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好熱……
陶酒酒覺得自己全身都被熊熊大火烘烤着,那種莫名的灼熱,一下一下襲擊着她柔弱的身子,她被嗆得淚水漣漣,又不停地咳嗽,覺得視線模糊,呼吸困難。
這裡是哪裡呢?她努力拭了拭眼睛,四下望去。
火,四周全是火,這是一片燒得無際無邊的火海。
她置身於其中,尋覓不到出口。
“有沒有人,誰來救救我?”她微弱地呼喊,可沒有任何聲音迴應她,周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我這是要死了的節奏嗎?
陶酒酒腦子昏昏沉沉,沒有力氣再前行,眼睛慢慢闔上……
“不要睡!”一個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雖然聲音很低弱,陶酒酒卻聽得分明,那是她生母沈顏的聲音!
“媽!”陶酒酒驚喜過望,奮力睜開眸子望着身邊的人。
是沈顏。她的樣子和平時一樣,齊耳短髮,穿着淡邱色的襯衫和米白色的七分褲,顯得乾淨而清秀。
“媽,這裡好可怕,你帶我走,好不好?”陶酒酒柔弱地懇求着。
這一刻,她變回了二十幾年前那個毫無能力保護自己的小小嬰兒,她需要母親的保護,需要強大的力量改變自己的命運。
令她失望的是,沈顏卻沉靜地搖了搖頭,黑晶晶的眸子裡面流露出哀傷的情緒:“孩子,媽不能再陪你一起走了,媽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媽,不要走,不要丟下我……”陶酒酒企求着,眼眶溼潤了。
當初的沈顏爲了某種不得已的苦衷可以拋下她,而如今,在她最需要幫助和支持的時候,沈顏爲什麼還會選擇離開?
難道,她這個來歷不夠光彩的女兒是一種恥辱,一種強加在沈顏身上的負擔嗎?
沈顏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聲音很輕很輕,卻不啻於驚雷滾過陶酒酒的心頭:“孩子,媽和你已經在不同的世界上了,你今後的人生,媽只能在天上祝福……”
不同的世界?
陶酒酒感到震驚,伸手向前,欲抓住母親的雙手。
她看着自己的手向前向前再向前,繼而竟然穿過了沈顏的身體,如同穿過一片透明的空氣一般,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觸感。
怎麼會這樣?
陶酒酒閉上眼,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所見到的是事實。
“孩子,爲了媽,也爲了你肚子裡面的寶寶,好好活下去!”沈顏最後一次叮囑道。
“媽……”陶酒酒大聲呼喚着,試圖抓住沈顏這具虛無縹緲的身體。
“酒酒,這是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沈顏的話音剛落,陶酒酒就覺得自己整個人被一股強大的力量一推,脫離了那片火海。
“媽!”陶酒酒尖叫一聲,從剛纔那個可怕而逼真的噩夢中清醒過來。
身旁沒有火海了,她不覺得燙了,可是,她的母親究竟去了哪裡?
陶酒酒覺得頭痛難忍,再一次進入了昏沉沉地睡夢中。
這一次的夢境,比之先前更爲可怕……
夢裡,陶酒酒獨自一個人孤獨地行走着,隻身獨影,沒有任何人的陪伴。
她隱約記得自己在母親的幫助下逃離了火海,她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從來沒有過的輕鬆。
逃出那個可怕的火海後,再也沒有那種灼熱的痛苦感覺了。
然而,走在陌生蒼涼的道路上,她卻覺得雙腿好沉好沉,絲毫沒有脫離火海的輕鬆,反而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感……
陶酒酒努力地提起精神,認爲自己當前應該拿出手機,去聯繫一下朋友或親人,請他們幫幫自己……
可是,當她下意識地伸手尋找起自己的手機時,纔想起來身邊什麼都沒有,就連她和葉洪濤的訂婚戒指也留在那片火海里面了。
陶酒酒突然覺得下腹一陣尖銳的疼痛,她甚至能感覺到有蜿蜒的血沿着她的大腿流下。
“不……”她明白流血意味着什麼,驚恐地睜大眼睛。
疼痛越來越難以忍受,她身下的血越來越多……
“不!誰來救救我!媽,爸,哥……你們都在哪裡啊?”陶酒酒絕望地喊着,站立不定,無助地跌倒在地。
然而,她的呼喚沒有任何作用,她所叫喊着的每一個親人都沒有出現,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在哪兒,也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她承受着怎樣的折磨。
老天爲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她剛剛失去了母親,難道這樣還不夠,還要奪走她的孩子嗎?那是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是她愛過之後僅有的禮物啊!老天爲什麼連孩子都要奪走?
痛,好痛,她的身體痛到麻木,她的心也是那麼痛,隱約間,她覺得有什麼東西碎了。
碎了的,是她的心,她覺得它們變成了無數的碎片,在她的血液中張合,輕輕的一個觸碰,便會痛不欲生。
陶酒酒的淚流出來,一滴滴,溫熱地流下臉頰,也滴落在身下的地上。
原來傷心的時候,眼淚是苦的……
陶酒酒的口中和着淚水的澀味,眼睛空洞無神地望着浩瀚蒼穹。孩子失去了,她覺得自己的世界中一片空空蕩蕩。
陶酒酒再一次伸手撫了撫肚子,卻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她似乎感受到了腹中有一種有力的跳動。
那,是孩子的心跳嗎?
莫非,上天垂憐自己,孩子並沒有失去?
“孩子!——”陶酒酒心頭一陣悸動,再一次猛地驚醒。
這一回,她是真的醒了過來,伸手一摸,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掛滿了滾燙的熱淚。
之前那些可怕的種種,太過真實太過駭人,卻偏偏都是夢。
然而,夢中卻又有一個真實的場景,她的生母沈顏爲了救她,葬身火海。
當時,那輛破車衝出懸崖後就着了火,關鍵時刻,沈顏拼死保護着她,將生還的機會給了她。
至於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陶酒酒就有些記不清了……
她想起身走動,擡了擡腳,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壓根就動不了,並且疼痛難忍。
陶酒酒轉動着眼珠子,努力地回想,依稀記起了什麼。
被沈顏推出已經變了形的汽車後,似乎是向前翻滾了很久很久,自己的雙腿,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骨折了吧。
骨折的痛,又如何能代替失去親生母親的痛苦呢!
峰迴路轉,她的思緒又回到了沈顏的身上。
“媽……”
從雙腿上又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使陶酒酒徹底清醒過來了。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淚,隨即支撐着身子緩緩坐起,這才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奇怪的空間裡。
說這裡是一個空間並不嚴謹,確切的說,這裡更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洞穴,充滿了魔幻色彩的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