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在這樣寂靜的夜晚,未府那一個不起眼的院落的某間屋子之中,一陣撕心裂肺的的咳嗽聲尤爲突兀,讓人不覺得有些擔心,這樣的一個人好似吊着一條命,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五姨娘,喝點茶水壓壓吧。”這時,一直在腳踏邊守夜的扶蘇也被這咳嗽聲幽幽的驚醒,擡眼便看到那落下的牀幔因着牀內人的咳嗽而震得晃晃悠悠,扶蘇定定的憂傷的看了那牀幔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勉強掩去眉眼之間的憂愁與擔憂,起身倒了一杯還溫着的茶水,撩開牀幔遞了過去。
“咳咳咳……咳咳咳……”五姨娘看着扶蘇遞過來的那杯茶,伸了伸手,可是咳嗽卻一直壓不下來,令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接過那杯茶。
五姨娘如今的臉色,可以直接用青白來形容了,人也比前幾日消瘦很多,眼眶凹了進去,只剩下那雙大大卻無神的眼眸,原本就是瓜子臉,這回更是瘦得沒有巴掌大了。身上簡直就可以用皮包骨來形容了,看到現在的她很難想象以前圓潤豐滿的樣子,但是,卻不難看出來那曾經的風韻。
“咳咳咳……咳咳咳……”屋中的咳嗽還在繼續着,似乎根本就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而五姨娘也很是無能爲力,只能用盡全力用手帕捂着嘴,似乎這樣就可以減輕一些,或者聲音小一些。
扶蘇一邊聽着五姨娘那痛苦的咳嗽聲,一邊仍舊很是堅持的保持着端着那杯茶的姿勢,從來不曾變過,只是那低下的頭,隱藏着早已經紅了的眼眶,那眼中的淚好似要涌出來一般,要不是她強忍住。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然泛起了魚肚白,下人們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來來往往的忙碌着,這時,五姨娘的咳嗽纔算止了,五姨娘將手中那捂着嘴的手帕拿了下來,緊緊的握在手裡,藏於枕頭下面,而扶蘇沒有遺漏了五姨娘這個動作,以及那手帕上點點而刺眼的血色。
“扶蘇,其實你不必這樣的。”五姨娘擡起頭來,看着那從她開始咳嗽就沒有改變過動作,一直端着那杯早已經涼了的茶的扶蘇,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很是愧疚的看着她說道。
“五姨娘,您是奴婢的主子,這輩子都是奴婢的主子,主子如此痛苦,奴婢豈有安樂享受之理。”扶蘇並沒有因着五姨娘的這句話而起身,反而一臉堅定的說道,讓五姨娘根本就沒有辦法拒絕,此刻,五姨娘除了嘆息之外,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扶蘇,你幫我把案子下的那一個盒子拿過來。”五姨娘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嘴角掛着一抹苦澀而又幸福的微笑,擡起沒有什麼力氣的胳膊指着那不遠處的案子輕聲說道。
扶蘇並沒有問什麼,而是很規矩的按照五姨娘的吩咐,直起早就已經僵硬的身來,收回那伸出去秉持着遞茶的姿勢,有些踉蹌的向着五姨娘所指的那個地方走去。在這一刻,扶蘇渾身都麻木了,好像根本就感覺不到一點的疼痛或者是酸累。
扶蘇很快就將五姨娘說的那個盒子從案臺下拿了出來,並遞到了五姨娘的跟前,可是,就在她將那盒子遞過去的時候,竟然看到了五姨娘嘴角含着笑的看着她搖了搖頭。這讓她心裡大驚,難道是她意會錯了?
然而,就在她瞎想之際,五姨娘那虛弱無力的聲音響了起來,“扶蘇,這個是給你和扶柳兩個人的,你拿回去你們兩個人一起打開吧。”
“夫人,這可不行,奴婢們……”扶蘇沒有想到五姨娘竟然讓她拿的這個盒子就是要給她和扶柳兩個人的。五姨娘這邊一直以來的情況,她和扶柳心裡都是有數的,雖然平日裡不缺什麼,但絕對算不上寬裕。
平日裡,五姨娘都是省吃儉用,儘量將銀兩和首飾,以及值錢的東西都攢下來,她們知道,這是五姨娘爲了給二小姐準備的,怕今後二小姐會受了委屈,過的艱難。
可是,自從五姨娘生病以後,老爺過來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下人們也越發的放肆,就連吃食都簡陋的不像話,更別說吃藥了,基本上吃藥的錢都是從五姨娘攢的那些錢裡拿,可五姨娘又怎麼捨得,這也就是爲什麼五姨娘的病情總也不好,反倒越發嚴重的原因。
但是,此時五姨娘竟然將這個盒子拿了出來要給她們,這可怎麼使得?
“扶蘇,拿去吧。估計我也沒有多少時日了,過一段時間也必定府裡不會安穩,這些東西放到我這裡反倒不安心,若是,在我去了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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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姨娘!您不可以這樣說!”扶蘇一聽到五姨娘說這話,立刻就急了起來,淚眼也控制不住的撲簌簌的掉落下來,有些大聲的說道。可是,五姨娘看到扶蘇這個樣子,只是很無力的搖了搖頭,然後擺擺手,示意扶蘇不要說了,聽她說。
“扶蘇,我們都知道,這時遲早的事情。我能感覺的到,真的時間不多了。”五姨娘說到這裡眼神也有些哀傷,但是卻又不得不看清現實。五姨娘閉上眼睛,喘了一口氣,繼續說:
“扶蘇,這些事情,我也只能託付給你了。那時,如果沫兒還過得很好,裡面的首飾你和扶柳就全部分了,只將那鋪子和莊子給她就好。若是她過得不好,那這裡面的首飾你就一分爲二,一份給沫兒,一份你和扶柳兩個人分了,出去找個好人家就嫁了。”
“奴婢不走!奴婢要陪着五姨娘一輩子!”五姨娘的話音剛落,扶蘇就撲在牀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語氣之中根本就沒有動搖的意思,更沒有聽見錢財的歡喜,反而是濃濃的哀傷。
“傻丫頭,你這不是陪了我一輩子麼,只不過,我這一輩子它太過於,短了……”五姨娘看着俯在自己牀前哭的扶蘇,伸出手來,摸着扶蘇的頭試圖安慰着她,可是說到最後,五姨娘卻已經發現此刻說什麼都是那麼的蒼白。
“好了,扶蘇你去休息吧,我也要躺下休息了,有些累了……”五姨娘原本虛弱的聲音越來越輕,說到最後,已然就沒有了聲音,疲憊的靠着迎枕就閉着眼睛睡了過去,無聲無息。
扶蘇聽到五姨娘沒了聲音,也擡起頭來,看到五姨娘那姿勢,便已經明白五姨娘的身體已經超過了負荷的程度,急需要休息,昏迷了過去。扶蘇輕輕抽泣着扶着牀沿站了起來,然後小心翼翼的將五姨娘平放在牀上,併爲其蓋好了被子,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懷裡緊緊的抱着那個盒子,不曾鬆開。
“唉,困死我了。”一個身材很胖的婆子一邊打着呵欠,一邊和走在她旁邊的那個相對於她來說還是比較瘦的婆子說道,語氣裡很是不滿,眼睛之中更是有點點的火氣。
“可不是麼,昨晚後半夜我就沒睡好過。那病秧子從後半夜開始就一直咳,怎麼不咳死呢!”瘦婆子也是一幅不滿,甚至可以說是怨憤的神情,一臉怏怏的對着五姨娘所在的那屋子,揚了揚下巴說道,說到最後忍不住的詛咒道。
“哼,我看也快了!你說咱們兩個怎麼就這麼倒黴,當初怎麼就分到這裡來了,也不知道那病傳染不,萬一要是傳染……”那胖婆子前面那句話還很有底氣,可是說到最後眼中便有了憂色,將她的擔憂也說了出來。
“啊!不會吧!我看這事十有八九啊,你看自從那病秧子有病之後,就連老爺也沒過來看她幾回,更別說別人了。就她那親生的女兒不也沒有來過!”那瘦婆子一聽胖婆子那句話,心中不禁也泛起了嘀咕,隨後有些恍然大悟的一拍額頭很是害怕的說道。
“那這個怎麼辦?這可怎麼辦,要不我們就趕緊找曹總管說說,讓他將咱們兩個分到別處……”聽到瘦婆子這麼一說,胖婆子頓時心中慌張不已,沒有了主見,滿心滿眼的都是焦急,就連額頭上都能看到那滲出來的點點汗滴。
“唉,哪有那麼容易!要是當初我們府裡有人,恐怕就不會給咱們分到這裡來了,現在要給咱們分出去更是不可能,想都別想!”那瘦婆子看着胖婆子那慌張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的不屑和鄙視,隨後很不客氣的就將胖婆子那根本就不切實際的想法給一棒子打死。
“那,那你說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在這裡等死吧?”胖婆子一看瘦婆子很不給自己面子,就將她說的沒了臉面,當下心中很是不服氣的衝着她說道。
“那病秧子身邊的丫頭都沒有慌,你慌什麼!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時時刻刻的祈禱那病秧子早點死!在不就,我們可以再推動一下她那病情……”而瘦婆子顯然就是在等着胖婆子這一句話,當聽見胖婆子說完,嘴角頓時彎起一個邪惡的弧度,隨後附在胖婆子耳邊,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着什麼。
“這樣,這樣,怎麼能行……要是讓人發現,肯定是一條死路。”胖婆子剛開始聽臉上還有些笑意,可是當聽到最後的時候,臉色早就已經蒼白了,很是不可思議的望着那剛纔說出那樣狠毒主意瘦婆子,皺着眉頭搖搖頭說道。
“哼,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這個時候怕死了?你就算不做,也免不了死。再說,你下手越晚,你就危險更大,指不定最後還沒有靠的過那個病秧子,就先死了呢!你自己死不要緊,恐怕最後就連你那兒子姑娘也免不了。”
那瘦婆子一聽胖婆子居然那麼說,臉色當下也拉了下來,陰陽怪氣的冷哼的說道,語氣之中滿滿的都是嘲諷和諷刺。只是這句話說出來,似乎根本與她沒有一點關係。
“我,我,在考慮考慮。考慮考慮……”那瘦婆子到底說到了胖婆子的心裡,說出了她最擔心的事情,所以胖婆子原本恐懼的心也有些許的動搖,低下頭,一邊絞着手,一邊思考着。而那瘦婆子也並不打擾,只是跟着胖婆子想前走着。
而誰也沒有看到,就在她們兩個走過去的那棵樹的背後,有一個靠着樹渾身顫抖的人,望着她們離開的那個方向眼神狠毒的像是毒蛇一般,要不是緊握的雙手還有一些鎮痛感,讓她清醒一些,恐怕她早就上前幾個石頭將她們拍死了。
這個丫頭不是別人,正是五姨娘身邊的另一個丫頭扶柳。扶柳不知道應該怎樣的去發泄此刻她心中巨大的憤怒,唯有這樣的不斷不斷的平復着心中的波瀾。她不怕死,就算是殺了那兩個婆子又如何,可是,她不能讓五姨娘陷入更艱難的困境了,原本她們的處境就已經很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