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陽村也有一個傳說。曾經一位仙人在下凡歷練的時候,化作一名乞討的老者。一路過來,他受盡欺凌,卻唯獨在經過那個村莊時,幾乎所有人都將食物遞給了他。他心懷感激,就在恢復仙身之時,對整個村都施了長壽之術。所以,這個村的村民,只要長期待在村內,都能活至百歲以上。
風千雪和夜洛塵行到這村莊的時候,一下馬車,就立即感受到了周邊的地磁場和其他的地方與衆不同。好像有一股源源不斷的活力,朝着他們的體內襲來,讓人覺得倍感精神。
“還是千雪心細,能夠想到這個地方。這裡生機旺盛,磁場強大,任何妖魔鬼怪,都無法接近這裡。所以我們現在,總算是自由了!”夜洛塵望着前方那綠油油的稻田,眸中多有感慨。
風千雪也伸展着雙臂,對着稻香深深的呼吸一口,再舉目遠眺。其實以後在這裡生活也好,雖然看不到她生活了十年的白皚山,但這裡卻最是聖潔。
趙敏君這時也緩緩的從馬車上下來,但她沒有跟着上前,只在他們身後不時的朝他們瞄去一眼,然後斜斜的靠在馬車窗外,放眼沉思。
“千雪打算在這裡逗留多久?”夜洛塵不由得問,他隱隱覺得,她來這裡,不止是躲避那些綠眼人那麼簡單。
風千雪忽的轉頭看他,後又低下頭去,神情有些許的不自然。
“對不起,師兄,原諒我利用了你。可也只有這樣,他纔會放我出來。”
他不太明白她所說的利用指的具體是什麼,難道她只是以他側妃的身份做藉口離開皇宮,離開燕城,卻只讓他獨自前往瑞南嗎?
想到這,他的心忽然沉了下來。
“千雪是打算一直在這住嗎?”
可她卻搖頭,“不,既然我是和你一起出的宮,那我自然還是要和你一起走了。”
他聽後心中又升起了一絲愉悅,但他沒想到,她還會說出後面的話。
“可是師兄,這一路上,如果我說要離開,你能……休了我嗎?”
他面色驀地泛白,心內剛升起的那份喜悅,就像泡沫般,破碎成連他都看不見的粉末。
她居然說,讓他休了她?
讓他……休了她……
他肩膀竟是一抖,就連那斜射的日光,都照不進他溫度驟降的心。
趙敏君也不知是不是聽見了她這句話,看向他的目光,忽然多了一份心疼。
但他從來都不願對她暴露自己的內心是有多麼脆弱,於是他勉強撐起一抹連他都分辨不清的笑意,然後道:“如果千雪想離開,我自是會尊重你的選擇。”
她又擡頭看他,他柔情似水的眼眸讓她不敢過多直視,他對她那樣的寵溺,那樣的放任,她已在無形之中欠他越來越多,這輩子是還不起了。她心中只能裝下一人,而這個人,無論是在前世還是在今生,都已經無法將他從她心內移出來了。他若是枝,她便是葉,他們枝葉相連,即便她落了,她化成土,也會成爲他的養分。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她真的不知道還能對夜洛塵說些什麼。
他一陣沉默,攸地想到一點,“那千雪來這裡,是在等他?”這裡沒有了綠眼人的監視,他們可以自由的暢所欲言,可以肆無忌憚的,討論將來的一切計劃。
她點了點頭,“我找了塊絹帕,用我新領悟的繡法給他繡上了暗語,然後別在他派人送來的鳳袍上。我讓義孃親自去送還給他,只要他看到那與鳳袍不相稱的絹帕掛在上面,以他的機智,必定會有所察覺的。”
“只要他來,你就可以告訴他我們前段時間所遭遇的事,還有被風彥創造的綠眼人所監視的事,還有你撒謊騙他說肚裡的孩子不是他的,這一切,你都能和他解釋清楚了。”夜洛塵總算是明白了她的用心,也更清楚的知道,他,是永遠不可能取代那個人在她心中的位置了。即便他們之間已然揹負着父母的血海深仇,可這也無法阻擋他們對彼此產生的深深愛意。而他們,也已經成爲血溶於水的親人了。她的肚子裡,正孕育着他的孩子……那是怎麼也斷不開的紐帶,是他們相愛的結晶。既已成爲親人,又何苦相愛相殺呢?
想到這,他又下意識的朝她看去。只見她柔眼微垂,低頭俯視着自己還未隆起的小腹,露出初爲人母的慈祥之光。
他從沒覺得自己非常羨慕一個人,因爲他什麼都能擁有,即便暫時無法得到,也相信遲早一天他還是會擁有。但是現在,他卻真真正正的去羨慕她放在心中的那個人,因爲那個人,無論是生是死,都不會離開她的心了。
他們就這樣靜靜的站在稻田邊,感受淡淡的稻香從面前徐徐吹來,而那金黃的圓日,卻慢慢的向身後的山巒沉去。
風千雪開始急了,他不是早就出宮了嗎?爲什麼到現在還沒見到他的身影?這仙陽村一點都不大,普通人就是騎着馬,溜達不到半日就能將這條村裡裡外外都走遍了。
難不成他沒看到那絹帕,以爲她會去那燕城邊的小村落,傻傻的在那裡等她去了?
“千雪,這天就要黑了,我們還是先找個住宿的地方,明天一早再來等吧!我感覺這村子,似乎到了夜晚之後,磁場的強度就不一樣了。那些妖魔鬼怪,應該會趁夜闖入,恐怕那些擺脫不掉的綠眼人也會進來。他們會很快找到我們的。”夜洛塵向四處看了看,眼見那東邊都已經被深藍漸漸覆蓋,就連最後的一抹霞光,也即將被襲來黑夜籠罩過去。
“他明明比你先出去了,師兄,我怕他是去了另一個村子。你能派人去找他嗎?”她擔心的拽着夜洛塵的袖口,她怕南炎睿沒發現她留的暗語,會自己胡思亂想,若是做出什麼不好的事那就遭了。
夜洛塵點了點頭,揮手將寧一凡招了過來。
“他是我最信任的護衛,寧一凡。讓他去找吧!”他對她道。
風千雪感激的謝過,便告訴寧一凡那個村莊的位置。寧一凡接了令,便從馬車上卸下一匹駿馬,跨上去,即刻快速的向來路馳騁開來。
夜洛塵拉着風千雪重新坐上馬車,所有人也都跟着各歸各位,然後也緩緩的向房屋密集的地方行去。
和夜洛塵預想的一樣,天一旦黑完,在他們身邊,就又感受到了那些綠眼人的存在。風彥弄出的這些半屍半魂的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即便他們低頭耳語,也能感覺它們就在耳邊偷偷的聽,可他們卻無法看到它們。以至於天黑以後,他們就不得不再次小心翼翼的說話,甚至連話都不怎麼說了。用完膳,就直接睡了過去。
而在那另一個村子裡,南炎睿果然傻傻的等在他們曾經的新房。他已經在這裡坐了快要一夜了,可她還是沒來。
杜芸青追上他的時候,幾乎差點要吐血了。他那降黑馬車真是有風一般的速度啊!跑得她真真是人仰馬翻!就說她騎着追的那隻,此刻已經累趴在地,不一會就嚥下氣了。
她還是第一次發現他有這間屋子,一推門,入眼的大紅喜字竟然還沒有拆下。想來,這是他們私下拜堂成親的地方了。她又向四周掃了一圈,在嗅到那濃濃的酒味之後,她朝他走了過去。
南炎睿不知喝了多少的酒,桌上放着的女兒紅已經空了,還有那杏花村、狀元紅等,都參差不齊的動了半罈子。可他卻沒有醉,還能在她靠近的時候,擡起眼眸細細打量。
“青姨?你怎麼來了?她呢?”他不由得朝她身後看去,入眼卻仍是空無一人。
杜芸青直接將他手中的酒杯摔到地上,“乓啷”的一聲,那酒杯破碎成花,連同那杯中未喝盡的酒,也灑出瞭如花一般的形狀。
本來還在屋外守着的莫無痕都被這聲響嚇得疾疾奔入室內,可看到杜芸青叉着腰準備罵人,他又灰溜溜的躲了去了。
“你就是這個死樣子,纔會讓千雪和別的男人跑了!你怎麼不像以前那樣,去爭啊!橫刀奪愛不是你的專長嗎?”
橫刀奪愛?他瞪了她一眼,是他被人橫刀奪愛好嗎?
然杜芸青又繼續罵:“躲在這裡喝悶酒,南陵國的臉都被你丟盡了!現在你是皇上啊,就算那些大臣們要殺,你就是硬留她在身邊,又有何不可?那死老東西,死了還能扳出這麼一道聖旨!要是我在,我就衝上前直接替你撕了!反正就是全南陵國的士兵都來通緝我,我杜芸青也不怕!”
他冷漠的又朝她瞥去一眼,卻從桌上的茶托處,再拿了一空杯,繼續給自己倒酒。可是隻喝了一口,就對杜芸青開口說道:“我約她在這裡見面,我一直相信她會來的。她怎麼捨得違揹我們曾經的誓言?她一心就想要出宮,爲了出宮,她甚至逼着我讓她成爲那姓夜的側妃!我是生氣,我好生氣,我氣她真的這麼不留情分,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我!那比她親手殺了我還難受!所以我允了!”
說到此,他又舉杯,給自己狠狠的灌下一口。
那冰涼卻火辣的刺激,從咽喉一直往腹中淌去,竟是能直直的穿入心臟,將他疼痛的心,暫時麻痹。
她爲什麼不來?她一定能聽見他的話的。
他如今已經拿到了令牌,她不喜歡皇宮,她只要在這屋中好好的等他一個月,他就能出來和她團聚了。他本想對那令牌許的願望是,在不犧牲她的情況下,將他身上的血咒永遠除去!可是現在,他卻覺得,血咒再痛,都沒有他揹負的她對他的仇恨更痛!
她已經想起了過去,想起了他是她的殺母仇人,那麼她,真的會像雪後恨他的父親和師父那樣,恨他嗎?
他不想讓她活在仇恨中,所以他若是要許願,那他新的願望便是,讓她所有的親人,都活過來!
起死回生,父皇曾經告訴他,這個令牌能實現的願望,包括,能夠讓人起死回生!
他從沒想過,這一點,對他居然這麼重要!
但也只有那樣,他們之間,纔不會存在那樣的血海深仇……
窗外忽然吹起大風,將未關的窗戶吹得啪啪作響。他喝酒喝到最後還是有些上了頭,無意被這陣風一吹,竟控制不住的狂吐起來!
杜芸青一看即刻過來替他拍背,但見他吐得太過狼狽,她於是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才終於搜出塊絹帕來給他擦拭。她這纔想起這塊絹帕,是她當時從那鳳袍上取下來的,本說要給風千雪還回去,可沒想竟然將這事忘了!
與此同時,她也想到了另一件事!
“睿兒,那個令牌,你拿到了嗎?”她記得那聖教令牌一直在風千雪身上,可風千雪走的時候,卻沒和她交代這令牌的事。
南炎睿點了點頭,從自己的袖袋中掏出那被明黃緞錦包好的聖教令牌。自他從她桌上拿過來後,就一直沒有將它打開。
杜芸青一看,當場就愣了!
“睿兒,你什麼時候拿到這令牌的?”
“昨晚。不,今早。”他邊答邊打開緞錦,將亮出的令牌拿在手上細細端詳。
昨晚……今早……那意思就是,他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在風千雪的房間裡!她真是要瘋了!既然這樣,她何必在定和宮內等他等了一個晚上?
又有陣風從窗外吹入,南炎睿的頭又開始疼了,好不容易平復的胃,隱隱約約的又在翻騰。杜芸青走過去直接將窗戶關緊,可卻突然聽身後的人大叫一聲:“青姨,這令牌是假的!”
“什麼?怎麼可能呢?”杜芸青急忙轉身回去,奪過他手中的聖教令牌,藉着燭光細細端詳。那耀眼的金屬光澤,怎麼看都是真金啊!誰會拿真的金子,去做一個假的令牌?
“你確定這是假的?可千雪也不會做調換令牌的事啊!”杜芸青想了想,忽的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這一定是七王妃乾的!那天她來找千雪,好像有什麼事要說,可見我在,又不好開口,結果千雪就把我支出去了……”
七王妃,是夜洛塵的王妃,趙敏君?
怎會是她?
南炎睿頭更疼了,胃內還在不時的搗騰,他又忍不住吐了一地,然後拿起剛剛杜芸青給他的絹帕,再抹了抹嘴。
杜芸青越想越覺得不對,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最近的事弄得心煩意亂,所以忽略了太多東西。
“對了!還有一件事!”她又想起了,而且她相信這件事一定是非常重要,否則,風千雪不會專門只派她一個人去!
“什麼事?”他擰眉看她。
杜芸青面色有些複雜,她真的是太大意了,“昨晚千雪讓我親自將那鳳袍送還給你,我以爲是她要故意刺激你呢!可是現在想想,總有一點不對。她再三叮囑我一定要親自給你,是因爲她最信任我。她之所以找最信任的人去送回鳳袍,那這鳳袍裡,一定有什麼秘密!我交給你後,你就沒仔細看過嗎?”
經她這麼一說,他纔想起了這件事情。清晨時他匆匆回自己的寢宮換衣,接過她遞來的鳳冠霞帔後,因爲心酸也便不想再多看一眼,就讓福安拿去處理了。
驀地,他從位上站起,將已經弄髒的絹帕塞回杜芸青的手中,然後飛一般的朝門口走去。
“莫無痕,回宮!快!”他急切的,恨不得現在就奔回宮中!
杜芸青低頭看了看那充滿酒氣和污垢的絹帕,這若不是風千雪的,恐怕她早就扔了。而如果南炎睿知道他剛剛用來擦嘴的這帕子,是他心中念着的女人的東西,不知會不會更加惱羞成怒,甚至賞她個三十大板來出氣?心下後怕,決定還是自己拿回去洗乾淨了,再將這絹帕送到他手中好了。
南炎睿很快就坐上了蓄勢待發的降黑馬車,杜芸青這次也不敢落下,腳步匆忙的也跟着衝了進去。
莫無痕繮繩一揚,那降黑馬車便開始在暗黑的道路上馳騁起來,如路人不細看,還以爲是迎面吹來的一陣黑風,即便駛過,也不留下任何聲響。
於是,當寧一凡策馬兼程趕到那木屋的時候,已是不見了他們任何一人的身影。他裡外前後都找了許久,幾乎把整個屋子都翻遍了,也沒有發現他們留下的任何線索。
心下當知不妙,他這是要回去覆命呢?還是再繼續奔回宮中?
轉眼,黑夜又慢慢被晨曦的光芒冉冉覆蓋,仙陽村又開始恢復了一片生機。風千雪早早就醒了,和昨天一樣,她又走到那稻田邊,站在那靜靜的等着。
她一直認爲,只有站在這廣闊的地方,他才最容易發現她。
夜洛塵亦是跟在她身後來的,他給她拿了早餐,兩人就一起在這露天席地的地方吃了起來。
“千雪,今天恐怕是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我們在這裡耽擱太久,想必已經引起了風彥的疑心。如果天黑之前他仍是不來……”夜洛塵不得不向她提醒一句。
“我知道,本來我也以爲昨天就能見他,卻沒想會等到今天。如果日落之前他再不來,我們就只能啓程往瑞南去了。”
“我想只要我們到了瑞南,風彥應該不會再讓那些綠眼人監視我們了。那裡離燕城太遠,就算要傳遞消息,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到的。”
“不,他雖然不是先皇的親子,但他也和先皇一樣多疑。除非他真的得到了皇位,否則,他是不會撤除他的綠眼人的。”風千雪雖然對風彥瞭解不多,但是,她卻在他身上看到了軒澈帝的影子。生性多疑,手段極端,他雖說是她的哥哥,但也不過是她這個身體的哥哥,她的靈魂,和他可沒有一點血緣關係!
這一刻,夜洛塵又不由得問:“你不會真的在一個月後,將皇位交給他吧?”雖然這個問題他在皇宮的時候已經問過,但那時候,也一直是被綠眼人監視着,她當時的回答,自然不一定算數。
果然,她看了他一眼後,垂眸笑了一下,“不會的,他如果真的做了皇帝,他是不會放過若寒的。我想若寒他自己心裡也非常清楚,所以,我相信他會有辦法,解決他!”
解決他?
夜洛塵秀眉微蹙,看她在晨光中逐漸清晰的她的面龐,他沒想到,她居然還能爲了心愛的人,大義滅親。但那風彥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南陵國,不應該交到這個人的手中,否則,一定是民不聊生!
南炎睿一回了宮,連早朝都不去上,就直接奔回了自己的寢宮。
“福安!福安!”他邊翻邊喊。
“陛下,福安在呢!”福安匆匆忙忙奔了過來。
“那件鳳袍呢?那鳳袍你怎麼處理了?”
福安回話:“奴才怕陛下觸物傷情,所以,就將那鳳袍放入本作爲婚房的衣櫃之中了。”
南炎睿一聽,即刻又奔了過去,果然在那櫃中找到了那件金色的鳳袍。
福安好奇的跟了過去,可看了半天,也沒明白他在找着什麼。卻見他已經將鳳袍的裡裡外外都翻了個遍,就連一處花紋都沒放過,這感覺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這鳳袍我交給你後,你有動過什麼嗎?”他又問。
“沒有,奴才可以對天發誓,奴才沒有動過這鳳袍的任何一件東西,就連一塊鱗片,都沒有取下。”
話到這,南炎睿呆住了。這鳳袍,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可爲了以防萬一,他又再次翻了一遍。
杜芸青跟着南炎睿回到皇宮後,第一件事就是洗掉那絹帕上沾污的痕跡。然後,用內力快速蒸乾了它。粉色的絹帕,再度恢復了原來的秀氣。那上面栩栩如生的山水圖,如果拿到市面去賣,指不定還是極高的價錢。
“終於可以放心的將它交給睿兒了!”她於是就將那絹帕塞入袖中。
再見南炎睿的時候,他還在房內翻着鳳袍,不單是鳳袍,就連鳳冠還有其他珠寶首飾,他都一一的翻查過了。可那臉色,比鐵灰還更難看。難道,他也沒瞅出什麼嗎?這風千雪,爲什麼一定要把事情弄得那麼神秘?她真是想不明白了。不止她不明白,就是南炎睿也不明白。
他們不知道風千雪等人早就被風彥手中的怪物無時不刻的監視住了,一言一行,都必須格外的小心謹慎。
“還是沒什麼發現嗎?”杜芸青皺着眉問。
南炎睿苦惱的搖了搖頭,“青姨,你還過來的時候,這鳳袍就是這樣的嗎?你真沒動過上面的任何東西?”
杜芸青總覺得他這話問得不妥,有些惱怒的雙手叉腰,恨恨的道:“這鳳袍,你讓人送來的時候是怎樣的,我還回去的時候就是怎樣!”
他淡淡的看她一眼,“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這鳳袍在雪兒將它交給你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嗎?”
杜芸青有些悶悶的哼了一聲,然後將手中的絹帕朝他扔去,“吶,這是千雪的手帕,當時落在了鳳袍上面,我本想取下來還她,結果自己又忘記了。現在,交給你了!”
他一聽,眉頭突的躍起!
趕緊拿起這帕子,放在光下細細打量。那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山水美色,絕對是出自她的雙手!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刺出她這樣的繡來!
“你說它是被她落在鳳袍上的?”
“嗯。”
他看似有些激動,急忙讓福安端來盆水,然後,將整個絹帕放入水中。可是,他們什麼異常之處都沒看見!
窗外的光似乎太過耀眼,他不得不把水盆擺在暗處。再次低頭,他們終於看清楚了!
那微微閃着熒光綠的字體,竟從那帕上的山水美畫中躍了出來,映在了光滑如鏡的水面上!而那上面寫着的是:別出聲,我們周圍被綠眼人監視了。一言一行,都會被風彥知道。日落前,約你在燕城外東南方向的仙陽村見,我會把一切真相都告訴你。時間有限,我們不能在那逗留太久,否則,風彥會起疑心的。雪。
寧一凡來到皇宮門外的時候,正碰上宮門開啓,一輛刻着火焰標誌的降黑馬車又從宮內馳騁而出。
南炎睿又出宮了,走得依然是那樣急。降黑馬車快如疾風,即便是汗血寶馬,也不可能追得上它!
寧一凡第一次感覺到這竟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的馬,都快跑得斷氣了!
怎麼辦?這一次,那降黑馬車是要往何處去呢?
不知不覺,風千雪和夜洛塵竟又在稻田邊等到快要日落。
好失望,爲什麼他還是沒來?就算昨天沒發現,他今天也應該發現了。
“不行了,等天一旦入夜,我們再不出去的話,那些綠眼人一定會按耐不住,怕是風彥要下令讓他們襲擊我們了。走吧,一切等到了瑞南,我們再想辦法!”
說話間,夜洛塵所有的馬車都已經泊在路上,做足了啓程的準備。
風千雪深深的皺眉,在夜洛塵將手朝她伸去的時候,她忽然跑開了。
“千雪!”
“你等一等我,我去留個記號,希望他會看到!”其實在昨晚,她就做了兩手的準備。她問趙敏君要了一條新的手帕,熬夜繡了整整一個晚上。可她無法繡下太多,時間來不及,而且,早期的妊娠反應讓她總是不時犯困。
夕陽漸漸的從西邊落了下去,奼紫嫣紅的霞光不停的變幻着萬般形狀,卻也慢慢的,慢慢的愈變愈小。
風千雪和夜洛塵最終還是在天黑之前就離開了仙陽村,可他們不能從原路回去,只能向北,繞過另一處山城,一路裝作遊山玩水,再往瑞南折返。也只有這樣,在他們出去之後,不會被綠眼人再起疑心。
南炎睿的降黑馬車趕到這仙陽村的時候,天邊,剛剛褪下了最後一抹火紅的雲彩。
來不及了,他快到傍晚的時候才從皇宮趕來,可來不及,還是來不及!
她怎麼就不多等他一陣?
他竟是有些憎恨自己,他怎麼能質疑她對他的愛呢?她是不會去傷害他的,即便她對他說出多殘忍的話,那也一定是事出有因!
他一開始就該冷靜的去思考,三年前,當她第一次知道他是她的仇人的時候,就沒有對他太過殘忍。他殺了她的母親,是因爲她的母親要對她下咒!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她,在自己的面前,承受和他一樣的痛!她知道的,她一定能理解他!
她騙他說孩子不是他的,那一定也和風彥有關!他居然傻傻的,差點就相信了!
愛真的會讓人失去理智,讓人變得越來越傻!
他真是蠢!
“陛下,那邊有好多的流螢。”莫無痕突然手指着前方,就在稻田間一處被人工挖鑿的水塘上,飄着許許多多或黃或綠的熒光。
看得久了,南炎睿總覺得那發在昆蟲尾部的熒光,就好像是她繡在那手帕上,盈盈躍出的點點字跡。
猛地他靈光一閃,一步躍進稻田,往那水塘的方向行去。
流螢是喜歡羣居的昆蟲,夏夜的時候,往往會聚在田間池畔。而這裡的流螢卻特別密集,就好像,那水塘中有什麼吸引它們的東西。
他走近一看,驟然就明白了!
水塘面上,一塊淡色的絹帕被系在了幾根漂浮的稻草杆上,那絹帕上,栩栩如生的繡着幾隻如拳頭般大小流螢,如真正的流螢一樣,它們的尾部,同樣發着瑩瑩亮光。
他提起內力,輕輕的躍到了那水塘面上,彎腰拾起那漂浮的絹帕,認出了那是她給他留下的記號。隨後,他移回岸邊,對着水塘,將那絹帕沉入水面。
不一會,上面,再次躍出了幾行秀氣的字:“寒,我們的孩子,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雪都一定會好好保護。此去瑞南,亦是爲了避人耳目,從瑞南直穿滇西,即可到達迦蘭。那方向離迦蘭國都距離最近,屬於迦蘭後防。如讓師兄在瑞南培養軍隊,待時機成熟,則可控制整個迦蘭皇城!再有,令牌被換,屬敏君所爲。不知意圖爲何,一月爲限,且待考證。最後,小心風彥,他兵怪難纏,足以抵擋百萬精兵!”
南炎睿幾乎是顫抖着,看完了她留下的所有的字。
雪兒,他的雪兒,她懷着他的孩子,卻還要去爲他分憂外患,抵擋內敵。她這是在告訴他,她還記着他們當初的承諾,而她,亦是期待着那天的到來。
一月爲限,她是否在告訴他,她潛入王府,除了讓夜洛塵有充足的理由招兵買馬,同時也是爲了向趙敏君套出令牌的去處?
“陛下,我們接下來去哪?要沿着迴路前往瑞南嗎?”莫無痕不知何時也來到了他的身後。
南炎睿從水塘邊緩緩站起,對着那陸續向四周散開的流螢,目光炯炯且異常的堅定,“先回宮吧!暫時不用再去追了。我們接下來,便要去查那令牌的下落。”他隱隱覺得,這個令牌,或許已到了某個人的手中。如果她查出來了,自己去奪那令牌的話,那就比較危險了。
他不能讓她遭受任何危險,他得比她更快的,將那令牌奪回來!
這刻,有清爽的夜風從田間簌簌吹過,那皎白月色下映襯的無垠稻浪,正隨着風吹而一起一伏的搖曳身姿、頻頻點頭,彷彿也在贊同着他心中的話。晶亮的流螢,也在此時冉冉的從田間升了起來,那數目竟是比他先前看到的還要衆多。只見它們紛紛扇翅騰到半空,和璀璨的繁星混爲一體。晃眼剎那,竟也讓人無法將它們與星辰分辨得清,那感覺,甚是美妙!
就如同他此刻空明無垢的心,本以爲已是被刺得遍體鱗傷,卻沒想,那些都不過是過眼塵埃,虛無縹緲。只是他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一時衝動,就沒有冷靜的去分析思考。
是的,他要重新將狀態調整,恢復理智,好好的,同風彥及迦蘭,幹上一場!
他們在這稻田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南炎睿終於挪動腳步,對莫無痕如是道:“走吧!天明之前,還能回宮上個早朝!”
“是……”莫無痕得令,即刻往馬車飛奔而去。他家皇上,終於想起來要上早朝了!
降黑馬車再次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下,而寧一凡騎着新換來的汗血寶馬,竟再次同他們擦肩而過!
不行了,這次真的不行了!他不會再追了,再也不會去追了……
馬不死,他都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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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很久沒有更新那麼多字了……
不過,這章也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麼完美,兩人還是要分開一段時間。但只要信任在,一切都不怕。可以說到這裡以後,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什麼溝壑不能逾越了,就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明天進入下一卷《江山惑》,又有新人要登場了,不過呢,要過兩天再出來。感好喜歡的一個拖油瓶~
感謝親們的月票和評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