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婧心裡一片,不由自主地輕輕笑了,張口接住,自然而然地也拾起一顆遞給他,問道:“喜歡吃這個麼?”
墨問似乎聽懂了,握住她的手,將她兩指間的蜜餞含住,蜜餞不大,他的脣有意無意地觸到了她的指尖,一片溫熱的溼意,百里婧立刻想抽手,墨問卻鎮定無比地看着她,迷離的眼神很是無辜,似在無聲詢問。
觸到他的眼神,百里婧隨即將心裡的不適壓了下去,暗道自己想多了,又主動開口道:“疼不疼?剛剛摔到哪裡了?腿?還是胳膊?”那麼大的聲響,不可能不疼的。
墨問沒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裡一字一字慢慢寫道:“我真沒用,什麼事都做不好,給你添麻煩了……”
他是個多麼傻的男人,摔得那麼重也不訴苦,他把自己看得太低,幾乎低到塵埃裡去了,對她一忍再忍,一讓再讓,如此寬容而仁慈,雖然他相貌普通又體弱多病,是個天生的無用之人,他的心卻比任何人都乾淨溫柔。
百里婧瞬間鼻子一酸,所有的心防都卸下,不由自主地環住他的腰,輕輕靠在了他的肩上,她搖搖頭,喉嚨哽住,聲音沙啞:“對不起,對不起,墨問,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她從未對一個人如此愧疚過,用自己的任性將無辜的他拖下水,犯下一個又一個難以彌補的過失,進是錯,退還是錯,她將這份婚姻強加給他,本來就已經大錯特錯,她想不到方法解決,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說對不起。
這是百里婧第一次開口叫他的名字,從前她在人前大大方方地叫他夫君,人後從不對他指名道姓,一開口就是“你”,現在,她總算給了他稱呼,墨問原本平淡的黑眸瞬間變得深沉無比,他緩緩伸出手臂環住了懷中人,溫涼的手指劃過她的長髮,看起來非常小心翼翼。
墨問的身上還穿着早晨百里婧爲他換上的素色衣衫,髮髻也是她替他綰的,連白玉簪插入的位置也十分眼熟,讓百里婧想起很多過去——
曾經也有過現在這種時刻,只是,那時她的心還不曾這般死寂,她聒噪地自說自話,一再地纏着韓曄,嘰嘰喳喳地鬧騰個沒完:“韓曄,我走不動了,我不想走了,腿好疼哦!”
韓曄永遠面色淡淡,卻始終那麼好脾氣,她撲過去,他就接住她,撫着她的發,問道:“我揉揉?”
“嗯!”她乾脆點頭。
天天都要扎馬步、練功,其實漸漸地就習慣了,她故意要折騰他,故意裝各種可憐,好讓韓曄能多陪她一會兒。韓曄於是就蹲下來,耐心地替她捏着小腿。
他們坐在鹿臺山半山腰的一池碧水旁,她託着下巴,時而看看身邊的韓曄,時而看看池水中倒映出的韓曄那身素色白袍的影子,兩處竟都是他,兩處都叫她捨不得移開眼。
正值春天,池岸邊的碧桃花絢爛盛放,引來蝴蝶翩飛起舞,偶爾,有一兩片桃飄落下來,將池中的白影打散,一圈一圈的漣漪頓時暈開,水中的白影立刻看不清晰了,她便急忙收回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韓曄,悶悶開口道:“韓曄,我想你。”
韓曄失笑,頭沒擡:“我就在這裡,想什麼?”
“你在這裡,我還是很想你。”她理所當然道:“反正,你連影子都不準離開我!”
韓曄放開她的小腿,在猝不及防中將她橫抱了起來,害得她立刻圈住他的脖子,仔細觀察着他的臉色,心虛地咬着脣小聲問道:“是不是……太霸道了?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你不相信?我……唔……”
脣被含住,韓曄吻她吻得很溫柔很認真,久久,他鬆開她的脣,低頭凝視着她紅透了的臉頰和羞羞怯怯的眼睛,他沒有嘲笑她,而是肯定地答道:“丫丫,放心,我不會離開你,連影子都不會。”
桃花碧水,白衣飄飄,少女的夢美得不可思議,她的愛人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他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沒有任何一樣是她不喜歡的,更重要的是,韓曄如此疼她寵她。
僅僅一年,曾經答應連影子都不會離開她的韓曄,走得乾淨利落,斷了她所有的念想,可她腦中的韓曄卻時常跳出來干擾她的思緒,讓她見到白衣想起他,看見相似的髮髻想起他,哪怕是偎進另一個男人的懷中,還是會想起他……
情傷難愈。越記得曾經的美好,越顯得此刻淒涼,眼眶不知不覺溼了,百里婧忙眨眨眼,把淚水逼了回去,她退出墨問的懷抱,垂下眼瞼遮掩住自己的失態,努力擠出笑來:“哪裡疼?我給你揉揉?”
墨問的眼神沉靜,面色如初,拉過她的手按在自己但陽上。
“頭疼?”百里婧問道,隨即瞭然,傾身揉着他的位:“聽水生說,中午有人灌你酒了?禮部侍郎崔明哲?”
聽她這麼一問,墨問勉強一笑,輕點了點頭。
墨問的個子高,百里婧即便是坐着也比他矮了一個頭,這樣的動作,她不得不擡頭仰視他,且手臂如果要使力,身子必然離得很近,能清晰地聞到墨問身上的藥香味。
百里婧嘆道:“以後別再喝酒,要是誰敢灌你,就潑到他臉上去!”
墨問眼眸微微一閃,忽地抓住她的手,又看了她一眼,遲疑着寫道:“你不在,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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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小劇場】
墨問:(深情款款)你不在,我怕。
心肝赫:(咬牙切齒)不、要、臉!毒藥都喝了,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琴媽:→_→兒子,這麼噁心的話你怎麼說得出口?親媽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鳥。
墨問:╮(╯_╰)╭說說而已,反正不要錢不要命,能騙騙無知少女博點同情不是更好?看看,那個要臉的正在咬牙切齒,因爲他嫉妒我這個不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