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婦人來者不善,夏雪也預料到,她和老陳的正室總會有碰頭的一天。
但已然放棄高傲甘當情婦的她,早就不把臉面當回事了。
因此,她輕蔑挑脣,身爲小三,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嘖嘖,難怪老陳會找到我,原來家裡養着頭母老虎!我說大姐,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黃臉婆一個,管不住男人你怨誰,還好意思跑到我這裡鬧,真是丟人現眼!”
婦人瞠目結舌,沒想到夏雪會這麼猖狂。
氣得渾身發抖的她,臉上的皺紋與脂肪都顯得扭曲。
或許是覺得跟夏雪這種人鬥嘴太掉價,婦人定定神,嘴脣緊抿,而後目光冷厲的拍拍手掌。
掌聲停止,幾個保鏢模樣的男人便魚貫而入。
“給我砸!”
隨着婦人一聲令下,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便冷着臉揚起手中的棒球棍,瞅着什麼砸什麼,一時間屋內混亂不堪,物品被破壞的噪雜聲響不絕於耳。
傭人與方蘭被這陣仗嚇得大驚失色,倒是夏雪從容不迫,眼底透出狠戾的色彩。
“都給我住手!”尖銳的吼叫聲從她的喉腔發出,氣勢如虹,可卻並未喝止住任何人。
男人們只聽命於婦人,又哪裡會在乎夏雪說了什麼。
見狀,夏雪攥緊拳頭,面色烏青,阻止不了這雞飛狗跳的場面,她便一臉張揚的走到婦人面前。
婦人不屑一顧的睨了夏雪一眼,冷哼一聲後,便加重語氣對保鏢們呵斥道:“都沒吃飯嗎!”
男人們皺皺眉,對婦人頗爲敬畏,然後就更加賣力的去損毀屋內的每一件擺設。
“你憑什麼砸我家!”夏雪厲聲質問,面目猙獰,彷彿要吃了婦人似的咬牙切齒。
聞聲,婦人捧腹大笑,末了才目光諷刺的反問道:“你家?我說小浪蹄子,你有沒有搞錯?老陳在你身上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產!我砸我自己花錢買的東西,你有意見?”
“黃臉婆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讓他們停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無法反駁婦人的道理,夏雪便惡狠狠的威脅起對方。
“啪!”不等夏雪動手,婦人就先賞給對方一巴掌。
方蘭驚得捂住嘴,保鏢們也在當下停止動作,空氣中涌動着一股詭異的靜謐。
夏雪面色僵硬,目光呆滯的捂着臉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的她,張牙舞爪就要朝婦人撲過去。
許是在驕奢淫逸的生活中浸潤太久,她忘了自己只是依附於老陳的寄生蟲,根本沒資格和權利去挑釁別人的正牌太太。
被打,完全是活該。
見夏雪要反擊,保鏢們可不是吃乾飯的,幾個人立即上前,很快就把夏雪制服在地。
婦人目光嫌惡的撣了撣被夏雪抓過的衣襬,繼而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對方,“小賤貨,你怎麼就認不清現實呢?當小三,就是這種下場!”
頓了頓,婦人眼神黯淡的補充道:“老陳花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以爲你是第一個被他哄上牀的女孩,以爲自己是他的心肝寶貝?笑話!實話跟你說吧,我不在乎老陳在外面拈花惹草,可他要是敢用我的錢養別的女人,那我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被婦人指着鼻子教育,夏雪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可她勢單力薄,沒辦法和對方抗衡,就只能忍氣吞聲。
“話說回來,老陳要是普通的老頭子,你還能瞧得上他?”深諳夏雪這種女孩的德行,婦人目光精銳,一針見血。
長吁出一口氣,她擡手示意保鏢們鬆開對方。
許是以前就處理過類似的事情,她面容疲倦,懶得再和夏雪浪費時間。
“現在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識擡舉呢,你就主動離開老陳,別妄想再花老孃一分錢!不識趣呢,我就想法子教你學乖!”
撂下狠話,婦人帶着保鏢揚長而去,餘下身後的一屋狼籍。
見婦人終於離開,方蘭適才上前扶起夏雪,“小雪,沒事吧?別管那個老女人說什麼,老陳那麼疼你,怎麼捨得趕你走?”
眸色晦暗的夏雪,不予迴應,只懶懶撥開方蘭的手。
回到沙發上,她無視屋內被洗劫過一般的環境,靜靜地坐在彼處沉思。
彷彿在揣度,老陳的老婆知道她的存在後,她該如何自處。
從老陳把她藏得很嚴實來看,對方確實懼內。是故,夏雪感到棘手,便頭疼的揉着眉心。
不想,婦人走後沒多久,老陳便趕過來了。
對方一進入屋內,瞅見滿屋雜亂,竟只是皺皺眉,並不驚異或緊張,彷彿見怪不怪。
瞧着老陳來了,愚蠢的方蘭以爲夏雪受了委屈,老陳肯定會站在夏雪這邊,便陰着臉抱怨道:“老陳,你太太剛剛來過,可把我家夏雪好一通欺負!”
見狀,夏雪即刻領會了方蘭的意思,努力擠出眼淚的她,拼命示弱,以此博得老陳的憐惜。
可此次,老陳並未像以前那樣,只要夏雪使小性子,他便寵溺的哄勸對方。
站在距離夏雪三步開外的地方,老陳眉頭緊鎖,滿眼無奈,“小雪,我們結束吧。”
方蘭驚愕擡頭,怎麼也沒想到,對方一開口,便要和夏雪撇清關係。
聽老陳的口氣只是在通知而非詢問,夏雪假裝鎮定,心裡卻咯噔一下。
“爲什麼啊?你不是說過要一直養我的嗎?”可憐巴巴的望着對方,夏雪梨花帶雨的模樣,確實讓人心癢癢。
但老陳態度堅定,事情似乎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小雪,你成熟點吧,我太太都知道你的存在了,我們當然不能再繼續保持關係。”
暗暗咬脣,夏雪虛假的淚光之下,是對老陳無能的埋怨與厭惡,“陳哥,你是不是怕你太太?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應付她!”
聞言,老陳反感的蹙起眉頭,目光從歉疚轉爲疏離,“小雪,我勸你最好別打我太太的主意,否則,吃虧的是你。”
見老陳心意已決,夏雪眉眼一沉,幽幽的質問道:“陳哥,我陪你這麼久,你一句話就想把我踹了?”
面色訝異的老陳,望着夏雪陡然變色的小臉兒,不禁搖頭苦笑。
瞧出對方只是假裝戀戀不捨,他也省去了不少愧疚,“我會補償你一點錢,我老婆已經把這棟房子賣出去了,對方只給你兩天的時間搬家。”
最終還是要面臨被掃地出門的結果,且如此倉促,夏雪便一臉不悅的追問道:“多少?”
“五十萬。”
瞪大眼,夏雪好笑的睨視着對方,口氣也變得陰陽怪氣,“陳哥,你打發叫花子呢?”
攤攤手,老陳表示:“我現在的經濟大權已經被我老婆監管起來了,實在挪不出更多錢。”
嗤笑出聲,夏雪顯然對這個價錢不滿意。
區區五十萬,僅僅是她被老陳包養後一個月所用的開銷。實在看不上眼的她,黑着臉不發一語,像是在用沉默表達抗議。
“小雪,見好就收吧,如果你憋着氣要鬧事,那恐怕就連這五十萬,你都拿不走。”老陳到底比夏雪年長,一眼就看穿對方的心思。
聽到老陳的勸說,夏雪的臉色更難看,仍舊沒有痛痛快快的答應分手。
長嘆一聲,老陳背過身,口氣語重心長,“小雪,何必呢,從你坐進我車裡的那一刻,你應該知道自己早就會有這麼一天。你跟我只是互相需求的關係,也沒什麼真感情,好聚好散吧。錢,我稍後會劃到你的銀行卡里,就這樣吧。”
老陳走後,夏雪歇斯底里的尖叫出聲,藉此發泄心裡的積鬱。
傭人被嚇得不輕,面色忌憚的看着她,卻被她怒目一瞪,“看什麼看?我現在沒錢再僱你了,你可以滾了!”
當這棟不再屬於夏雪的房子,徹底變得冷清,夏雪和方蘭都面色憂慮,氣勢低迷。
沒有了老陳的經濟援助,方蘭惋惜又惆悵,她神情哀怨的起身上樓,準備早點將行李收拾好。
至於樓下的夏雪,則目光呆滯的一動不動,似乎還未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過神。
許久之後,眼睛通紅的她,不由得對着空氣厲喝道:“到底是哪個多管閒事的!跑去黃臉婆面前告狀!”
和以前一樣,夏雪遭遇挫折從不反省,只覺得是有人在暗地裡算計她。
已經落魄過一次,她好不容易纔找到鹹魚翻身的機會,並以出賣色相爲代價,又怎麼甘心回到原點。
越想越氣,越尋思越惱火,夏雪的胸腔裡堆滿了揣測跟憎恨。
家裡的座機陡然響起,她疑惑挑眉,思考着是誰會在現在打來電話,難道老陳反悔了?
“陳哥?”大喜過望的夏雪,不等對方說話,便甜膩膩的詢問道。
可話筒裡傳來的迴音,卻讓她從欣喜轉爲驚懼,最後變成忌憚——
“陳哥?夏雪,你還真是豁得出去,按陳四的年紀,你叫他一聲大伯都不過分,所以這聲‘哥’,你是怎麼昧着良心喚出口的?”
指甲深深陷入肉裡,夏雪死死攥着話筒,琢磨不透唐少楓打這通電話的用意。
“跟你有關係嗎?唐少楓,你怎麼知道陳哥的底細?難道……是你去跟他老婆挑破我的!”
邪肆的笑聲刺痛了夏雪的耳膜,唐少楓卻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不錯,是我做的。”
“我招你惹你了唐少楓!我被誰包養礙着你什麼了!”沒想到真的是唐少楓乾的,夏雪禁不住破口大罵。
“你沒招我?沒惹我?確定?”唐少楓森寒的質詢聲裡,笑意已漸漸消失。
心虛的眨眨眼,夏雪不作聲了。
“夏雪,你以爲就你會玩陰的?不過,我倒要感謝你幫我找到夏婉,否則,我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可你最不應當的,就是在這件事上耍心眼,怎麼樣,被算計的滋味好受嗎?”
瞳孔猛然收縮,夏雪面如土灰,手臂無力的垂下,話筒也摔落在地。
她沒想到唐少楓這麼快就揪出她了,更沒想到,報復來的如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