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楞在原地,夏婉迷茫又踟躕。
視線從蕭慕庭伸出的手掌,移至對方灼熱而渴盼的眸子上,她真的不知該作何抉擇,又該何去何從。
沒有了記憶,她的大腦完全一片空白,就算那些照片可以證實些什麼,她也無法立刻下定決心和蕭慕庭一起走。
原本,她把信任給了高漸,期待對方可以幫她拾回記憶。
但現在,又冒出個和她關係悱惻的蕭慕庭,一言一行都確鑿有力。
是故,她的腦子很亂,心中也囤積着太多疑問,暫時沒辦法正常思考。
察覺到夏婉的不安和不確定,蕭慕庭收回手,語氣溫和又體貼,“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但你要是想找回完整的自己,我,纔是能幫你的那個人。”
對於此,夏婉無法反駁,便眼神鬱結的問:“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點點頭,蕭慕庭自然知無不言。
只要夏婉肯跟他走,別說是答疑解惑,做什麼他都願意。
見此,夏婉定定的看着對方,目光探究又謹慎,“我失憶之前遭遇了什麼,你知道嗎?還有,既然你是我的男朋友,爲什麼不去找我。最後,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和我坦白?”
在夏婉逐一提出疑惑的時候,蕭慕庭的大腦已經飛快的運轉起來。
好在,對方的疑惑,解釋起來並不難,他緩緩舒展眉眼,表情鄭重的說:“第一,之前我們鬧了誤會,你跟我吵架,很長時間沒有聯繫我,找不到你,我也不清楚你爲什麼會失憶。”
如此合情合理的解說,實在讓夏婉挑不出漏洞,她擰擰眉,繼續認真聆聽。
“第二,如果你沒有失憶,知道自己是誰,家在哪裡,有什麼親人,就一定可以留下線索。反之,沒有線索,我該到哪裡去找你。”
慢慢頷首,夏婉頓覺自己太笨,提出的問題一點營養都沒有。
留意到夏婉懊惱的神情,蕭慕庭輕揚嘴角,接着回答道:“第三,第一次在這裡碰到你,我對你而言完全是陌生的,我的震驚和詫異,你又怎會留心。並且,確認你失憶時,我也有些不知所措,就不敢唐突,不敢冒犯,怕被你當成神經病或者流氓。”
臉頰泛紅,夏婉匆匆垂眸,不得不承認蕭慕庭的謹慎是明智的。
如果對方當時就唐突冒犯,恐怕她再不敢給蕭慕庭第二次接近她的機會。甚至,她很有可能一看見蕭慕庭就撒腿跑。
“所以,我這次準備齊全,故意用洗衣服的理由把你帶到這裡,就是想讓你擯除對我的芥蒂,慢慢相信我、接納我。”
發現蕭慕庭真的很聰明,能一直牽着她的鼻子走,夏婉打心眼裡佩服。
也幸虧她沒有完全聽從高漸的囑咐,否則,她可能永遠也無法觸及過去的自己。
“你太厲害了,心思縝密,也沒有嚇到我,我相信你!”發自真心的讚歎出聲,夏婉甜美一笑。
癡癡凝着夏婉的笑靨,蕭慕庭似乎有些動情,沒能像之前一樣掩飾好自己。
氣氛升溫,夏婉彆扭又不適應,移開視線後,又目光憂慮的說:“但……跟你走的事情,容我再考慮考慮,我會盡快給你答覆。畢竟,我現在就像個全新的自己,你對我來說也是個不熟悉的人,我沒辦法一下就接受你是我男朋友這件事。”
耐心又溫柔的提起嘴角,蕭慕庭笑得煞是好看,“沒關係,我可以等,等你適應,或者等你想起來。”
輕呼出一口氣,夏婉如釋重負,“謝謝你沒有給我壓力,剛剛我真的有點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知道夏婉在擔心什麼,蕭慕庭輕笑出聲,“放心,我不會趁人之危,在你還不能承認我們的關係之前,我不會對你做任何過分的舉動。”
見蕭慕庭這般善解人意,坦蕩磊落,夏婉的神情更加放鬆。
不經意的一瞥,她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怕高漸着急,便準備回去。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高漸會擔心的。”
一聽到高漸的名字,蕭慕庭就暗暗不爽,卻沒有讓夏婉察覺出來,“我送你吧,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
由於距離不算遠,兩人選擇步行回公寓。
走着走着,夏婉腦子一抽,陡然停住步子問道:“對了!蕭慕庭,我現在住在陌生男人家裡,你不會生氣吃醋吧?我不是你的那什麼嘛……”
哭笑不得的蕭慕庭,輕撫夏婉的頭頂,眼神柔軟得彷彿快要融化,“你呀,我都沒提這茬兒,你還主動給我添堵。沒辦法呀,我不想強迫你,眼下你情況特殊,不是嗎?”
臉蛋紅得像蝦子的夏婉,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且默默哀怨道:夏婉啊夏婉,你沒事兒提這個幹嘛?
可既然已經開了頭,她索性豁出去了,把該說的說明白。
於是,硬着頭皮,又羞又窘,夏婉悶聲補充道:“我就是想告訴你,高漸很尊重我,我們就像朋友一樣相處,希望你別介意,畢竟我先遇到的,是他。”
沒有說話,蕭慕庭的臉上仍然掛着笑,可卻顯出惋惜和惆悵。
要知道,夏婉的身份是唐少楓的老婆,兩個人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他如果在意那些膚淺的東西,現在就不會出現在夏婉身邊。
但以前之所以會錯過,全是源於他的固執己見,怨不了別人。
回到公寓,夏婉剛進家門,就碰巧接到高漸打來的電話。
“夏婉,睡了嗎?”
“還沒呢。”因爲蕭慕庭的出現,導致夏婉對高漸的信任沒有那麼深了,對話間,便語氣低沉。
可高漸無從察覺,還是和往常一樣關心夏婉,“爺爺非要讓我今晚住家裡,你一個人可以嗎?”
“沒事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什麼都需要你操心。”
“呵呵,在我眼裡你就是小孩兒,時間不早了,快去休息吧。記得門窗要鎖好,蓋好被子。”
聽着高漸無微不至的關懷,夏婉難免想起兩人相處過程中,對方總會用一種灼熱又深情的眼神偷瞄她。
可高漸畢竟不是她親密的愛人,是以,她便不得不去懷疑對方的居心。
儘管她能感受到,高漸是個正直坦率的好人,不會傷害她,可她不想稀裡糊塗的過完後半生。
離開的念頭逐漸明顯,夏婉忘了自己還在跟高漸通話,就那麼呆呆的握着手機,思緒飄零。
“夏婉?睡着了嗎?”
“沒有沒有,剛剛有點走神。”
聞言,高漸再度笑出了聲,不想打擾對方休息,他便催促夏婉去睡。
握着話筒的手,遲遲不肯,鬆開,夏婉面色糾結的輕聲喚道:“高漸……”
“嗯?我在,有什麼事嗎?”
欲言又止,夏婉始終開不了口。
有些事情,她心裡明白就好,如果戳穿,傷到了對方,她也許一輩子都會過意不去。
“沒什麼,晚安。”
“好,晚安。”
放下電話,夏婉毫無睏意,便倚在陽臺邊眺望遠方。
今夜,註定無眠,她需要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又哪裡睡得着。
第二天,夏婉腫着眼泡找到酒店,當蕭慕庭推開門看見她的那一刻,眉梢眼角都映出難以形容的欣喜。
發現蕭慕庭的眼裡同樣佈滿紅血絲,夏婉便知道對方昨天也沒睡好。
兩人十分默契的相視一笑,一大清早的,氣氛就格外歡快。
“想好了?”
隨着蕭慕庭的疑問一出,夏婉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原本輕鬆的氛圍也急轉直下。
她不敢和高漸當面道別,很多話都不知該怎麼組織措辭。
怕對方認爲她是白眼狼,認爲她不念恩情,說走就走。
怕離別之際,她得面對那份被高漸壓抑許久的感情,反正只要一聯想到類似的畫面,夏婉便覺得頭疼。
見狀,蕭慕庭像是讀懂了夏婉心裡的糾葛,便柔聲鼓勵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夏婉,既然下定了決心,就灑脫一些。”
重重搗頭,夏婉目光堅定的回答道:“我明白!但我不想不告而別,所以就寫了一封信,我們走後,你能麻煩酒店的工作人員把這封信轉交給高漸嗎?”
“當然可以。”
看似不以爲意的接過夏婉手裡的信,蕭慕庭溫柔一笑,“我在這裡耽誤不少時間了,今天就出發,行嗎?”
見夏婉沒有異議,蕭慕庭便拿着信去找酒店的管理人員。
到走廊拐角的時候,他側身朝後掃了眼,繼而面不改色的把信扔進了垃圾桶。
雖然如此做法實在小人,可他完全不在意了,自從他決定要最後爭取夏婉一次,他就已經拋棄底線和正直了。
中午兩點,夏婉與蕭慕庭踏上了去往鎮江的旅程,走得匆忙,且悄無聲息。
下午五點,高漸藉口有公務,才從長輩們催婚的訓誡中逃出來。
回到公寓,發現夏婉不在家,以爲對方是出去遛彎了,高漸沒太在意,只用心準備着兩人的晚餐。
七點整,飯菜都涼了,他預感不妙,這才走出公寓尋找夏婉。
一小時後,他把街頭巷尾都逛了個遍,依舊沒能看到夏婉的身影時,便開始着急了。
晚上十點整,夏婉還是沒有回家的跡象,高漸傻傻立在公寓樓下,面上浮起一層厚重的陰霾。
凌晨,他孤零零的坐在沙發上,失魂落魄,嘴裡一直唸叨着:“夏婉,你去哪裡了?怎麼還不回家?”
一整夜,高漸都時刻保持耳目靈光,不停拿出手機,確認有無未接電話。
直到天亮,夏婉一夜未歸,他面如枯草的囈語道:“怎麼辦,我把夏婉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