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下不了手,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雲夢冷笑,眼睛彷彿藏着冰,也藏着火焰,“你早已不是我曾經愛戴的哥哥了。你冷血,你自私,我爲什麼要對一個冷血自私的人手下留情。”
雲澤卻異常冷靜的看着雲夢,“在我死前,我教你兩件事。”
雲夢只當雲澤是一個死人,對於死人,她一向寬容,她拿起匕首反過來用刀背拍着雲澤的臉,“說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教我什麼!”
“第一件事,永遠不要對敵人放下戒心。哪怕他已經快成爲一個死人。”
雲夢剛要嘲笑雲澤,卻感覺肚子一痛,她愣愣的低頭,看見雲澤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截樹枝,刺入了她的肚子,鮮血汩汩流出。
“第二件事,能一擊必殺的人,就不要對他說多餘的話,更不要猶豫。”
雲澤一動脫開了雲夢的桎梏,伸手製下雲夢反擊的手臂,手毫不猶豫的捏住雲夢的脖子,用力一扭,只聽咔嚓一聲,雲夢已經沒有了生息。
從一開始與雲夢交戰,到被雲夢制服,直到剛纔反殺雲夢,雲澤的眼裡沒有半點情緒,猶如一個傀儡一般,沒有半點生氣。他冷眼看着因爲雲夢死了而從雲夢手腕處脫離出來的母蠱,匕首一揚,將蠱蟲殺死。
“你的實力其實比我強,只是你的心性卻沒有我的冷硬。”雲澤看着雲夢死不瞑目睜大的眼睛,他一向不會給敵人多的說話的機會,但云夢會。母蠱和子蠱是父母爲了讓他們兄妹互相感應而照顧對方纔種下的,甚至母蠱永遠壓過子蠱一頭,這也是父母對小妹雲夢的照顧。
直到家破人亡,他和雲夢成爲皇家秘衛的候選者,雲夢的實力也遠超過他,但女人就是女人,成不得大事,纔會被他奪去戰果。但她的求生意志卻很強,才能逃出了秘境,被嚴相救起,成爲嚴家暗衛。
可如今雲夢已死,他在這世上終究是再無牽絆。
身後傳來腳步聲,枯枝敗葉在腳下作響,清脆的很。
“我以爲你已經沒有了心。”
雲澤鬆開手,雲夢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他甚至沒有去扶她的想法,勝者爲王敗者爲寇的觀念已經深深刻入了他的腦海,他轉過身看向抱着小嬰兒的白衣男子,眼神已經沒有波動,聲音也已經聽不出情緒。
“你說的對,我沒有心。”
“既然解決了她,那我們繼續上路吧。”白衣男子眼神輕飄飄的掃過雲澤身後的雲夢,輕笑一聲,“沒有心也好,至少除了流血不會流淚。”
說完兩人都離開了小樹林,誰也沒有看到雲澤藏在袖袍下的手顫抖了一下,只是一下而已,瞬間又恢復如初。
黑馬聞着血腥味前來,趕到已經死去的女子旁邊,黑馬用馬頭去碰女子已經沒有了血色的臉,試圖喚醒它唯一承認的主人,但無論它怎麼動作,它的主人再也起來過。鮮血的血浸透了火紅的披風,呈現出不詳的暗紅色。
這個小樹林罕有人至,直到五天後一個黑衣人駕馬而至落在了黑馬的旁邊,他飛快地跳下來,手指放在女人沒有生
息的鼻尖,皺了一下眉。
“雲夢已死。”
一條消息隨着雪鷹飛向天空,黑衣人再次上馬,毫不流連的繼續向前奔馳。雲夢死了,那能攔住雲澤的人已經算是沒有了。但是他不能放棄。
雪鷹飛出樹林,翱翔在廣闊的天空,速度極快,不過是一天的時間便落在了主人的肩頭。此時已是深夜,穀雨輕輕的拍了拍雪鷹的毛,然後取下腳上的信筒,放走雪鷹,這才走進客棧裡,把信筒交給沒有睡着的嚴恪。
嚴恪打開信筒,展開字條,眉頭微皺,瞬間把字條捏做碎片,擺了擺手示意穀雨可以下去了。一雙手輕輕抱住了他的腰,他回過頭把醒來的天闌珊拉進懷裡,頭埋在她的頸肩,聞着她身上自然的體香,他的思緒緩緩沉澱。
“怎麼了?”天闌珊的手輕輕的拍着他的肩膀。
“對不起。”嚴恪頓了頓,才悶悶的說了一句,“可能我們還是要回金陵。”
天闌珊一愣,隨即笑着摸了摸嚴恪的頭髮,他的頭髮極其順滑,如同上好的綢緞一般,摸着讓人順心。她輕輕開口,“嚴恪,沒關係的。”
“我…”嚴恪擡頭,漂亮的桃花眼染上了濃濃的疲憊,倒影出同樣疲憊着的女人的影像,天闌珊捂着了他的嘴,搖了搖頭,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你會離開。你關心天下,你憂心百姓。但你也放不下我和彩瑛。”天闌珊的目光柔和,一雙大眼睛裡滿滿的全是對嚴恪的信賴,“這些我都知道。你知道我不喜歡皇宮那個地方,我喜歡山山水水四處走,你便帶我遊玩天下。”
“只是我也知道,你打算一個人回去的。”天闌珊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低,低的幾乎聽不見,若不是嚴恪武功高強,耳力非常,也聽不見她最後一句話。
一瞬間,濃濃的愧疚和不安將嚴恪侵佔。
天闌珊知道他在想什麼,輕輕吻了吻嚴恪的眼睛,柔軟的嘴脣貼合着輕輕顫動的睫毛,彷彿一瞬間天荒地老,一剎那海枯石爛。
“我去南晉的戰場等你。”天闌珊彷彿做下了什麼決定,然後吻住了嚴恪就要反駁的薄脣,肆意的堵住他張合的脣瓣,一雙大眼睛一動不動看向他睜開了的桃花眼,那雙眼睛裡此刻燃燒着濃濃的怒火。
[我不讓你去!]
[我必須去!]
四隻眼睛對峙着,天闌珊毫不讓步。嚴恪也不妥協。他不明白天闌珊去戰場做什麼!她一個女人家,去了戰場能做什麼呢?那裡太過危險!他不可能讓她以身犯險。她只需要在金陵守着他們二人的女兒就好。
最後天闌珊敗下陣來,她放開他,“那你呢?”
“既然他要我回朝,必定是要讓我上戰場的。”嚴恪狠狠抱住她,似乎要把她融入骨血,“你爲什麼想去戰場那種地方!那裡太危險!”
天闌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神色有些恍惚,因爲…她還不能說。天闌珊輕輕的回抱住嚴恪,“因爲你要去啊。我想跟着你。但你肯定不會讓我跟着。”
“你說對了。我不會讓你去。我會讓
穀雨每天都跟着你,把你看牢了!”嚴恪放開天闌珊,像是懲罰一般啃咬着天闌珊的脣瓣,他第一次對她動這麼大的怒火。但當嘴裡嚐到血腥味時,他的動作又忍不住輕柔了下來,怕弄疼她。
天闌珊熱烈的回吻住他,小手在他的身上游移點火。嚴恪不再忍耐,一把抱住她回到牀上,共赴巫山。帷幔落下,半遮半掩住兩人交疊的身軀。
雲收雨歇之後,天闌珊穿上單衣去屏風後坐在了梳妝檯前,打開了一個匣子,聽着嚴恪坐起來的聲音,連忙把匣子裡的藥丸放進嘴裡。她的腰肢被嚴恪抱住,她回過頭,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然後吻住他的脣。
脣舌糾纏間,天闌珊還是將那顆藥丸抵入了他的喉嚨,嚴恪睜大了眼睛發現了不對勁,想推開天闌珊卻被她執着的抱住,很快嚴恪閉上了眼,意識陷入了黑暗之中,天闌珊半抱住他沉重的身體,把嚴恪移到了牀上。
然後天闌珊迅速收拾好自己的着裝,然後拿上嚴恪衣服裡放着的一大袋銀子,這是她前些日子央求他換的,如今被她帶走。如果帶上包袱會被穀雨懷疑的。幸好其餘的暗衛都被嚴恪派去救彩瑛,只有一個穀雨陪在身邊。
天闌珊臨走前親了親嚴恪的脣角,“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也有自己完成的使命。就像你的使命是你的天下蒼生一樣。”
推開門,天闌珊翻身上了屋頂,像失神一般抱膝坐在了屋頂,穀雨察覺到動靜推開門飛身上了屋頂,看着天闌珊不知道該怎麼說話安慰她。
天闌珊卻推開了他,神色悵然,“穀雨,你去休息吧。讓我靜一下。”
“是。”穀雨沒有多說,便下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天闌珊坐了很久,她知道穀雨武功極高,爲了不引起他的懷疑,她必須這樣做。直到要天亮了,她跳下屋頂,推開穀雨的房門,穀雨已經站在了門口。
“穀雨,你會做飯嗎?”天闌珊若有所思的問道。目光似乎在懷念什麼。
“會。屬下這就去爲夫人準備早膳。”穀雨轉身走向客棧老闆的房間,向他借要廚房,天闌珊見狀就往回走,回了房間。直到穀雨離開很遠,她纔敢有所動作。她從房間的窗戶跳下了大街。如今的大街上還沒有人,霧茫茫的。
天闌珊很快消失在濃濃的迷霧之中。她很快的翻出了城牆。嚴恪這一年來也沒忘記恢復她的武功,爲的是以防萬一她遇到了危險,甚至用了天下奇藥爲她再次打開奇經八脈,讓她如今的武功比廢掉武功之前還要強。
可是世事難料,誰能知道嚴恪給了她用以保護自己的武功,她卻用來逃離嚴恪。逃離開有他的地方,甚至連彩瑛都不再留戀。
穀雨做好飯菜端進了嚴恪的房間,擱在了桌上,因爲屏風的遮擋,他並不知道房間裡已經少了一個人,所以他又退了出去。
等嚴恪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他猛地睜開眼,入眼是青色的帷幔,讓他的思路出現一瞬間的空白,昨晚的記憶紛至沓來。
想起天闌珊最後的吻,餵給自己的迷藥,嚴恪頭疼欲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