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小草下樓準備早餐,發現客廳裡有一抹人影,便下意識的退後幾步。
當她看清對方是夏婉時,臉上的防備適才散去。
不知夏婉是何時醒來的,小草只注意到,對方眼神昏暗的死死盯着門口,那雙原本明亮的眸子,此時毫無光澤,乍一看,還有些瘮人。
“姐姐,你不會一夜沒睡吧?”
夏婉毫無反應,仍然保持枯坐的姿勢。
見夏婉不願意交談,小草撓撓頭,不再多言。
這些天來,面對反常的夏婉,她已經習以爲常,便不曾多想。
待小草將早餐端上餐桌,面容疲憊的唐少楓恰好回到家裡。
直到唐少楓出現,如雕塑一般的夏婉這纔有了反應。
迎視着夏婉複雜的眼神,唐少楓明顯一怔,因爲他看到夏婉的眸色,一時藏着猜忌,一時變得慘痛,一時鬱結成迷。
定定神,唐少楓莫名感到心虛,一想到昨天的電話,他便臉色歉疚的走到夏婉身邊,“還在生氣嗎?昨天確實走不開。”
夏婉不語,面部肌肉有些僵化的她,面對這個她無法消化的答案,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
“先吃早餐吧?”瞅着夏婉不說話,唐少楓牽強一笑,伸手去拉對方。
夏婉木訥的搖搖頭,表示自己沒胃口。
皺皺眉,唐少楓當然不許夏婉虐待自己,就徑直抱起對方,往餐桌的方向走。
夏婉渾身無力,也懶得去掙扎,就那麼偎在唐少楓懷裡。
她微微仰頭,望着唐少楓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聽着對方堅實有力的心跳聲,心忽然一痛,眼圈也逐漸泛紅:他真的愛上別人了嗎?
在唐少楓的強迫下,夏婉勉強吃了些東西。
飯畢,小草去廚房收拾,唐少楓這纔對夏婉說:“昨天是我不對,今天我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聞言,夏婉慢慢擡起頭,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着唐少楓,“唐少楓,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許是沒料到夏婉會突然這麼問,唐少楓回視着對方悽美的雙目,微微蹙起眉頭,繼而斬釘截鐵的答道:“沒有。”
雖不知夏婉爲何會問這個,可比起撒謊,實話實說的後果,更讓唐少楓忌憚。
因此,他在心裡痛罵自己無恥,嘴上卻沒有勇氣坦白。
收回目光,夏婉眸色晦暗的垂下羽睫,抿抿乾裂的嘴脣後,又問:“那你有沒有騙過我?”
唐少楓的心跳再度漏停一拍,他私心想着:也許夏婉是因爲這段時間精神太脆弱的緣故,才這麼沒有安全感,便有些彆扭的迴應說:“沒有。”
聽了這個說法,夏婉目不轉睛的逼視着唐少楓不太自然的臉龐,“真的嗎?”
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唐少楓故作輕鬆的笑了笑,調侃道:“老婆,你不會因爲昨天我陪不了你,就開始胡思亂想了吧?”
目光清冽的望着唐少楓勉強的笑容,夏婉近乎執拗的點點頭:“對,所以你昨天干什麼去了?爲什麼一夜都不回來?和誰在一起?”
這一連串的疑問,徹底把夏婉歸爲小心眼的婦人,可她已經不在乎了。
曾幾何時,她堅信她和唐少楓的感情是容不下任何人插足的,可昨天一夜的煎熬與等待,讓她終於清醒。
她在唐少楓心裡,根本就沒有多麼重要,故而:對方隨時可以撇下她去陪另一個女人,甚至爲此對她撒謊。
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唐少楓與夏婉對視良久,隨即緩緩開口:“老婆,讓醫生幫你看看吧?”
夏婉一怔,接着便自嘲般笑笑,眼裡映出深深淺淺的諷刺。
唐少楓轉移話題,不敢直面她的問題,除了證明心裡有鬼,還能證明什麼。
所以,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不能再爲唐少楓找藉口,因爲連唐少楓自己,都已經編不出像樣的謊話來敷衍她了。
可是,唐少楓沒有直面這些問題的原因,根本不是夏婉所想的那樣。
當夏婉用審視的眼神去看他,又像審問似的去刨根問底時,唐少楓關心的只是夏婉的身心健康。
昨天他去了哪裡和誰在一起,在他看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婉現在的身心狀態很有問題。
見夏婉沒有反對,唐少楓覺得事不宜遲,就迅速給醫生打了電話。
十幾分鍾後,醫生趕到老宅,察覺到夏婉不似上次那麼抗拒,便一臉欣慰的對唐少楓擺出沒問題的手勢。
由於心理治療需要一個安靜而舒適的環境,醫生便邀請夏婉一起去書房坐坐。
坐下以後,醫生便擺出極爲平易近人的笑容,“唐太太,現在這個環境很安全,我們兩的對話也不會有人聽見。因此,你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大可以跟我說說。”
夏婉面無表情的坐在醫生對面,對醫生的引導恍若未聞。
所有人都以爲她願意配合治療了,可她只是心如死灰,對什麼都無所謂了。
氣氛着實尷尬,醫生見夏婉無動於衷,便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個音樂播放器,放了一首極爲舒緩的樂曲。
平和悅耳的旋律縈繞在屋內,醫生面色愜意的說:“唐太太,咱們不着急,慢慢來,先放鬆放鬆,你可以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音樂上,如果想到了什麼,或者有什麼要說的,咱們再開始。”
醫生的工作態度可謂是非常專業而富有耐心了,但夏婉就像一扇破不開的鐵門,且沒有鑰匙。
聽了大約半小時的音樂,夏婉還是沒什麼反應後,醫生這才面露難色。
他擡手撓了撓頭,把音樂關掉,想先博取夏婉的信任,就聊起自己的故事。
從他的童年聊到求學,再從工作聊到家庭,他彷彿真的把夏婉當成最親密的朋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直到連他自己都有些昏昏欲睡,並感到口乾舌燥時,他發現夏婉還是沒反應,便哭笑不得的問道:“唐太太,您如果不想接受治療,剛纔怎麼不說呢?”
夏婉瞥了眼醫生,終於輕啓脣齒,“我剛纔有說我要接受治療嗎?”
“呃……你沒有反對,我以爲你……”
“沒有反對就代表願意配合?”
醫生皺皺眉,被夏婉堵得說不出話。
氣氛越來越壓抑,面對夏婉這樣的病人,醫生有些束手無策,可又不想放棄。
畢竟,唐少楓親自請他來,他總不能屢次都無功而返。
“唐太太,恕我直言,您的先生這麼關心你,你配合治療,才能不辜負他對你的愛。”
聞言,夏婉在醫生毫無預料的情況下發出一陣冷笑,那笑聲低迷而清幽,傳到人耳裡異常難受。
醫生眸色迷惑的回視着夏婉,眼中甚至散發出幾絲驚悸。
“我可以走了嗎?”沒去理會醫生詫異又納悶兒的表情,夏婉徑直起身,禮貌詢問。
“呃……可以。”
從書房出來後,夏婉直接回了臥室。
樓下,唐少楓滿懷期待的望着醫生朝他走來,對方卻眉眼閃躲。
“醫生,怎麼樣?”
抿抿脣,醫生臉色難看的坦言道:“對不起啊唐總,唐太太什麼都不肯說,內心完全是封閉的,她不信任我,我就沒辦法展開治療。”
挑眉,唐少楓目光頹敗的朝樓上掃了眼,繼而神色凝重的追問道:“怎麼會呢?她不是願意配合治療了嗎?”
“唐太太說,不反對不代表默認,總而言之,唐總,我真的無能爲力了,您另請高明吧。”
醫生走後,唐少楓面色苦痛的靠在沙發上,眸色恍惚的他,視線一直停留在夏婉的臥室方向。
夏婉,要我怎麼做,你才能開心起來?
自醫生離開,夏婉就一直獨自待在臥室,比唐少楓還要心情沉重的她,眼睛一直盯着手機屏幕。
明明編纂好了約見對方的短信,夏婉很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可臨了,她卻猶豫不決起來。
沒有勇氣點擊發送,她便一直看着那行不冷不熱的文字——你究竟是誰,還不打算現身嗎。
葉芙的私人豪宅內,葉芙剛剛睡醒,昨夜爲了盯緊唐少楓,她一宿沒有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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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睡袍找到手機,見夏婉並未打來電話或發來短信,她輕蔑一笑:“哼,還挺沉得住氣。”
打算按兵不動的葉芙,正想把手機放下,就接到了夏雪打來的電話。
眉頭不自覺的蹙起,葉芙還未開口,便聽到對方着急忙慌的提醒道:“我忘了件事,剛剛纔想起來!就是之前發現你跟唐少楓關係曖昧的時候,我把這件事告訴夏婉的好朋友陸幺幺了,還有我奶奶也知道了。所以,你要是想對夏婉做些什麼,最好小心點,她有可能早就知道你和唐少楓有故事了!”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氣得不輕,葉芙連罵人都忘了,直接將電話掛掉。
冷靜下來後,她思前想後,認定夏婉並不知情,否則一開始她故弄玄虛時,夏婉就該猜出她了,但對方沒有。
眸色忽明忽暗,葉芙靈機一動,本來沒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辦,但現在她有主意了。
你如果想知道我是誰,跟唐少楓到底什麼關係,或許該去問問你最親的人,或者最好的朋友——將這條信息發給夏婉,葉芙的脣角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冷笑。
四點一刻,信息準時被夏婉收到,她瀏覽完畢後,臉上似哭似笑,“原來,只有我一個人被矇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