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太監換了一套衣服,既然她愛睡地上,那也就由着她去了,可是誰知,深更半夜的,幾隻覓食的老鼠尋到了此處,翻到了天闌珊先前留下來的饅頭了,還有一隻聞着了香味兒,順着香味兒就爬到了她的脣邊,天闌珊抿了抿脣,睡得有些沉,躺在牀上的人在老鼠一有動靜的時候就醒了過來,只是隔得遠,屋子裡一沒點燈,二沒關門關窗的,所以一時也看不大清楚。
寒涼的秋風在嗚嗚的吹着,當那老鼠在她脣角碰了碰的時候她才驚醒了,與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對了個正着,頓時嚇得魂都快飛了:“啊啊!!!鬼啊,太監二哥,有鬼啊有有有…”
她嚇得七手八腳的爬到了牀上,躺在牀上的人被她壓了一下,悶哼了一聲,咬邪冷聲道:“滾下去。”
“剛…剛剛有鬼,它它它…它還碰我的嘴,啊啊啊,呸呸呸。”天闌珊一個勁的抹嘴,躺在牀上的人捂着腹部,恨鐵不成鋼:“那是老鼠,不信你開燈瞧瞧,你那兩個包子是不是被它們給吃了。”
“不不…不可能,花子婆婆這裡怎麼會有老鼠!”天闌珊哆嗦了一把,蜷縮在角落裡,一雙眼睛機敏的盯着幽暗的小客廳,客廳就在牀的對面不過就是幾步路的距離,天闌珊蜷縮在角落裡,那門被風吹得砰一聲巨響,天闌珊嚇得又是一個哆嗦,恨不能將自己都埋進土裡去。
“門門門外,有鬼。”
“你沒關門,風自然就將門打開了!去將火點燃,如今深秋了,外面已經開始結霜了,我可冷了一夜了。”他意有所指。
天闌珊從衣袖子裡摸出火摺子,慢慢吞吞的下了牀,走了兩步,將燈盞點燃,屋子裡一瞬間亮堂了,她站在門口,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那關窗的力道也是相當的彪悍,那砰砰的聲響引得屋子裡發出沉悶的聲音來。天闌珊拿着那個空空如也的碗,抿了脣,一言不發的在牀邊坐了下來,手裡就抱着那個碗,與她那平日裡的聒噪相較,如今安靜得有些過份。
他黑衣太監不禁想,這定然是一個善良的姑娘,所以纔會一直都學不會隱藏心事。
“發什麼愣?去給我把碳火點上,我若是風寒了,你可就只能身賣給我治了。”他躺在牀上,抱着手臂,瞧着天闌珊那張愁眉苦臉的小臉,忍不住的總想去欺負她。
“哦。”天闌珊放下碗,爬起身去點碳火,只是這天冷得很,一時半會兒的,那碳盆根本點不起來,天闌珊垂眸,一直在劃拉着那柴火,最後一盒柴火都快用完了,她呆呆的蹲在碳盆邊,一直沒回過神來。
躺在牀上的人嘆了嘆氣:“你要是不會點就算了,先睡吧,明天再說。”他往裡面挪了挪,天闌珊卻來到牀邊卷着被子蹲坐在這腳塌上,抿着脣一言不發,安靜得有些過份。
“你…想不想聽睡前故事?”他雙手枕着頭,側頭瞧着燈盞下神色呆呆的天闌珊,天闌珊的眼神終於動了:“什麼?”
“你沒做過什麼粗活,倒也還好。”他忽的笑了笑,伸手想摸摸她的頭,
被她警惕的避開了,黑衣太監將手收了回來,朝她含蓄的笑了笑。
“不會也沒關係,這段時日就先在我這裡好好學學。”他抱着手臂,瞧着天闌珊,笑意盈盈。
天闌珊站起身,她裹着厚厚的棉被,整個人的身形看起來更加嬌小了:“你!你知道我沒做過你還要我做!銀子,你要是不給我銀子,我就罷工了,反正我也沒有銀錢了,要麼一起餓死好啦!大冬天的,你讓我去哪裡給你找吃的去。”
他意味深長的看着她:“你若是讓我來照顧你,來日我必保證,你什麼都不須做。”
“謝謝!不用了,我若是真的想什麼都不做,那…那我何必跑出來。就算…就算不要臉一點,呆在那裡也好啊。”說到後頭聲音漸漸的小了,黑衣太監只聽到了她說的那句何秘跑出來,至於再後面的,便沒有聽清楚了。
“那麼跑出來是爲什麼?體驗生活?真不巧,我逃出來是爲了逃命的,所以只好拖累你了。”他把拖累二字說得清新脫俗,聽得天闌珊恨不能揍他一頓解解氣,可是轉念一想,把人再打出個好歹來,那她不是一樣的要照顧着,她可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再放到他的身上來。
“你!你拖累我你還好意思理直氣壯的,人與人之間的區別當真是隔着十萬八千里,算了,我不想跟你說話了,睡覺。”她裹着被子,整個人都蜷縮作一團,可是同樣的一個姿勢用得久了,就會變得特別累,所以她才堅持到一半,人就變得格外的疲倦,天闌珊迷迷糊糊的就爬到牀上睡着了。
她睡得倒是香甜,丞相府卻是燈火不熄。
嚴恪坐在書閣的正中央,四面的落地窗皆已經關上了,那繪有仕女圖的屏風在燈盞下栩栩如生,嚴恪端着茶盞,神色陷入了難得的憂思,本以爲他能夠將朝政之事理得得心應手,世間便沒有什麼難事了,可是如今,卻因天闌珊而再度陷入了困境。
這獨孤其鏜翻牆利落的入了相府,她着一身夜行衣,推開門走了進來,徑自倒了杯茶,笑嘻嘻的道:“呦,相爺你不妨照照鏡子,瞧瞧你如今都成什麼模樣了,這一般人可真惹不起你。”
“可有她消息?”嚴恪身邊的穀雨也已經派出去找了,那麼一個人,分明已經回了金陵,可金陵之大,要不打草驚蛇的發現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沒有,你就這麼着急她?那你爲什麼還要讓那唐大小姐住進來?我看你這麼做,只會讓她越住越久吧,搞不好哪天玩點小陰招,她可就成了名正言順的相夫人了,你是不知道,那唐國公如今得瑟的,都快騎到我爺爺頭上來了!若不是我爺爺身子不好,如今早就上了戰場打那些蠻夷去了,今兒下朝之後爺爺要出去走走,結果撞上了唐國公的一馬車,你是不知道,他竟要我爺爺讓他先行!若非是爺爺讓我不要動手,我就燒他家房子去!”
這獨孤小姐本是將門虎女,最看不習慣自家人受人欺負,此時怒得一掌砸在桌子上,差點吐血!
“那唐國公算什麼東西,不過
是跟着先前那位了不得的女候爺打了幾仗而已,這功勞可都是那戰死的女候爺的,他神氣什麼呀!相爺,你偏還要讓唐大小姐入府,如今這整個金陵都亂了,太后又要登基成女帝了!如今這天下文人學子連秋季的殿試似乎都不打算去了,若是到時候真的都不當官了,那…”
“獨孤小姐,有些話,只適合放在心裡。”嚴恪端着茶壺替她倒了杯茶,那四溢的茶香在冷冽的書閣裡微揚。
“我知道,你不是跟別人不一樣嗎?這要是別人我還就不說了呢是吧,唉,呆過那麼多地方,除了我哥哥那裡茶,就數你這裡的最香了,消息我可送到了,你打算怎麼辦?”獨孤其鏜盤腿坐在榻榻米上,伸手取了矮几上的茶又喝了兩口,這麼好的茶,若是少喝一口,都讓人覺着是浪費。
“若在金陵…總比再出城要好,你繼續替我查,若是有她的消息,就告訴我。”嚴恪垂眸,心裡忽的嘆了嘆氣,也不知道應該拿她怎麼辦的好。
“嚴相,你不會是真的動心了吧?”她捧着茶盞,忽的一問。
嚴恪身形微僵,淡道:“爲夫者份內之事罷了。”
“聽你這意思,你當初若是娶了我,也自然會如此待我?”她笑眯眯的瞧着嚴恪,眼底卻不帶分毫的波動,因爲她心裡清楚,或許,她並沒有很愛這個人,她所有的,更多的不過是仰慕罷了。
“她是我妻。”嚴恪吹了吹杯中熱氣,他的面色依舊清冷,冷得讓人覺得無情無慾,就像一支不食人間煙火的雪中傲梅,可是,獨孤其鏜卻好像突然發現了些旁的什麼,比如,這傲雪紅梅也會甘於因爲某一個人而提前開放。
“行行行,我知道她是你的妻了,當我沒問過,我先走了。”她利落的翻牆匆匆消失在夜色裡。
冷冽的風從外面吹拂進來,嚴恪凝着被風吹皺的茶水,他擱置了茶盞,有些晃然,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似乎是從彩瑛的死開始的。
穀風匆匆入內,嚴恪沉聲道:“相爺,蘇大人那裡已經審了三天三夜了,那人依舊只說他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害死本相女兒的人是誰?不知道是誰將本相女兒交給他的?走,本相親去一趟刑部大牢!”他便是濫用私權又如何?如今他要解決的是失女之痛!
“是,屬下馬上備馬車。”穀風匆匆走了出去,好一會兒才折回來,領了嚴恪匆匆出了府,出府之後馬車便直奔那刑部大牢而去,一夜無眠的人有很多,比如初初接到了嚴恪匆忙出府這個消息的唐家大小姐!
她住在客房裡面,心情差到了極點,總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日夜難安的想着能有一個什麼樣的法子好讓丞相死心塌地的待她如同待了那個假二小姐一般,可是無論她做什麼,效果都是極其微小的,在府上的這些時日,讓她從一個主人的自信跌落到了一個客人隱隱約約的禮貌來,這讓她極期不安,如今的府中雖然還是喚她一聲夫人,可是,卻再沒有人對她唯聽計從!張口閉口相爺相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