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香擡手摸了摸程悅的臉頰,柔聲道:“我知曉你是在關心我,又怎會怪你。我相信他,悅兒,母妃所有的感情幾乎都系在了那個男人身上,若是他真的死了,母妃也會隨他一起去,若他真的不願等我,那隻當我這一輩子瞎了眼看錯了人,只是待他死後我還是會跟着離去,在喝下孟婆湯之前只祈求下輩子再也不要遇上那男人,悅兒,你成全母妃好不好?這也算是母妃對墨卿的補償。”
程悅蹙緊眉頭,過得好半響她才點了頭,她站起身走過去伸手抱住白染香,“母妃,謝謝你。”
白染香拍了拍程悅的背,“傻孩子,謝什麼。”
程悅眼睛忍不住有點發紅,前世加上今生她都不曾享受到母愛,但現在她是深切體會到了母愛的偉大,她抽了抽鼻子,鬆開手,站直身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妃,這般說來你也會離開東海國?但皇上願意放您離開嗎?皇上現下體內毒素還未完全清除,要完全好的話怕是至少還需兩個月,母妃,我和墨卿七日後就即將離開,不若到時候你和我們一併離開,那日是登基大典,皇上也顧不上我們。”
白染香搖了搖頭,笑盈盈道:“放心,皇兄會同意的,而且有人會護送我離開東海國,等我去了大周國,自會上京城去尋你們,只希望我趕得及你和墨卿的成親大禮。”
程悅的臉忍不住一紅,她咳了聲,“母妃一定會能趕得上。”
二人又說了片刻的話白墨卿才進來,他看了二人一眼,白染香笑道:“後日辰時在國師府碰面,準備儀式。”
白墨卿抿了抿脣,上前忽然伸手抱住白染香,卻什麼話都不說,白染香愣了下,伸手在白墨卿背上拍了拍,兒子是真的長大了。
二人留在流雲殿用過晚膳纔出宮回府,上了馬車後,白墨卿伸手撈住打算坐到對面去的程悅,將她抱到自己的懷裡,在她腦門上親了下才道:“在我出去後,母妃究竟和你說了什麼?你爲何同意了?”他心下的歡喜壓過了難受,可那份難受卻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程悅眨了眨眼,想起母妃說的話後,她伸手摟住白墨卿的脖子,湊過去在他脣上親了下,笑盈盈道:“這是我和母妃之間的秘密,白墨卿,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我相信那一天並不遠。”
白墨卿‘嗯’了聲,“我不問了,你再親我一下。”
程悅:“……”她湊過去在他脣上又親了下,繼而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緩緩道:“白墨卿,別難過,你還有我,我會永遠陪着你。”
一滴滾燙的淚滴落入程悅的發間,只聽白墨卿低低的‘嗯’了聲。
生老病死,不可免。
兩日後,程悅和白墨卿到達國師府的時候白染香已經到了,白染香走上前拉過程悅的手,笑道:“怕嗎?”
程悅搖了搖頭,“母妃,我不怕。”
逆天續命,犧牲的是母妃,得益的是她,該怕的人不該是您嗎?前世今生自己都不曾有過孩子,她不知曉自己將來是不是也能爲自己的孩子犧牲這麼多,她張了張嘴,終究什麼都沒說。
玉謙將他們三人帶進一間屋子,屋內放置着三張只夠一人躺下的牀榻,玉謙轉身看向他們三人,“躺上去閉上眼便可。”
程悅躺到牀榻上,呼吸間是淡淡的薰香味,不知不覺間程悅眼皮越來越重,意識漸漸沉了下去,她似乎已經醒了又似乎沒醒,她看到了扯着一個小女孩的衣角一直在哭泣的小男孩,看到了青灰色的牆,看到了一家三口一同出門,看到了大火,看到了水裡的墨發,看到了兔子燈,看到了刀刺入胸膛,看到那雙慌亂的眼眸,看到了她的柔情,直至額頭上一痛,她猛地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面無表情的俊臉,程悅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臉,這一摸才發現自己竟滿臉溼意,不知何時竟然哭了!
她坐起身來,往兩邊看了看才道:“他們還未醒?”
玉謙點了點頭,將手上拿着的手巾遞給她,“你哭了,等你將淚水擦了我再喚醒他們。”
程悅接過他遞來的手巾,將臉上的淚水擦盡後,她低頭看着手上的手巾有些出神,沒想到這一睡竟然將前世今生都看了個遍,更不曾想到的是一向面無表情的玉謙竟然懂得照顧他人的情緒。
她從牀榻上起身,“我睡了多長時間?儀式已經結束了?”
玉謙點了點頭,“儀式已經結束,現在你的壽命和白墨卿相連,他死你死,你死他也死,染公主的壽命如今只剩下幾十年,你已經睡了半個時辰。”
程悅詫異道:“竟只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竟將前世今生看了一遍!
玉謙‘嗯’了一聲,隨後去將染公主和白墨卿喚醒,程悅走到躺在牀榻上的染公主身旁,見她容顏不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鬢髮,她會變老嗎?
白染香睜開眼便瞧見程悅低頭看着自己,她忍不住笑道:“悅兒,你已經醒了。”她伸手,“來,扶我一把。”
程悅‘嗯’了聲,等將白染香扶着下了牀後白墨卿已經站在了她身後,白染香在牀榻旁坐下,她笑道:“今日就當作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還有五日你們便要離開東海國,見得多了反而徒增傷感,白墨卿,你站過來點。”
白墨卿往前走了兩步站到程悅身旁,白染香拉過他的手,將他的手和程悅的手放到一起,“你們要一輩子都好好的,這樣母妃纔會放心,好了,你們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和國師大人說。”
程悅和白墨卿點了點頭,二人對視一眼退後一步,齊齊跪了下來,磕了個頭,二人齊聲喚道:“母妃。”
白染香點頭,笑盈盈道:“好孩子。”
程悅和白墨卿出了屋後,程悅才道:“白墨卿,你看見母妃眼角
的皺紋了嗎?”
白墨卿‘嗯’了聲,程悅瞪大眼,呼出一口氣來,“她剛睜眼那會兒還沒有的。”
白墨卿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悅兒,我們一輩子都要好好的。”
程悅用力的點了點頭,眼中的淚終究是落了下來。
離登基大典還有兩日,程悅去了趟花府,她心中一直存着一個疑惑,師父會不會就是東海國的人,會不會是東海國吏部尚書花武間的兒子,畢竟他們的面容有三四分相像,花府看守府門的小廝拿着程悅遞過來的帖子進府去尋他家老爺,很快小廝便出來將程悅領了進去。
花武間和他的夫人在正廳內等着程悅,見程悅進來後他和他的夫人都起了身,縱使她只是一個還未及笈的小姑娘,但皇上的性命是她救回來的,可見她本事不小,待程悅坐下,丫鬟上了茶點後,花武間才笑着問道:“不知程姑娘今日來府上究竟有何事?”
程悅直接笑問道:“花大人,我只問您一件事,你可認識一個人,他叫花宿眠。”見花武間臉上神色不變,而他的夫人交握放在腿上的手卻狠狠的握緊了,她心裡有了數,立時補充了句,“他是我師父,我的醫術幾乎都是他教的,我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所以你們不必瞞着我,也無需防備我。”
花武間搖了搖頭,“老夫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程姑娘的醫術既然是他教的,想來他應該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程悅勾了勾脣,她站起身來,“我今日來要的就是此事,若你們不認識,那我這就告辭,他確實是個極厲害的人物,也是一位好師父。”
花武間點了點頭,對立在夫人身後的丫鬟吩咐道:“去送程姑娘。”
等程悅一離開正廳,花夫人立刻站起身,忍不住想要追出去,花武間趕緊起身伸手拉住她,“夫人,你這是要做什麼?”
花夫人聲音裡都帶上了哭腔,“你沒聽那小姑娘說宿眠還活着嗎?你爲什麼不承認?爲什麼?你既然不願意承認這個兒子就罷了,我願意還不行嗎?你放開我,我要去找那小姑娘說清楚。”說着說着眼中的淚水便流了下來。
花武間嘆了口氣,伸手一拉便將花夫人抱進了懷裡,他拍了拍她的背,“宿眠是我們兩人的孩子,我怎麼就不願意承認了,當年的事雖已經淡下去了,但難保不會有人還記得,先不說我們家還有好幾個孩子,只說程姑娘他們後日便要離開東海國,若是在這時候給程姑娘他們惹下麻煩豈不是我們的過錯,現在知曉宿眠這孩子還好好的活着我們心中擔着的這塊石頭也終於落了地,你若是想宿眠,可以寫信,待會兒我命身邊的親信親自送去寧親王府給程姑娘,這樣也不會引起旁人注意。”
花夫人擡手狠狠的掐在了花武間的胳膊上,“當年若不是你死活不同意,宿眠會生死不明嗎?還不都是你的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