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芸不停的跑,眼看就要到太子的東宮了!
快點!再快點!
只要過了這片樹林,她就有救了……
腳下,是“沙沙”的腳踩落葉的聲響。身後,一襲黑色的身影敏捷而又迅速的追逐。她邊跑邊回頭,眼看那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突然“嗖”的一聲,不知是什麼暗器從身後飛來,不偏不倚正刺中她的膝窩。她“啊”的一聲慘叫,差點就跌在了地上!
不!她不能因此而停下來!她差一點就到了,就安全了……她望着前方熟悉的光亮,忍着腿上錐心的劇痛,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腿,繼續朝前大步奔去。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噠噠噠”奔跑的馬蹄之聲。冬芸擡眼一看,竟是兩匹駿馬從東宮的大門疾馳而出,而馬背上的身影是……
“殿下!”她急了,那好像是太子和他的貼身護衛,他們這是要去哪?那她怎麼辦?誰來救她?
“你跑不了了!”不過眨眼一瞬,身後的黑衣人已是躍到了她的面前。
“啊!救命!殿下救命啊!”驚恐中,她只能朝另一方向奔去。
“沒人能救你!去死吧!”說話間,只見白茫的刀光忽的一閃,宛如一條銀白的長蛇從她頸前一劃而過,夜色中,隨即飄出了濃濃的血腥之味。
冬芸還沒來得及閉眼,且看那漸行漸遠的兩匹駿馬慢慢消失在視線中,緊接着迎來的,便是一片無窮無盡的黑暗……
清晨如約而至,破曉的陽光透過層層的枝葉射入東宮外厚密的小樹林中,巡邏的士兵在鋪滿落葉的泥地上發現了一具冰冷的身體。
看宮服,應該就是太子東宮內的宮女。
杜芸青還在夢中,就被急急的敲門聲吵醒了。
“娘娘,娘娘,出大事了……”鈴蘭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因爲杜芸青睡覺的時候總習慣鎖門,所以她便沒辦法開門進屋,於是,便拼命敲。
“吵什麼?”實在不願睜眼的杜芸青此時已被迫從牀上走下,從旁拿起衣服慵懶的穿好,這纔不緊不慢的打開了門。
鈴蘭蒼白的面孔即刻映入了她的眼簾,還沒來得及問究竟是怎麼回事,鈴蘭已經開口說道:“冬芸在東宮外的樹林裡被人殺了!現在遺體就放在暗室內!”
“什麼?被殺了?”杜芸青驚了一陣,南炎睿走的時候,還特地交代過注意這丫頭的舉動,卻沒想,還是讓對方先下了手!
“帶我去看!”說罷,她已邁步朝那暗室行去。可剛走幾步,她又回頭對鈴蘭道:“你在郡主房內等着,她若一醒,就帶她來!”
鈴蘭點了點頭,轉身朝別處去了。
然而,風千雪竟是睡到差不多晌午才睜開了眼。她一清醒,即刻從牀上直直坐起!
“郡主,你醒了?”鈴蘭已在旁邊守候多時,杜芸青沒讓她去吵醒郡主,於是她真的就乖乖等着。
風千雪一起牀就皺眉,視線在四周不斷打量,“太子呢?”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她怎麼可能會睡到現在才醒?定是那傢伙又對自己做了手腳。
“殿下……很早就走了。”
很早!
風千雪一聽,即刻掀被下牀,拿起昨夜提前收好的行囊,大步就往門外走去。
“郡主,郡主您這是要去哪?”鈴蘭急忙將她拉住。
“鈴蘭,幫我找個車伕,將太子的馬車給我駛來。”她知道降黑馬車一般都是莫無痕來駕馭,而南炎睿若是離開,莫無痕也不會再在這了。
“郡主,您現在哪都不能去!娘娘要您醒來以後立即到暗室找她,府中出事了!”鈴蘭一急,只好伸手攔在她的面前。
“出事了?出什麼事?”風千雪腳步隨即停下,看那鈴蘭一臉蒼白的樣子,似乎,是一件大事!
仵作終於將屍首檢查完畢,轉身在宮女端着的水盆中洗乾淨手。聞訊而來的大理寺卿賈文霍此刻也在暗室內,一邊聽分析一邊讓助手記錄什麼。
“娘娘,這宮女在平日,真是沒什麼仇人?”賈文霍看着烙在頸上那深深的血紅的傷痕,不由起了質疑。如若不是有仇,怎會對區區一個小宮女下此毒手?而且,在她死前,甚至還被人玷污過!
杜芸青瞥了賈文霍一眼,“我杜芸青像是這麼得空,天天盯着府上的宮人誰和誰結仇嗎?”
賈文霍無語,也只好去問她身旁的其他宮人。
“冬芸本不是東宮的奴婢,是太子妃嫁過來時,從德妃娘娘那派來的,伸手算算,還差兩天才滿月。時間如此短,若是要說這東宮內誰和她有仇,還真沒人去刻意觀察。”這次,回答的是最熟悉這裡宮人情況的太監福安。
“唉,想不到這一主一僕也夠多災多難,太子妃纔剛墜崖,冬芸也就跟着被人……”此刻說話的是另一個宮女。
賈文霍掃了她一眼,又問杜芸青,“那太子妃,真的是墜崖自盡?屍首找到了沒有?”
杜芸青狂翻白眼,“這查案不應該是你的事?是不是真的自盡,還是有人故意爲之,加上尋找屍首的事,不都應該是你們大理寺的責任嗎?”
賈文霍被堵得吱不出聲,話說這太子妃的事,他沒接到上頭通知查案,還真不是他的事了!想來軒澈帝也是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就奇怪爲什麼太子也不下令查?
“對了大人,奴婢剛剛想了一下,若真說冬芸在這宮中有什麼仇人,奴婢倒是覺得,太子妃和冬芸兩人之間纔有問題。”說話的宮女,名叫香菊,本是唐秀香的近身宮女。可這兩天也不知自己的主子哪裡去了,總是找不着人影,所以她閒來無事也就先跟在杜芸青身邊了。
“哦?她們兩有什麼矛盾?”賈文霍就像得到了線索般興奮,拉着香菊往一邊站去。
杜芸青也懶得去聽,香菊無外乎就是將那夜花婉月想逃跑卻反而遭冬芸背叛導致流產的事說出罷了。
就在這時,暗室的門被人從外推開,一襲素白襦裙的風千雪在鈴蘭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衆人齊齊朝她望去,只見她臉色似乎不是太好,原本白皙的面龐在無窗的暗室內顯得更是蒼白如紙。如若這室內不是事先被人燃了燭火,恐怕此時見到她的人,都還會因她的出現而嚇了一跳。
在進來前,風千雪就已經聽鈴蘭說,是花婉月身邊的宮女冬芸被人姦殺在東宮牆外了。可如今,當她在見到那屍首時,看那頸前染血的刀痕及裙襬處那被鮮紅侵染的大片污漬,喉間一酸,差點就要嘔了出來。
杜芸青看到她此時的反應,不由擔心朝她走來。
“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從袖中扯出一塊手帕,捂住口鼻。
其實她不是覺得這屍首噁心,而是清晨起牀的害喜反應。她一醒就沒吃早餐,從剛纔走來到現在,胃裡已經不舒服了,但她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以免被人起了疑心。
好在如今在場的人,除了杜芸青,個個都以爲她是看到那冬芸才反胃的。
“郡主。”賈文霍首先給她行了一禮。
風千雪應了他一聲,便往那平躺在石臺上的屍首走去。
“郡主可有什麼指教?”賈文霍可是記得,在當查初嚴柳煙的那一案時,這個郡主,可是功不可沒的。
風千雪問仵作借了另一條幹淨的手帕,夾着它一起將冬芸裙裝的下襬掀開,看那腿部受傷的部位。傷口短窄而深,明顯是被飛刀那樣的暗器所傷。而且在那傷口周圍,血液還凝成了烏黑的混濁狀,傷口近側的皮膚就像被腐蝕了一般,正一點一點的慢慢發爛。
“那暗器有毒!暗器呢?”她轉頭看向賈文霍。
賈文霍又看向那仵作,仵作便只好將那已打包好準備拿回去研究的暗器重新拿了出來。
那果然是一把短而鋒利的飛刀,刀尖處還沾着淡淡的紫黑,那是血與毒共同染成的顏色。可是爲什麼,她越看那飛刀,就越是覺得眼熟呢?
她努力的回想着。曾經,在南炎睿的身份還沒被她知曉的時候,每當她和夜洛塵過於接近,莫無痕總會在暗處投擲飛刀以示警告。而那些飛刀,從來不會沾毒。但還有一次,她想起了。當時她是第一次進入皇宮,受大皇子南炎熙之邀給軒澈帝治病。可就在她住的詠春殿那,就有人曾經對她投擲那種帶毒的飛刀,甚至還因此害死了服侍她的近身宮女。
難不成,如今眼前這把刀,和以前飛向她的那些,是一樣的?
想到這,她即刻從仵作手中奪過那把毒刀,轉身朝暗室的門口走去。
“郡主!郡主你不能拿那刀啊!”仵作驚慌的追在後面,可風千雪腳步輕快,加上又暗暗加了內力,不出片刻,她便回到了自己的臥房。
她將毒刀放在桌上,自己則在房中搜索。
過不了多時,緊追而來的仵作也出現在房中,看風千雪像是在尋些什麼,而那毒刀卻被她隨便的扔在桌上,一時疑惑,也不由得問:“郡主,您這是在找什麼?難道,您還有和這把一樣的刀不成?”
她翻了翻,掏了掏,還真就拿出了另一把飛刀。
這時,杜芸青和那賈文霍也跟着進來了,大家於是一起對比了這兩把飛刀,發現它們居然是一樣的!
“千雪,你怎麼會有這刀?”杜芸青不可置信的問。
“剛進宮那會,有人曾經用它傷我,還害死了我身邊的宮女。賈大人,當時那個案,您有負責查過嗎?”那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久得風千雪都差點忘了。
賈文霍思索了一陣,搖頭,“這個屬下記得,當時,是大皇子負責查案的……所以,並沒有通知我們大理寺……”
大皇子……
風千雪的腦海,忽而浮現出一張風流不羈的臉。
趙敏君今天很難得會收到皇宮中德妃娘娘的召見,於是也早早起來,隨同夜洛塵的馬車一起入宮。
這是她第一次和他坐在同一馬車內,心下還是難掩喜悅之情,可又還是不敢靠得太近,也便倚着窗子,不時的偷偷看他。
他一如既往的沉默,閉着眼像是在偷閒小憩。他的睫毛很長,厚密均勻,像兩把小刷子似的粘在上面。而他睜眼的時候,眼眸乾淨純粹,一看就能見底,只可惜,她在那底中,看不到自己。
默默的嘆了一聲,轉頭,她又將目光看向窗外。
“敏君。”
忽然的一聲叫喚,讓趙敏君的心“撲通”的跳了起來。她即刻回頭看他,正撞上他向她投射的目光,平淡而無痕,卻又不是冷的。
“去見德妃的時候,你也還是要謹慎,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想你應該懂的。”他話中有話,卻不明瞭。
但她聽出來了,也便點了點頭,“就是王爺不提醒,敏君也知分寸的。”
夜洛塵又不說話了,重新閉上了他溫潤如水的眼,不再看她。
很快就到了皇宮,夜洛塵是去上朝順便替軒澈帝做治療的,而趙敏君卻由其他宮人帶着往德妃的和順宮走去。
和順宮位於皇宮的東面,和太子的東宮距離並不遙遠,趙敏君纔剛剛步入和順宮的大門,隱隱的,空氣中就傳來了陣陣飄散的檀香。
聽聞德妃蘇阮沁非常信佛,自從軒澈帝病了以後,她便一直在自己的佛堂中抄經誦佛,除非必要的事,幾乎不會踏出宮門。
曾經,皇宮內還有另一個妃子的地位和她是平等的,那就是前尚書之女邱玉珺邱貴妃。關於邱貴妃以及邱家被滅門一事,趙敏君也是後來聽父親提到的。
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她有時也不得不慶幸自己,還能和夜洛塵住在宮外。
和順宮的人一聽說是七王妃來了,也便將她帶到了蘇阮沁身邊。這是趙敏君第一次見到德妃。鵝蛋一樣的臉,雖然有些上了年紀,但還是難掩曾經閉月羞花之色,而她體型玲瓏勻稱,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名副其實是太子的親生母親。不過,趙敏君也見到了在蘇阮沁身邊,還多坐了一個人,看宮服,也像是某個妃子。她細細推敲了一下,想來,這妃子應該是正三品的婕妤劉曼如。
“敏君見過德妃娘娘,婕妤娘娘。”趙敏君恭敬的行禮。
劉曼如驚了一陣,沒想這七王妃還真是聰穎,這麼快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蘇阮沁淡笑點頭,示意她在身邊坐下。
很快,就有人送上茶點和果盤。趙敏君也不設防,拿起茶杯小小的飲了一口。而她今天爲了趕上夜洛塵入宮的馬車,起得太早連早餐也來不及吃。如今這麼一坐下,看到面前的糕點肚子還真是餓了。可是,就這麼大無忌憚的拿起來吃,真的好麼?
“王妃不用介意,娘娘喜歡隨性的人,若是覺得餓了,就隨便吃一塊。”劉曼如倒是看出來了。
趙敏君臉一紅,藏在袖中的手指相互搓了一搓,就真的拿起一塊棗糕,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敏君,在王府的生活,還習慣嗎?”蘇阮沁首先關心的問了一句。
趙敏君點了點頭,好不容易嚥下一口,這才答到:“挺習慣的,王府的人都很好。”
“哎,可惜蓉惜去得早,否則若是她見到自己的兒子終於娶媳婦了,心裡不知該有多高興。”蘇阮沁輕嘆一聲,她口中的蓉惜指的便是夜洛塵的母親,南蓉惜。
“七王爺的父母去世得早,所以娘娘以前也經常會將王爺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看待。”一旁,劉曼如又在附和。
趙敏君又點頭,在嫁入之前,她也曾聽父親說過,夜洛塵從小就失了父母,所以,他身邊的關愛不多。也就因爲這樣,她更是覺得,自己要更體諒他一些。
“看敏君你身子那麼薄弱,是不是在王府吃得不夠?如果你不嫌麻煩,倒是可以經常來本宮這坐坐。將身體調理好,才容易懷上孩子。”
趙敏君忽而一愣,將最後一口棗糕全部吞下,有些錯愕的看她。
這已經是短時間來,她不知是第幾次聽別人談起有關懷孕的事。看來,自從太子妃有喜之後,懷孕已然成爲當下的熱潮。只可惜了那太子妃如今已是香消玉損,就連屍骨都不曾找回。
“敏君和回春郡主關係怎樣?本宮可是聽說,郡主曾在王府住過一段時間。只是被我那睿兒……”蘇阮沁又繼續問,而且話題非常巧妙的,竟扯到了風千雪身上。
這讓趙敏君不得不懷疑,今日德妃召見她的最終目的。
難道,是德妃想從她嘴裡套出什麼,和風千雪有關的情況?
“敏君入王府的時候,郡主早就不在了。我和郡主,也就見過兩次。說不上熟絡,但也不算陌生。”她開始小心翼翼的回答,可是面上,卻又還是從容淡定,不會讓人懷疑她對她們有任何隱瞞。
果然,蘇阮沁顯得有一些失望,但還是熱情的招待了她,繼續與她攀談一些閒雜瑣事。
直到趙敏君離開時,劉曼如才忍不住問:“娘娘若想打聽情況,爲什麼不直接召見郡主?”
蘇阮沁搖了搖頭,自她知道那太子妃墜崖自盡後,就一直很心疼那腹中流失的胎兒。那是她皇兒的後代啊,她可是等了許久,才盼到了一點希望。卻沒想,這希望才燃起又破滅了。
“曼如,郡主一直在睿兒身邊,多多少少,會受睿兒的影響懂得怎麼小心謹慎。若是直接問她是否有喜,她定是不會說的。可她或許會對身旁信任的人說,本宮想了半天,好像也只有塵兒是她比較信得過的。但塵兒也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斷然也不會向外透露。如今也就只能套套這王妃的話了,不想也是落空……”言罷,她輕嘆一聲,起身走向佛堂,誦經去了。
劉曼如看着她在廊道內消失的身影,也端着茶小小的啄了一口。
這盼孫心切的女人啊,有時候就是少了些明智的辦法。這樣旁敲測聽的去打探,哪裡有直接去試探來得準確?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回春郡主確實也不是一般的人。她跟在太子身邊那麼久了,全南陵的人都知道她就是太子的女人,可她卻一直沒有取得名分,這絕不像是太子本來的意思。
劉曼如因爲這件事想了很久,唯一得出的結論便是,回春郡主自己不願封妃。至於這不願意的理由是什麼,她真是有些不能理解了。但這樣的話,倒是能給郡主做了一個很好的掩護。
歷來,也只有是擁有妃子稱號或有名分的女人,纔會容易被人注意。而那風千雪卻只是郡主而已,即便她真的懷有太子的後代,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們,也很容易將她忽略。
按常理講,未婚先孕可是極其的傷風敗俗,更何況,郡主還和迦蘭太子有個難擺脫的婚約在身呢……
但是再細細深想,那個回春郡主,好像又和太子一樣,經常不按常理出牌。那麼她不顧世俗常理未婚先孕,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要怎樣去試探她本人呢?
劉曼如抿嘴想了一想,忽然的腦洞大開,兩眼放出一道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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