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玄蔘凝着這宮女,掃了眼德全,德全會意,來到宮女的跟前,朝她淡道:“你若再磨蹭下去,皇上改了主意,到時候可有你好受的。”
這宮女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她咬着脣,緩緩的將手伸進了碳盆邊,她不敢動手,於燁這個副統領領了御林軍進來,兩個御林軍按着她的手,將她的手伸進了通紅的碳盆裡,摸了一把碳伸了出來,那殺豬一樣的叫聲在這大殿裡久久的迴響着,天闌珊聽得哆嗦了一把,皇帝捂了她的眼,淡道:“沒什麼可看的,你倒是想想接下來的宴會如何舉辦比較好。”
天闌珊的耳朵裡依舊是那痛苦的聲音在繚繞着,好一會兒這婦人的嗓子都啞了,在場的人只覺得毛骨悚然,空氣裡瀰漫着一股肉香味兒,極其詭異。
接下來就用那雙血肉模糊的手打臉,那一張臉也是打得血肉模糊麪皮高腫的,最後後半死不活的被御林軍給拖了下去,天闌珊將那藥暗中塞給了新桃,新桃有些詫異的瞧着她,小聲道:“殿下?”
“不能給啊?那你請大夫給她看看吧,總不能讓她滿身是傷的出宮去。”天闌珊垂眸,細細想了想,她的聲音說得很小,只有站在前頭的幾位公子聽得見,一直坐在角落裡的白衣公子看了眼天闌珊,他端着手中的玉龍杯盞,拍了拍輪椅,身後的侍童將他的輪椅推到了他原本入座的位置上。
皇帝這才朝衆人道:“朕本以爲與妹妹失散後再也不會見到她了,不想蒼天到底是善的,竟讓我又遇見了她,若是父皇在天有靈,想來必定十分欣慰,今日辦此宴會就是要告訴諸卿,容和便是當年的容和公主,從今日起,朕會護她,愛她,不容她有半分損失,只是朕的妹妹天性喜鬧,日後還煩請諸卿多多教導多多擔待。今日這酒,朕敬諸卿。”
天闌珊捧着酒杯心裡有些暖,還沒喝呢,皇帝將她手中的杯子抽走了,朝新桃道:“她有傷,須忌口,你看着辦。”
“奴婢謹記。”新桃忙替天闌珊換成了白開水,於是這諾大的酒會上,無數人都喝得面紅耳赤的,唯有天闌珊,喝着一杯白開水,衣着素僕的坐在主位上,她坐的可是皇帝的位置啊,只是沒有人提醒,顧玄荼也沒有在意,所以就這麼坐了好久。
外面又開始下雪了,天闌珊坐在案前,許多大臣前來敬酒,都被皇帝給擋去了,天闌珊也不愛喝酒,所以也就由着皇帝去了,她低頭瞧着自己的右手,想着回去之後怎麼與嚴恪交待?嚴恪會不會生氣?
“皇上,唐小姐來了。”德全來到皇帝身旁,小聲提醒,天闌珊順着那門外望去,只見唐嫣然坐在輪椅裡實推了進來,她的臉色依舊蒼白髮,只是氣色卻好了許多,瞧着天闌珊時,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味道,天闌珊下意識的背後微涼了涼。
皇帝的寒意果然消退了不少,他瞧着已經來到了大殿中央的唐嫣然,溫聲道:“你那傷可大好了?”
唐嫣然垂眸一笑,姿態溫婉有禮:“多謝
皇上掛心,嫣然有傷在身,怕是不能給皇上行禮了。”
“不妨事,德全,添一方席位。”他望向德全,德全忙吩咐了將那席位安排在了皇帝的右手邊。
蘇雲博端着茶盞瞧着唐嫣然,笑道:“唐小姐這般深夜了還帶着傷來皇宮參加宴會發,辛苦了,蘇某敬唐小姐一杯。”
“大人言重了,嫣然前來皇宮,是有要事要告與諸位大人,以免大愛被這個道貌岸然的人給騙了!”她指向天闌珊聲音沉冷如冰,天闌珊正在吃東西,聽了這話,只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唐小姐?你難道忘了你是因爲什麼才得了那一頓板子?”天闌珊的右手行動不使,她左手拿着一個千層糕吃得慢條斯理的。
唐嫣然臉色一白,冷聲道:“你不是公主!卻如何還要坐在皇上的龍位上,難道你早有旁的心思不成?”
天闌珊望向皇帝再看看旁邊的空位,眨了眨眼:“我不是坐這裡的啊?”
皇帝眼神有些陰沉:“唐小姐,這話不可亂說,容和坐於經處,是朕親自抱她坐下的,與她應該坐哪裡無關。”
“皇上,你爲何還要包庇於她?若是她當真是公主殿下,想來與你的血脈也是當容的吧?若是要服衆,不如滴血驗親。”唐嫣然坐在輪椅裡,她的話沒有大臣反對,那是因爲諸位大臣也懷有此想法。
天闌珊緊握着拳頭,她有些緊張,其實一直環在她心頭的就是這一件事情,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畢竟她不曾帶着過去的記憶,若是說她不是,那玉佩也確實是她的,所以她也不敢放肆。
“唐小姐,她是不是朕的妹妹,朕比你更清楚,此事無須滴血驗親。”皇帝居高臨下的瞧着唐嫣然,眼底泛起幾無不悅,唐嫣然卻好像不曾察覺一般。
“臣女也是爲了皇上好啊,若是此公主並非皇室血脈,而讓真正的血脈流落他鄉不得所歸,那豈不是一種痛苦?皇上,臣女懇請皇上滴血驗親。”唐嫣然坐在輪椅裡,姿態傲氣的瞧着天闌珊,彷彿早已經做好了準備了,想來也是,誰會三更半夜的帶着滿身的傷跑來這裡指責天闌珊?肯定是有備而來的。
天闌珊有些緊張,她垂眸,故作鎮定且面帶微笑,這冷靜的模樣,連龍玄蔘都有些另眼相看了。
“早聞公主先前便得玉太傅的教誨,如今雖已隔多年,卻也可以對一對這詩句吧?若是對不上再行滴血驗親也可,皇上以爲如何?”當朝何尚書步上前來,看了眼氣定神閒的天闌珊,總覺得她的性子讓人拿不定。尤其是先前對那個宮人恩威並施,雖然皇上要下狠手被她攔了,可是事後也請了大夫,倒不愧是皇家人,處事總是顧及周全。
“何大人說得了有理,不妨便來一問。”她坐在輪椅上,瞧着那面色鎮定的天闌珊,扯着脣角冷笑,天闌珊是個什麼樣的貨色,她再清楚不過了,左右這個鎮定也不過就是裝出來的,她今日若是不將她推入地獄,她就算是死,也要拉着
她來墊背。
“妹妹以爲如何?”皇帝坐了下來,瞧着坐在他身旁的天闌珊,天闌珊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袍,他卻只是笑着給她一定鎮定的眼神。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便出上一句,你來對下一句,先出簡單的發,便從……先人的詩集之中出吧!我先出:“昏鴉盡,小立恨因誰?請接下一句。”
天闌珊右手被她握得有些疼,那清淡的藥味兒刺激着她的鼻子,她有些緊張,張口道:“誰……誰念西風獨自涼!”天闌珊腦子一抽,說了這麼一句,滿朝皆愕然。
天闌珊目光忐忑的望向皇帝,喃喃道:“我……我是不是念……唸錯了?”
“甚好,你若不信,不妨讓諸卿評一評?”皇帝目光幽幽的從這羣人中掃過,一羣人瞬間炸開了鍋。
“殿下配得好啊,這誰與誰相接,甚好甚,小立恨因誰,誰念西風獨自涼,好啊!”何大人愕然了一會兒,忙拍着手稱好。
“是啊是啊,殿下配得極好,不妨臣也出一句,請殿下配下一句如何?”何健康這個病怏子也來了興致,天闌珊忙點頭:“好啊好啊。”
“那臣便問……上德不德是以無德,還請殿下對下一句。”何健康的臉色似乎紅潤了不少,身體也比之前好了許多了,何健康的視線越過天闌珊,落在了她身旁的新桃身上,目光裡含着幾分感激,若非是新桃暗地裡吩咐了人如何照顧於他,只怕他這身子也難好。
“這個我知道,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一鍋鈍不下!”天闌珊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笑得春風滿面。
不僅僅是天闌珊樂了,在場的人都樂了。一時出題者無數。
問曰:“少小離家老大回。”
答之:“安能辨我是雌雄!”一時笑倒一片,天闌珊以爲她是贏了,於是答得越發起勁,頗有一種即將成爲一代文豪的風範,簡直就是張嘴就來。
問曰:“滿園春色關不住?”
答曰:“一樹梨花壓海棠!”天闌珊端着水杯,喝了一口茶,笑盈盈的瞧着這臺下笑倒的一片人,新桃都看清了幾分笑意的內容了,這些簡直是嘲諷之笑多一些吧?
“我來問你。”唐嫣然冷眼瞧着天闌珊,她很討厭天闌珊,越來越討厭她了!或許是因爲她總是能夠以她的蠢來獲得許多的人關注罷?她一個金陵第一的才女都無人關注,而她,不過是胡扯了些詩詞湊在一塊兒,便能得人如此誇獎,她覺得,這是上天之不公,是這天下之不公,是這朝堂中人之不公。
唐國公朝天闌珊笑道:“殿下見諒,老臣家中這小女歷來喜爭強好勝……”
“啊,沒關係的,我不贏她就是了。”天闌珊以爲唐國公是求放水,結果一張嘴就打了人家的臉還不自知,還以爲自己是做了些什麼好事兒呢,這皇帝臉色微微抽了抽,他伸手摸了摸天闌珊的發,笑道:“其實唐小姐的文采十分了得,你可以與她一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