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亦楓直接帶着劉子娟到了一個很隱蔽的屋子裡才停了下來。
他先小心翼翼地在四周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以後,這纔將門關上。
轉過身,看着有些扭捏之態的劉子娟,範亦楓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態度看上去更沉穩一些,隨後開口問道:“我想知道,當年的真相。我希望你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劉子娟擡起頭看了範亦楓一眼,稍顯詫異地問道:“亦楓,你怎麼會忽然想起來問這個問題?”
“你別管那麼多,只要告訴我當年的真相就可以了!”範亦楓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他伸手在自己的腦袋上撓了撓,原本整齊有型的髮型,此刻變得亂糟糟的一片,整個耷拉在腦袋上。
範亦楓的情緒非常激動,但劉子娟卻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輕笑着說道:“過去的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我們應該珍惜現在的生活,不是嗎?”
劉子娟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苦澀,那雙美眸裡還帶着點點眷戀的神色,就好像思緒飄飛出去很遠很遠。
範亦楓步步逼近,直到劉子娟的脊背已經整個都抵在了牆上,範亦楓這才冷聲問道:“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願不願意告訴我?”
“我不願意。”劉子娟一改以往的怯懦,擡起頭直視範亦楓那雙冷漠的瞳孔,眼神有些倔強。
範亦楓也沒有想到,劉子娟竟然拒絕地這麼幹脆。
他不禁有些懷疑,眼前這個盡顯滄桑之態的中年婦女,還是他記憶當中那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安靜祥和的人嗎?
還是說,這幾年的奔波勞累,已經將她的棱角徹底打磨掉了?
劉子娟在拒絕以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一臉認真地看着範亦楓,用一個長輩的口吻說道:“亦楓,我知道這麼些年來,你一直很恨我的簡愛。我不奢求你可以原諒我們,畢竟當年的事情,確實是我不對在先。但是事情真的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來,現在再提起來,只會傷害更多的人,所以,求求你不要再問了好嗎?”
劉子娟的語氣,甚至已經加上了一些哀求。
範亦楓此時已經恢復了理智,他冷冷地看着劉子娟那張依舊美貌尚存的臉,像是要從她的臉上看清楚一些東西似的。
他的思緒不禁飄飛到了三天之前,他和簡愛還在M國的時候。
那個晚上,許琴特地將他從臥室裡叫出來,一對母子就在頂樓的天台上,吹着夜晚特有的涼風,喝着小酒,開始了他們的徹夜長談。
那個晚上,許琴脫下了她向來最愛的旗袍,只穿了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黑色連衣裙。
她靜靜地躺在躺椅上,修長的手指中間端着一杯紅酒,晶瑩剔透的紅色在夜晚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好看。
許琴時不時地就要轉過頭看一眼一臉嚴肅的範亦楓,而後輕輕一笑,開口說道:“亦楓,現在看到你和簡愛這麼要好,我的心裡很爲
你們感到開心,真的。簡愛是個好姑娘,我希望你可有好好地和她在一起,一定一定,不要辜負她。”
這句話許琴在見到簡愛以後,就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是這一次卻無比認真。
範亦楓有些苦澀地笑笑,開口說道:“媽媽,您知道的,我和簡愛的結合,本來就是以恨爲基礎了。即便現在我已經意識到自己愛上了她,但是我心裡始終有一根刺,常常扎的我痛不欲生。而我對劉子娟的恨意,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爆炸,到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我和簡愛,會變成什麼模樣。”
範亦楓的話也讓許琴陷入了沉思。
她的眼眸一直盯着那杯紅酒,然後便仰頭一口將那些液體全部喝了進去,隨後有些微醺的瞳孔看着範亦楓,塗着紅色口紅的嘴巴微微張開,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亦楓,你不該恨他們的,真的。不管是簡愛還是劉子娟,她們都很好,所以你不該恨她們。”
一句不該恨,被許琴來回重複了三遍,就像是在加強自己的語氣似的。
範亦楓還以爲許琴是想勸說他務必要對簡愛好,所以纔會這麼說,因此只是輕輕地笑了笑,並沒有太在意。
但是身爲母親的許琴,卻將範亦楓的心思拿捏的很好。
她輕輕勾脣一笑,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範亦楓,我沒有騙你。實話告訴你吧,真正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纔對,是我,毀了劉子娟的人生。”
許琴越說越莫名其妙的話,讓範亦楓越來越糊塗,他簡直有些,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了。
嘴巴微微張開,範亦楓試圖說話,但是好幾次都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所以只能用眼睛看着許琴,像是再用這個的方式詢問着她,到底爲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許琴此刻卻從躺椅上下來,走到範亦楓的身邊,伸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莞爾一笑,說道:“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你只要記住,以後不要再恨簡愛和劉子娟,就可以了。”
丟下這麼一句讓範亦楓完全摸不着頭腦的話以後,許琴將自己身上搭着的披肩緊了緊,隨後轉身下了樓。
偌大又空曠的天台上,瞬間就只剩下了範亦楓一個人。
他有些頹廢地倒在躺椅上,腦海裡還不斷地浮現出許琴剛纔說的話。
他滿腦子都是問號,一直在不斷地詢問着自己到底爲什麼,到底爲什麼。
然而,始終不會有一個回答。
所以範亦楓早在回國之前,就聯繫了範斌,讓他務必要帶着劉子娟出現在機場,雖然最主要的目的是爲了滿足簡愛一個簡單的心願,但是更重要的,還是他想從劉子娟的嘴裡套出一些信息。
劉子娟見範亦楓只是盯着自己,始終沒有說話,心中有些擔心,急忙抓住範亦楓的胳膊,一臉關切地問道:“亦楓,你沒事吧?”
“不要碰我!”範亦楓一把將劉子娟甩開。
但是因爲他的動作幅度有些大的緣故,毫無防備的劉子娟被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她還不斷地發出呻吟聲,臉上也是一片痛苦的神色。
範亦楓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滿臉都是懊惱的神色。
他快步走到劉子娟的身邊,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劉子娟輕輕地搖了搖頭,試圖衝範亦楓輕輕笑笑,表示自己確實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剛剛動了一下,剛纔被摔到的地方又開始疼痛。
範亦楓無奈嘆息一聲,摸出手機給範斌打了一個電話,示意他將自己的醫藥箱快點拿來。
不到片刻工夫 ,範斌在門外敲門。
範亦楓快步走到門邊將門打開,又從範斌的手裡將藥箱接了過來,隨後走到劉子娟的身邊,輕聲說道:“把你受傷的地方給我看看,我替你擦點藥。”
範亦楓的話讓劉子娟一臉詫異地看着他。
以前,範亦楓可是巴不得她快點去死。雖然他娶了簡愛以後,對她的態度也稍微好了一些,但是要讓他給她擦藥這種事情,劉子娟從來都不敢想象。
所以一時之間,她受寵若驚到完全不知所措。
範亦楓稍顯不耐地說道:“快點,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劉子娟這才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笑笑,說道:“沒關係的,反正我都是一把老骨頭了,也沒有幾天可以活的,這點痛,我都已經習慣了,等我回去以後,自己擦點藥就可以了。”
劉子娟看似釋然的話,讓範亦楓的心中就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似的,怪難受的。
劉子娟和許琴差不多大小,五十出頭的年紀,雖然算不上年輕,但是也絕對不老。
而她這個年紀,本來應該是幾代同堂,坐享天倫之樂,但是卻因爲種種原因,不得不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又因爲範亦楓之前特意命令所有人不許給她看病,導致她的身體留下了很多後遺症,身子骨也越來越差。
想到這些,範亦楓的心中還是稍微有些愧疚。
雖然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許琴的強調卻讓他開始重新審視他出國之前的生活。
在他的印象裡,劉子娟一直都很溫柔,對他也是真正地好,算得上是一個賢妻良母,只是那個時候他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以至於將這一點給完全忽略了。
現在再想起來,確實發現當年的事情,疑點重重。
範亦楓呼出一口氣,從藥箱裡翻出了一個藥膏,一股腦地塞進了劉子娟的手裡,冷聲說道:“這些藥膏的藥效都還不錯,你會去擦一點吧,恢復起來也快。”
“好,謝謝你。”劉子娟輕輕地點了點頭。
雖然是範亦楓將她推到在地上,導致她摔傷的,但是劉子娟始終只記得範亦楓的好。
“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當年的真相,我也就不勉強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