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對玫夫人有根深蒂固的偏見和怨恨,所以老爺子和老太太根本就沒有在“葉微微是玫夫人女兒”這件事上深想。
他們只暫時想到葉微微是玫夫人的女兒,只要想到這一點,他們就會厭惡的打住這個念頭,阻止自己往下想去。
甚至,對葉微微都開始抱有成見。
也就是說,就算葉微微和顧思瀚不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就憑葉微微是玫夫人女兒這一點,他們也是絕對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當然,這些只是他們原本的打算。
現如今,他們忽然醒悟,這才驚覺葉子安真的就是他們老顧家嫡親的血脈,還是最愛的兒子顧雲芳的血脈!
一想到英年早逝的愛子有了孫子,兩位老人就抑制不住的有些激動。
然而,不等他們說什麼,玫夫人又接着往下說道:“老爺子,老太太,事已至此,有些話我也就開門見山了。我打算下個月就帶微微和小安去美國,有生之年是不會再回來了。”
說到這,她頓了頓,在兩位老人臉上看到一抹驚訝,她沒有去管,自顧自說下去:“所以,還請二老通融一下,讓我和孩子們臨別時去看雲芳一眼。也讓雲芳看看,他遺留在世上的骨血。我想……”
說到這裡,玫夫人似有些說不下去,聲音帶着些微的哽咽,“我想他泉下有知,一定會很開心的。”
老太太畢竟同爲女性,被她這番懇切的言辭說的有些動容,尤其是聽到早亡愛子的名字,老人家就有些忍不住,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
老爺子卻不同,他很敏銳的在玫夫人這番話中抓到了重點,而且立刻堅決的表達了拒絕:“你想帶顧家的血脈去美國?你休想!”
玫夫人淡淡一笑:“您方纔不是說根本就沒打算讓微微認祖歸宗嗎?怎麼現在又在乎她是顧家的血脈了?”
老頭子聞言,眼睛怒瞪,“我說的是葉子安!”
老太太本來在暗自垂淚,此刻猛地被老爺子點醒,騰的一下就從牀邊坐了起來,氣道:“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惡毒?以前和我們搶雲芳,現在還和我們搶安寶!你你你……”
老太太越說越氣,用手指着玫夫人,指尖還在微微抖着:“你已經害死了雲芳!難道現在還想害我們的安寶嗎?你別癡心妄想了!”
“這麼多年,您一直說是我害死了雲芳,即便我能理解您老年喪子的悲痛,可您就不能換位,考慮下我的感受?!”玫夫人被老太太說中最脆弱的一點,神情也有些激動:“如果我知道雲芳那天會出車禍,我就算求也會求他別開車!如果我的命能夠換回雲芳,我……我也願意……”
提及往事,老太太滿腦袋意外身亡的愛子,根本聽不進去玫夫人的解釋,更不可能被她的話感動,“人死不能復活,你以爲你這麼說,就能彌補你做的那些壞事?就能得到我們的原諒?我告訴你姓玫的,不可能!如果不是你不自知不自愛,雲芳就不會死!”
一句“不自知不自愛”,將原本想要理論的玫夫人吞回了所有的話。
當年,她的確做過錯事。
她不僅錯在顧雲芳被家裡逼婚時,因爲清高和傲氣主動放棄;更錯在顧雲芳心灰意冷同意聯姻後,她還不忘舊情心生眷念。
明知顧雲芳已成家,她還故意縱容自己喝醉,最後在顧雲芳房中過夜!
而第二天,顧雲芳在駕車回家的途中,意外車禍身亡!
所以,老太太說的也有一定道理,若不是她年輕時太任性,顧雲芳或許現在還好好的!
想到這一點,玫夫人心中劇痛,明白在這件事上無論說什麼,也洗不清自己身上的污點。
更何況,這個污點,她也不想洗。
那一|夜她鼓足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得到了她最愛的男人,也有了葉微微……
就在這時,老爺子皺着眉,口吻不耐道:“行了,現在不是說往事的時候!”
說着,他一雙老眼閃過一抹精光,狠狠射向玫夫人:“我就一句話,你要帶你女兒走,可以。可你要帶我們顧家的嫡子嫡孫走,你不用做夢了!
別以爲你的LP在美國影響力大,就能在國內也風生水起。我告訴你,在這裡,你還鬥不過我!”
這一瞬間,顧老爺子不再是那個病怏怏的老頭子,而是一位威儀無比的一族之長!
這番話帶着明顯的威脅和挑釁,偏偏說言全是事實。
玫夫人抿了抿脣,知道要是不將某些事攤開講,是永遠不可能帶走葉微微和葉子安了。
“聽說老爺子心臟不是很好?”沉吟片刻,玫夫人淡淡開口,“我還有件事要告訴老爺子,要不您先吃兩顆速效救心丸?”
“你!”老爺子以爲她是故意說話擠兌自己,可見她一臉正色,不禁有些懷疑。
老太太卻已經轉身拿了速效救心丸和水杯過來,取出一顆藥遞給了他,低聲道:“正好也到了吃藥的時間,老頭子你就吃兩顆速效救心丸吧。”
老爺子皺眉,不悅。
老太太擡眼看了看玫夫人,哼道:“這個女人太歹毒了,誰知道她會故意說出什麼話刺激你,以防萬一,你還是吃了吧!否則被她氣出個好歹來,更惹人生氣!”
老爺子深吸一口氣,沒再反對,接過水和藥,一口吞了。然後沉眸看着玫夫人,冷冷道:“有什麼事,你最好一次性說完。”
玫夫人心中泛起一股苦澀,她自覺接下來的話有些說不出口,可是爲了事情的順利,她沒辦法繼續隱瞞了。
她看着老爺子,一臉嚴肅:“從頭到尾您只關心小安,難道就不關心小安的父親是誰嗎?”
這個問題,讓老太太心頭閃過不好的預感。
可是老爺子卻眼皮子都沒有擡,冷冰冰的回答:“不關心。”
說完,不等玫夫人說話,他又接着說道:“那個男人是什麼人,是什麼背景,來自哪個國家,我統統不關心。而且我也有把握,他永遠不會再出現在葉子安的面前!”
老爺子的話向來一言九鼎,至少在國內,他只要一句話,就的的確確能左右一個人的命運,甚至生命!
如果葉子安的父親是別人,那麼他真的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出現在葉子安的面前!
然而這次老爺子卻沒想到,葉子安的父親並不是別人,而是……
“顧思瀚!”
病房裡,清晰的傳來玫夫人的聲音:“小安的父親,就是顧氏家族下一任家主、也是顧氏集團的總裁、顧思瀚!”
“什麼!”老爺子身體猛地晃了一下:“不可能!絕不可能!”
老太太在一旁驚訝的掩住嘴,滿臉的震驚和悲痛。
原來,阿翰和微微不僅是戀人,還有了孩子!
天哪!
這一瞬間,老太太像是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身體劇烈的晃動。
就在她身體搖擺站不穩時,玫夫人連忙衝過去,扶住了她。玫夫人眼裡滿是悲傷,低聲道:“現在您知道了,我爲什麼要帶孩子們去美國了吧?這種情況在國內,萬一被外人知道,他們母子倆根本就沒有活路了!”
說到最後,玫夫人再也控制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老太太還是不肯相信,含着眼淚搖頭,死死的搖頭。
老爺子狠狠錘了下輪椅扶手,恨聲道:“作孽啊!作孽啊!”
玫夫人扶着老太太在牀邊坐下,擦了擦眼角的淚,又道:“總之,爲了孩子們好,也爲了永遠守住這個秘密,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帶他們離開。只希望二老念在雲芳的血脈上,讓我臨走前,帶着孩子們去看看他吧!”
老爺子眼裡充起紅色,卻不是要哭,而是心底的某種怒氣,他拼命的壓抑。
壓抑了許久,他緩緩搖頭:“不可能,即便如此,你也休想帶……”
“那我就把這個秘密公之於世!”不等他的話說完,玫夫人就果斷的打斷,臉色毅然決然:“堂堂顧氏家族出現這種有悖倫理的大事,我想對顧氏家族、甚至對顧氏集團,一定會是很大的打擊!您知道的,國內對這種事毫無包容性可言,顧氏集團的股票一定會跌到谷底,顧思瀚肯定也會被輿論要求下臺!試問您顧氏家族內部,還有比顧思瀚更優秀
的年輕人嗎?”
說到這裡,玫夫人淡淡一笑:“要麼讓我帶走孩子們,要麼就讓顧思瀚下臺,換您的寶貝孫子顧思遠主持大局!我相信憑顧思遠的能力,一定能在您的有生之年整垮整個顧氏集團!”
“你!你!你這個女人,果然歹毒!”老爺子被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你竟然想把這個秘密傳播出去,你是想把他們逼死嗎!”
“是您逼我這麼做的。”玫夫人堅決道:“反正您也不在乎孩子們的名譽和生死!”
“你要是敢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我就和你拼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老太太見狀,又怒氣衝衝的站起來,想要撲過去和她理論,和她的頭一陣陣的發暈,剛站起來就跌坐了下去。
這一次,玫夫人冷冷看着,沒有走過去扶她,而是肅然道:“如果二位讓我和孩子們去看看雲芳,這一個月我還能讓你們見見小安。可要是不,那你們這輩子也別想看到小安了!”
不等兩人迴應,玫夫人已經徑直走去陽臺,拉開門,抱着葉子安走了出來。
“安寶,別走!太奶奶捨不得你走啊!”老太太這次真要哭了。
“您要是捨不得孩子,就勸勸老爺子!”玫夫人說完這句話,抱着葉子安就離開了病房。
“太爺爺,太奶奶,再見!”天真的葉子安乖乖靠在玫夫人懷裡,給他們搖手再見。
小傢伙驚訝的看到,在自己告完別後,太奶奶的淚水嘩嘩嘩的流了下來。
他有些心疼,正準備問,卻已經被玫夫人抱着快步離開了。
……
病房裡只剩下了老爺子和老太太。
老爺子坐在輪椅上,面色劇烈的變幻,胸口快速起伏,看上去是餘怒未消,其實還是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老太太失魂落魄的坐在牀邊,難受的哭泣了許久。
突然,她想到什麼,猛地站起來,撲到輪椅旁,拉住老爺子的手,哽咽道:“我不管!我不要安寶去美國!老頭子你一定要想辦法,一定要阻止那個姓玫的女人!”
老爺子深呼吸一口,眼神更沉:“我能有什麼辦法?”
“她不是拿那件事威脅我們嗎?不如我們……”
“住口!”
老太太的話才說一半,卻被老爺子厲聲打斷:“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不如什麼?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可能讓這個‘不如’發生!你給我記住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作出任何損害家族利益的事!”
“可是,可是你難道眼睜睜的看着安寶被她帶去美國?”老太太不死心,紅着眼追問。
“有我在,這是不可能的!”老爺子狠狠道。
“難道你打算……任由那個女人把這件醜事搞的人盡皆知?”老太太怔了一下,猛地撲過去拍打老爺子的肩背,邊打邊哭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把家族和集團看得最重,我從來沒說什麼!可你現在居然想讓孩子們頂着這麼大的罪名!你是想逼死他們啊!老頭子,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老爺子坐在那兒,第一次紋絲不動的任她捶打,神色冷峻道:“想逼死他們的是那個姓玫的女人,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要不是你顧慮這麼多,這些事原本可以不用發生的!”說着說着,老太太再也承受不住,一下子癱軟在牀邊,哭叫道:“我可憐的孩子!我可憐的安寶啊!”
“雲芳,媽對不起你啊!”
老爺子聽到妻子泣聲呼喚愛子的名字,他不再說話,只是一張臉,黑到了極致。
……
葉微微回到了家,卻意外的發現家裡無人。
她正準備給玫夫人打電話,突然聽見有人敲門。
以爲是玫夫人帶着葉子安回來了,她興沖沖跑去開門,門一開,卻看見門口站得是張揚。
第一眼看到張揚,她幾乎沒有認出來。
以往總是沒心沒肺的張揚,這次出現在她面前,竟然給她一種窒息的感覺。
消極,悲觀,頹廢……
在張揚的眼裡和臉上,十分明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