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院長辦公室。
眯着眼縫,刺眼的燈光晃得她再次閉上了眼睛。稍稍適應之後,才用手擋在眼前,睜開眼睛,透過縫隙看到熟悉的擺設,她有些茫然:醫院?
這裡是歐陽宇澤的辦公室,她知道。只是,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腿上傳來疼痛,使她的記憶緩緩倒帶,猛然想起原來是自己從酒吧出來,在街上游蕩,被車子撞了……想來是那個男人把自己送來的吧。
舔了下乾澀的脣,她咳嗽兩聲:“醫生。”
正在外間辦公室看文件的歐陽宇澤聞聲起身,到內室一看她已醒來,如釋重負的一笑:“魅,你終於醒了。”
“嗯。小傷而已。”
“不要小瞧這次車禍,若不是你底子好,加上司機剎車及時,恐怕你下半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魅影不語,低頭看到自己打了石膏的腿,眉梢一沉。她掙扎着起身,拿起一邊的水杯潤了下嗓子,淡淡的說:“我得走了。”
她這腿看樣子是要休息兩天了,這對“醫生”而言是極其危險的,不能給他添麻煩。
微惱的按住她的肩膀,他斥責:“魅!”
“怎麼?”
歐陽宇澤嘆氣,一邊把她按回去,一邊無奈的說:“魅,你的腿傷了,現在不能動,沒瞧見打着石膏呢嗎?你這副樣子要去哪?”
他心疼她。
她總是這麼倔強,總是這樣堅強,難道就沒想過要依賴別人嗎?她知道,只要她開口,他會心甘情願的給她結實的肩膀啊。
他以爲,她跟皇甫尊相處的這段時間,已經學會了去依賴一個男人,所以她纔會穿着她向來不喜歡的禮服,還帶着鑽戒。可沒想到,事情彷彿不是他想的那樣。
去哪?
魅影微微怔忪,忽然覺得她是真的沒有地方可去。對於從小便在組織地下基地長大的她來說,只有那裡纔算是她的家。
她恍然想起,這段時間被皇甫尊寵着,她似乎把回到組織,找回記憶與八年前那個男人這些事給忘得一乾二淨。可是現在想起來,又有什麼用?她還能再回去嗎?
似乎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歐陽宇澤搖頭,坐在她的牀邊,耐心的勸說:“魅,不要再想組織的事了,Anne絕對不會讓你活着。另外,能夠脫離Black,對你來說,是件幸運的事。”
“那你爲什麼不離開?”
皇甫尊三番兩次勸說他與他們一起離開,但他始終堅持,這讓她很是介意。
歐陽宇澤瞠目,接收到她勢在必得,一定要知道的眼神,只能嘆氣:“我的父母在組織。”
此話一出,魅影神色一凜:“你是說他們用你的父母要挾?”
“嗯。他們知道我能夠輕易的擺脫,所以抓了我的父母,將他們關在基地中,一旦我脫離控制,組織會立刻殺掉他們。”
這就是爲什麼,他明明知道逃離是最好的選擇卻只能妥協的原因。
魅影也終於瞭解到,爲什麼像歐陽宇澤這樣的男人會甘願留在Black。看來,組織裡的每一個殺手,都有着他們不能離開的理由,並且他們是甘願留下,一如曾經的她。
“那……如果能夠救出他們呢?”魅影忽然發問。
她想讓他解脫。
歐陽宇澤搖頭:“不可能。我不知道我爸媽被關在哪裡。基地機關重重,很多地方是連我都不能去的禁區,要找他們談何容易?”
魅影抿着脣,無聲的靠在牀頭,不再說話。
歐陽宇澤想問今天發生的一切,但魅影已經閉上眼睛,似乎是有意不願再談一樣,他起身離開,出去辦公室後,拿出一次性電話,撥到了皇甫尊那裡。
接到歐陽宇澤的電話,皇甫尊幾乎可以確定魅影的位置。“醫生”不會輕易與他電聯,這通電話一定是關乎魅影,一邊接起電話與他確認,一邊調轉方向盤,車子駛向對方的醫院,
因爲此時已是深夜,醫院走廊的燈很是昏暗。皇甫尊一身黑色西裝,獵豹般迅捷的身體閃電似的穿梭,輕鬆躲避組織的眼線後來到院長辦公室。
推門的剎那,魅影已經感受到來人的氣息,合着的雙眸陡然睜開,蘊含的殺氣凜然射向皇甫尊,定睛一看是他,殺氣斂蔽,眼神變得複雜,半晌之後再度合上眼皮,彷彿出現在面前的只是空氣。
歐陽宇澤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調侃:“你完了,被無視了。”
皇甫尊不以爲意,斜睨他一眼,長身徑直進入她的病房,不緊不慢的說道:“魅,跟我回去!”
魅影不語,歐陽宇澤不滿的道:“你沒看到她傷到了腿嗎?她暫且不能移動,先住在我這裡就好,我們上來的時候已經避開了組織,我也已經囑咐了相關的護士,不會有事的。”
皇甫尊知道她受傷了。從他進入病房開始,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打着石膏的右腿,那時候他心裡除去心疼,還有自責。當然,還有慶幸。
他慶幸她沒有落到組織手裡,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只要她沒事就好。
強迫自己露出冷漠的眼神,他走到跟前,背對她,一副要揹她的姿勢,語氣中透着不容置喙:“我們回別墅去養傷,我會親自照料。”
歐陽宇澤翻個白眼,涼涼的說:“就是有你的照顧,她纔會進了醫院的。總之,若是魅願意跟你回去,那我沒有意見,但若是她不願意,你今天休想把她帶走。”
他話音剛落,魅影馬上接口:“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從此以後,我要獨立生存。”
皇甫尊知道她是生氣了,身體僵了僵,他轉身定定的看着她。
她蹙眉,冷聲問:“有事?”
皇甫尊不語,眼神有些不確定,他在想,若是他現在就告訴她,他就是當年的那個男人,她會是什麼反映?
他之所以會想要承認,是因爲喬恩的出現給了他警醒。既然那個男人能查到那段過去,他擔心也會有另外一個人知道。那時候,若是別人告訴她,只怕……魅會恨他一輩子。
況且,這個事實會成爲最後一劑猛藥。唯有恨,才能支撐她。
猶豫片刻,他認真的說:“魅,我就是你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