇帝嗎?”南宮玉微微轉過頭來,輕聲問道,清澈的眼眸,染上淡淡的霧色,神色有些恍惚,似在看着她,又好似沒有。
凌若夕緘默不語,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
“因爲我啊,是皇子中最容易控制的,也是對於攝政王最沒有威脅的人。”他噗哧一笑,臉上雖笑着,但眉宇間卻籠罩着與之相反的苦澀與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