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闌珊跪坐在地上,強顏歡笑:“那位故人,是不是喚作織鏡??可是她不在呀,她不在,我……我總可以與你在一起的。”
“嚴某心裡只有一人。”他垂眸,瞧着那被踏得污髒不堪的地面,白雪也終究會被玷污。
天闌珊的心一瞬間沉入了低谷:“那……以前那些,都是假的嗎?”
嚴恪掃了她一眼,心如刀割,卻道:“假的,沒想到那些虛妄之言你卻是信以爲真。”
這德全瞧着這快吵起來的兩個人,咳了一聲,朝天闌珊道:“殿下,接旨吧。”
“什麼旨?”
“皇上親書聖旨。”德全瞧着天闌珊總覺得她今日這臉色不大對勁啊。
“是要殺我嗎?”
“不是。”
“那……是要殺……他嗎?”天闌珊已經連喚相爺二字都有些無力了。
“奴才還是念出來吧。”他展開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嚴府輔國,三代忠良,嚴恪之舉實令朕失望至極,朕念公主之求,故抄相府,罷爲庶民,欽此。殿下,您還是速回宮裡一趟吧,皇上如今已經差人去請北燕太子了。”
天闌珊垂眸看了眼嚴恪,扯着衣袖子,小聲問:“那……那相爺呢?”
“相爺無事了。”
嚴恪謝了恩,站起身來走進了人羣裡,人羣紛紛退開來,天闌珊往前走了兩步,咬了咬脣,最終還是問嚴恪:“相爺,你要去哪裡?”
“嚴某一介布衣,已經不是什麼丞相。”嚴恪腳步微頓,沒有回頭。
天闌珊站在原地,視線裡透着幾分暗淡:“那……你要去哪裡?”
“嚴某一介布衣,居無定所,就此告辭罷。”他擡步大步往前走去,他走了很久,大雪迎面呼呼的颳着,天闌珊見他的身影已經變得模糊了,一咬牙要追上去,玉月蛾與新桃匆匆趕了來,天闌珊冷眼瞧着這擋在眼前的一羣公主府的奴僕,氣極大聲斥道:“我說了,別管我!”
新桃與玉月蛾一時面面相覷,天闌珊匆匆跑進了風雪裡,她追着嚴恪的腳步跑去,嚴恪的步子很快,似是怕她追上來一般,一轉彎就不見了,天闌珊也是聰明瞭一回,跟着地面上的腳印走,最後那腳印來到了西區一個很偏的一處屋閣門口,嚴恪背靠着門,儘管渾身冰冷,他卻不敢動,生怕發出些什麼聲響來被天闌珊知道了他在這裡。
這個地方,誰也不知道,這裡離繁華的東區已經有了很大的一段距離了,再往西就是西邊的城門口,出了西城的門口便是彩霞鎮,那鎮子由於挨着西區,所以並不如東區那般繁華,只是有許多喜靜的人住在那裡,那裡相當於另一個學海崖罷,家道中等的人都住在彩霞鎮中。
這個地方是嚴恪初初來的時候尋的住處,那個時候還沒有進行春諱,他獨自住在這裡,後來幼之與棠之也來了,他便又重新尋了一個住處,這裡也就留了下來。
如今屋子裡面盡是塵埃的味道,天闌珊的腳步聲在
門外停了一會兒,然後又走了。
他透過門的細縫朝着那外邊看了一眼,見外面已經沒有了動靜,這纔開始打掃屋子,將屋子草草的打掃了一遍,這些被子已經受了潮了,近十年不曾用過的東西,如今都已經散發出一股子異樣的味道了,自然是不能用了,屋子裡面只留了幾文錢,什麼吃的也沒有,嚴恪盤算了一下,五文錢,大概還能買幾個包子吧。
他穿了一件十幾年前的衣服,那衣服短小得很,手與腳都露出了一截,剛推開門就見天闌珊提着一堆東西坐在門口,見了嚴恪,咧嘴笑道:“相爺,我去買了好吃的。”
砰的一聲,嚴恪便將門關上了,天闌珊坐在外邊,有些悶悶的瞧着這老舊得不成樣子了的門,門上面還有幾個蜘蛛網,大冬天的,這蜘蛛網如今也已經被風吹破了,天色漸漸的就暗了下來,冰冷的風雪還不斷的飄着,天闌珊將快要涼了的包子藏進裡衣裡暖着,然後蜷在一個避風的角落裡等着嚴恪。
嚴恪在屋子裡找着了小半瓶煤油,那煤油燈的光線有些昏暗,他又燒了些柴火,將被子圍在柴火的四周烤着,想着待到烤得熱乎些,也就先湊和着鋪在牀上了。
幸好的是,這屋子裡面的東西是一件也不少,雖然破破爛爛的,但是好在還是能用的。
天闌珊迷迷糊糊的睡到了半夜也不見嚴恪出來,她只得悄悄的站起身,然後在雪地裡蹦蹦跳跳的取暖。
她在這裡守着嚴恪,外頭的玉月蛾與那新桃卻是滿世界的找她。
天闌珊凍得渾身僵硬,然後瞧着那瓦,心裡忽然有了些主意,她可以爬上屋頂,看看相爺到底在做些什麼啊!
這麼想着天闌珊就利落的開始爬牆了,她爲了爬個牆,連腰間的繫帶都解了,綁在那鄰家的一顆樹上,然後慢慢吞吞的就着樹爬上了嚴恪的屋頂。
嚴恪就着那些火燒了被子燒了一大盆水,然後整個人都泡進了水裡,他擡着頭閉着眼,屋頂上有雪花落了下來,他猛的睜眼,只見天闌珊正笨手笨腳的將瓦片拔開,結果,由於屋子年久不曾有人住過,那屋子轟的一聲便塌了,天闌珊砰的一聲腦袋砸在了那浴桶的邊沿起了好大的一個包,疼得她眼冒金星。
嚴恪出了浴桶,隨手扯了被子披上,將她拉了起來,瞧着她腦袋上的傷口,直皺眉:“你這是做什麼!”
天闌珊疼得眼淚直掉,委屈的喃喃道:“我……我頭疼,相爺,我頭疼。”
“走!回你的公主府去。”他拉着天闌珊便要往外面扔,才一開門,冷冽的風就撲了進來,外面下起了暴雪,屋子門口的那個食盒子都凝上了一層細細的雪花了,天闌珊將那盒子提了起來,小聲道:“我去買了吃的,在外面呆了好久,你都不開門,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做什麼……那瓦……我不是故意的。”
她看了眼漏了一個大洞的屋頂,縮着脖子,不敢去瞧嚴恪。
嚴恪鬆了手,淡道:“我去更衣。”
“相爺,我也能勤儉持家
過日子的,你不要趕我走,我……我也不貪吃了,我每天就只兩一頓,不,我每天就吃一碗飯好不好?”天闌珊瞧着抱了衣服去了內室的嚴恪,緊握着手中的盒食,很不安。
沒一會兒嚴恪換好了衣服,那些衣服已經很老舊了,他手裡還拿了一把傘,將傘打開,拽着天闌珊出了門,淡道:“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這傘一出門,就被冷冽的急風給吹壞了,那些紙就跟被刀劃過一樣,漏了許多個破洞出來,天闌珊,瞧着一臉烏黑的嚴恪忽的笑了:“哈哈哈哈,相爺,這把傘沒用呀。”
“……很好笑?”他回頭瞧着那扒着屋子裡門框的天闌珊,天闌珊的笑聲戛然而止,眨巴着眼睛,頗委屈的瞧着他:“不好笑不好笑,相爺,其實我在相府旁邊也有一個住的地方,要不然,咱們去那裡住好不好?那裡有好多新東西,你肯定喜歡。”
嚴恪瞧着她,眼神很深邃,他朝天闌珊道:“殿下。”
“啊?我說錯話了嗎?”天闌珊忐忑不安的瞧着站在門口任冷風呼號的嚴恪。
嚴恪淡道:“我是男人,一不用嗟來之食,二不取無功之祿,三不受人恩惠。”
“可是,我們是夫妻呀。”天闌珊聽得半懂不懂的,什麼嗟來之食啊,無功之祿的,天闌珊是一頭霧水。
“你我並非夫妻,衙門備案已是和離,殿下,回公主府去吧,在這裡,食不飽穿不暖乃是常帶。”他回屋裡不知又倒騰了些什麼,屋頂的那個大洞裡有冷風灌進來,天闌珊衣衫單薄,她抱着雙臂,瞧着走出來的嚴恪,一看見他手裡的那個黑沉沉的披風眨了眨眼:“相爺?”
“嚴某已經非丞相。”
“那我喚你什麼?夫君?”她側頭,瞧着嚴恪,心裡想着,若是自己扮得可愛一些,不知嚴恪會不會網開面?
嚴恪擡頭,瞧着那個漏風的大洞,表情有些……怪異:“喚我嚴恪即可。”
“我不是故意的……要不然,我明天幫你將屋頂補上。”她也擡頭,瞧着那個被她踩壞了的屋頂,眨巴着眼睛,有些無辜的。
冷風從頭頂上源源不斷的竄下來,天闌珊烤着火,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渾身都冷得厲害。
嚴恪起身去鋪被子,他這裡只剩下了這麼一張牀,餘下的軟塌在這大冬天的,也不能用,好在以前要會試的時候那些書籍還在。
天闌珊躡手躡腳的跟在嚴恪的身後,瞧着這悶沉寒冷的屋子,屋子裡隨手一摸都是灰,嚴恪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如今外面正是暴風大雪,你也回不去了,在此將就一晚,我明日送你回去。”
天闌珊凍得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她瞧着嚴恪,小聲道:“其實,你說的話,我不信。”
嚴恪正取了碳盆來裝那些已經燒了一半的碳,天闌珊跟在他身後瞧着他疑惑的神情,道:“我纔不相信你說的什麼故人呢,反正你身邊的人現在是我,我又不傻,你別趕我走,我不是累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