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號倉庫,黎向晨右手持槍,槍口對準黎敬天的太陽穴,卻遲遲沒有動手,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手竟顫抖了,於是不得不用左手死死的抓住手腕。
黎敬天此刻竟也不再恐懼,他臉色一柔,用低啞的聲音道:“小晨,能死在你手裡,爸爸這也一生也算值了。”
“你沒有資格做我父親!”
聽到“父親”兩個字,黎向晨忽的情緒激動,槍口也向前挪動一分,他低吼:“不準再提父親兩個字,我是棄嬰,沒有父親。”
黎敬天不惱,嘆一口氣,看兒子的眼神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之中,他苦笑道:“當初你出生的時候還那麼小,我真想時刻抱着你,看着你長大。可我知道,如果把留你在身邊,你一定會被人盯上。
混黑道的,太多的仇家,我不想我的兒子生命受到威脅,所以我資助了善明,並且在你出生後就把你送到了孤兒院,還對外宣佈我兒子夭折,爲的就是保護你。
小晨,爸爸不是不要你,如果我對你沒感情,爲什麼每次都要冒着生命危險去善明?我害怕別人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我每次去看你都是偷偷摸摸,也因此幾次在路上被人襲擊。”
“你大可以不去看我。”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以爲他是一個容易被打動的人嗎?黎向晨絕對不承認自己有這樣的父親。
眉宇間出現一絲惱意,黎敬天加重語氣:“我怎麼能不去看你?你長得太快,我害怕錯過你長大的軌跡,害怕我少去一次,你就已經長大了。就這樣看着你一點點長大,我感覺很欣慰。
後來,你跟小楠被抓到了殺手訓練營,我也曾瘋了似得找你們,儘管院長說你們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可是我仍舊堅信,你們還活着。”
語氣轉爲哀慼,黎敬天忽然抓住黎向晨的手,“小晨,爸爸承認,這一輩子對不起你,可是如果你在我身邊,只怕會有危險,我不想你有危險。不管你信與不信,爸爸是真的愛你。只是大概這輩子沒有辦法補償你了。既然皇甫尊讓你殺我,你就動手吧,能死在你的手裡,也算是我贖罪了。”
哀慼的說罷,黎敬天當真閉上了眼睛,而黎向晨也開了保險栓,只要他扣動扳機,他跟黎敬天的所有恩怨也都了結了。
但是,黎向晨下不去手,因爲不論是他願不願意承認,眼前這個頭髮花白的人都是他的父親。
他依稀還記得這個男人時常出現在善明,只是那時候並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父親。
今天白天,他沒想過黎敬天會冒險去善明,見到他,黎向晨的心情其實很複雜。
人們都以爲殺手的血是冷的,殺手沒有感情,任何人一旦成爲目標,殺手都會鐵石心腸,一擊斃命,但黎向晨現在不是殺手了,他脫離了組織,所以他不忍心也很正常,他給自己的一時心軟找了個不錯的理由。
痛苦的合了下眼,將那複雜斂盡後,黎向晨撤回槍,不帶一絲感情的說:“你生了我,算是對我有恩,這次我不殺你,算是我們兩清了,下一次再相遇,我絕不會再心慈手軟。”
拿出匕首將他手上的塑料手銬割裂,黎向晨決絕的走出十號倉庫。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岸邊的皇甫尊,三步並作兩部到他跟前,黎向晨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心臟,痞子似得開口:“我沒能殺了他,用我自己的命來抵!”
皇甫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以爲我會要你的命嗎?”
黎向晨撤了槍,“你以爲我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來抵債嗎?”
四目相對,挑釁的看着彼此片刻,兩個男人同時發出一聲大笑。皇甫尊早已預料到黎向晨下不去手,而黎向晨也瞭解了皇甫尊的心思,所以對他充滿了感激。
此時,黎敬天也躡手躡腳的出來,本是想灰溜溜的逃走,卻見皇甫尊縱身一跳,轉眼間落到了黎敬天跟前,一把按住他:“黎叔,着什麼急呢,我話還沒說完呢。”
看到兒子看着自己,黎敬天挺直腰板,似乎是維持父親的尊嚴,他沉聲問:“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找我還有什麼事?”
“我要你把弒戰盟還給我。”
黎敬天臉色倏地一變,“這不是我說的算的,弒戰盟的護法向來都是靠選舉得來的,這是幫裡的規矩。”
皇甫尊陰森一笑,“更選之時我自然會到場,只是我需要你的舉薦信,因爲我們不想潛入,我們要光明正大的進去。”
黎敬天知道皇甫尊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早已料到他會想拿弒戰盟護法更選做文章,只是眼下被人挾持,他若不答,只怕難以脫身,唯有先敷衍一下,“縱使我舉薦你,弟兄們也未必會答應你做護法。”
“他們答應不答應是他們的事,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就可以。”
皇甫尊話語很輕,但透着不容置喙的威脅,聽得黎敬天心頭“咯噔”一下,瞧見黎向晨冷睇自己,半晌之後,他終於點頭:“我知道。”
他還抱着一絲僥倖,皇甫尊又豈會不知道?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退職說明與舉薦信,皇甫尊笑得比這星子更爲燦爛:“黎叔,在這上面籤個名吧。”
看到上面的內容,黎敬天怒不可遏,將那幾張紙揚手扔進大海,他低吼:“你……欺人太甚!”
皇甫眉眼一冷,冷酷道:“弒戰盟本就是我皇甫家的,我要回來有什麼不對?你殺了皇甫韶華,做盡壞事,我不殺你,完全是看在獵槍的面子,不然你以爲你這條狗命還能活到現在嗎?”
犀利的話語讓黎敬天啞口無言,他直視皇甫尊,被他漆黑的雙眸震懾住,下意識的看向黎向晨,見他從懷裡掏出與方纔一樣的退職信與舉薦信遞向自己,黎敬天渾身一震,臉色鐵青。
半晌,他終究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
將兩份說明收好,黎向晨看也沒看黎敬天一眼,拉着狄雅楠離開,皇甫尊等人也都上了車。黎敬天看着那輛豪華的房車沉入夜色,情緒很是複雜。
車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笑,那笑容看起來耀眼奪目,一陣陣渾厚的笑容迴盪,打破了夜的沉靜。
皇甫尊摟着魅影,黎向晨牽着狄雅楠,這兩對戀人羨煞旁人。
蘇曼妮此刻依舊枕着文飛白的腿,迷藥已過,她也已經清醒,卻依舊閉着眼睛,她貪戀文飛白抽瘋的溫柔。
狄雅楠賊笑,知道蘇曼妮的那點小心思卻不戳破,可魅影卻沒那麼好心,只見她忽然甩手扔出一記峨眉刺,直直飛向正在瞌睡的文飛白。
蘇曼妮眉峰一凜,猛然坐起,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峨眉刺被匕首打落。而文飛白睜開眼,發覺蘇曼妮還半依在自己胸口,臉“刷”的一下紅了。
兩人尷尬的看着彼此,隨後觸電似的移開視線。
蘇曼妮氣急敗壞,這該死的魅影,有機會一定要整整她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