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那個吹,吹得落葉沙沙作響,天闌珊瞪着她的小糖人,鼻子一酸,突然就哭了起來。
那身體本就重傷的人這下還要來照顧一個哭鼻子的,頓時有些頭大:“閉嘴!再吵我就讓你提前毒發身亡。”
“你!你弄壞了我的糖人,你還要我毒發身亡!你們都不是好人,你們都不是好人,我就哭,我就哭怎麼了?你毒死我呀,毒死我好了,反正,反正你這個壞人,也活不長。”天闌珊一抹眼淚,乾脆就坐在地上,拿着她的糖人小紙籤哭得有上氣沒下氣的,那抽抽噎噎又冒鼻涕的模樣,讓這黑衣人真想一掌劈死他!
“我本就是將死之人,不過,你就不一樣了,你,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死了,那豈不是有大把的人生還未享受?呵,我麼,錦衣玉食早已經享夠了,你呢?”他吃力的從地上坐了起來,靠着冰冷的井壁,凝着天闌珊,黑暗中那雙眼睛就像是一隻豹子,幽幽的目光凝着天闌珊,她倒是性子純善,不曾注意到這些。
她哭得打了個嗝,那雙葡萄般的眼睛被水洗過,泛着幽亮的光,異常的乾淨:“對,對啊,我還沒吃過一品閣的醉鵝,也沒吃過東市小店的蔥煎包,還有餅香居的水晶蓮子糕,秋天了……蓮蓬都結子了。哼,我偏要活着,你,把解藥給我拿來,賠我糖人!”
“咳,我真沒騙你,我已經是將死之人了,不過你若是願意一救,我日後便差人將整個金陵城最好的吃食都送到你面前,如何?”他一隻手緊緊的捂着腹部,膝黑的夜裡天闌珊看不見他蒼白得泛青的臉色,只聞着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天闌珊有些狐疑的瞧着他,雖然黑七黑八的也看不清什麼,但是她好像可以肯定,這血腥的味道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了。
“我……我纔不相信你,你自己都落魄成這樣了,那……那到時候我要是救了你,你還是要殺了我,那怎麼辦?再……再說了,你都給我下毒了,我憑什麼信你?我告訴你,我……我可是有靠山的,我靠山說出來嚇死你!”天闌珊硬着頭皮,瞪着這靠在井邊的人,他的臉被黑蒙着,反正也看不清臉。
“我都已經給你下毒了,就算你要逃,也已經晚了,過來,扶我先進屋。”他朝天闌珊伸出手,天闌珊站得遠遠的。
這人幽幽涼涼的開了口:“這一個女人家家的,一到夜裡陰氣就重,最容易招些什麼鬼怪的了,嘖嘖,你瞧,你身旁就有一個呢。”
這話說得天闌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衝到了這黑衣人的身旁,雙手合十喃喃道:“花子婆婆,咱們都這麼熟了,你不要嚇我啊,我就是沒有地方去了,所以纔會住你寶地住幾天,對不起,我膽小,你不要嚇我了,我……要不然我明天去給你燒紙啊,你不要嚇我,求求你了。”
“我陽氣重,陪着你那些污邪之物自然近不得你身,扶我進屋。”他掃了眼天闌珊死死握着他的手,忽的笑了,再愛犟嘴,卻原來也不過是個膽小的姑娘。
瞧她這嬌小玲瓏的身
段,倒不像個母老虎,瞧着更像一隻初初學步卻見人便張牙舞爪的小貓兒。
“騙人,你看你這病病歪歪的樣子,走個路都要人攙扶,我纔不信你陽氣重。”天闌珊因着他那一句話害怕了,她在山中即便見過再多的山中獸族,卻也不曾聽人說過些什麼鬼怪,對於鬼怪,她向來是膽小的,以前總喜歡夜裡在門中亂轉,後來師父喪心病狂給她講了幾夜的鬼故事,打那以後她就有些害怕那些虛無卻又縹緲不清的東西了。
“我是勝在正氣……嘶,你一個姑娘家家,動作怎麼如此粗魯。”他被天闌珊拽着往前走,摸索着到了客房,這丫頭一腳就將門給踹開了,那砰的一聲天闌珊也嚇得不輕,她下意識往這病病歪歪的人身後縮了縮,待見沒有旁的動靜,她才摸索着將火摺子給用上了,點了燈盞,天闌珊才嚇了一跳!
並不是這個人她熟悉,而是因爲這個人的衣服是錠藍色的,上面還紋着宮中太監的紋樣,他的左側腹部被劃傷了,血已經將他的衣袍給浸溼了,他躺在牀上,黑色的面巾庶着臉,她只看得見一雙劍眉。
“你你,你不會是殺人了吧?我……我會報官的我告訴你!”天闌珊死握着手裡的燈盞,瞪着牀上的人。
那牀上的人轉頭,瞧着燈盞中的這個傻丫頭愣了愣,隨即笑了:“呵,你瞧着我像是殺人的人麼?偷偷告訴你,我可在宮中當差的,只是因爲撞破了后妃與侍衛行苟且之事,所以他們就要殺了我,咳咳咳,我這一身的傷可都是拜那宮中之人所賜,你……你卻也要見死不救嗎?”
天闌珊提着燈盞,防備的瞧着他:“真的?那你發誓,你要是騙我……騙我你就……就娶不了妻,唔,這個不行,這個有點重了,那你說,你要是騙我,以後你就就不準吃內,天天吃素!”
“找找有沒有酒、沙布,還有刀子一類的東西。”他躺在牀上,免了外面的秋霜露重之寒,疼痛感一瞬間就變得清晰了起來。
天闌珊看了眼膝黑的外面,仰着脖子道:“我……我告訴你,我……我哥哥也在宮裡當太監!他在宮裡混得可好了,他還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呢,你要是敢騙我,我哥哥肯定不會放過你。”
“姑娘,你若是再多說幾句話,我就該流血過多而死了,到時候別說你哥哥了,連你都得一快兒被毒死你信不信?”他捂着側腹,疼得冷汗直冒,天闌珊抱着燈盞,哆嗦了一把。
“我…我怕黑,我去找東西,我把燈帶走啊。”她晃了晃手中的燈,燈映着他蒼白的額頭,天闌珊心中暗想,他的傷,或許真的很嚴重,要不然,膚色怎麼會這麼差。
見黑衣太監點了頭,天闌珊匆匆跑了出去,她來過花子婆婆這裡幾次,所以對於她的那些東西都比較熟悉,要找到紗布很簡單,只是酒,就要去院子裡面挖了,花子婆婆所有的酒都是喝一罈就挖一罈的,所以夜半三更的,天闌珊就獨自摸了一把鋤頭去挖酒,弄了老半天才打了一桶井水拿着一堆東西進了客房。
客房裡病患饒有興趣的瞧着她:“這麼久,我還以爲你小命不要了。”
“哼,我命貴着呢!你想賠都賠不起!”天闌珊氣乎乎的將東西一一擺在桌子上,沒好看的瞪了眼這黑衣太監,她好心救他,他倒好,還給她下毒,也太不知好歹了!
“寬衣。”他張開雙手,躺在牀上,氣息微弱。
“你戴着這個面巾做什麼?呼吸不難受嗎?”天闌珊伸手去掀他的面巾,一隻大手猛的扣着她纖細的手腕,劍眉微擰。
“臉上生了瘡,難看得很,這瘡可是會傳染的,你確定你要掀開這面紗?。”
“你你,你……你不會是花柳病吧?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撞見了人家的好事,人家就拉着你一塊兒玩了,結果後來發現你有花柳病,所以就要追殺你了,你礙於面子,所以將花柳病的這麼一出給自己抹了是不是這樣?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一個人。”天闌珊聲音戛然而止,瞪着牀上的人退了兩步。
“你你你,你花柳病,那我不是……”
“你那腦子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麼?誰跟你說這是花柳病?我當真是被人追殺!給我寬衣!你想我死嗎?我若是死在你手裡,你就是謀殺,若是以南晉的國法論,可是要以命抵命的,你是想坐牢?還是想充軍邊塞?”他涼涼的開口,聽得天闌珊後背是一陣一陣的涼着。
“寬衣,你當你是皇上啊,還寬衣。”天闌珊白了他一眼,挪到他身前,伸手去脫這太監的外袍,脫到一半手僵住了,平日裡她師兄弟受傷的時候從來都是二師兄在處理,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啊。
“我就是皇帝又如何?你動作快些。”他聲音有些弱,就像是蚊子一樣在耳邊嗡啊嗡。
天闌珊哼了哼:“你纔不是皇上呢,皇上都已經去了,現在太后娘娘要當皇帝了!要是有你這樣的皇帝,那天下老百姓早就水深火熱亂七八糟了。”
“嘶,你一個女人,能不能輕些。”衣服被天闌珊直接扯開,動作有些大,牽扯到了黑衣太監的傷口,這一下疼得撕心裂肺的,連聲音都跟着啞了。
天闌珊怔了怔,糾着手中的衣袍,眨巴着眼:“你一個大男人,就不能忍一忍嗎?哦對不起,我都忘了,你不是男人,所以也就不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啦。”她立即就歡脫了,開始替這黑衣太監寬衣解帶,解的時候還要稍稍琢磨一下這個衣服怎麼解。
古人衣飾是很繁瑣的,所以天闌珊光是解個衣服就解了許久,等衣服解完了她也驚呆了,那白皙如玉般的皮膚上面橫陣着各種各樣的傷口,在他的側腹部,還有一支箭半插着,箭羽被折斷了,他一路上又一直捂着那個傷口,所以天闌珊也沒有在意,可是如今一看,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豔紅的血與玉一般的白膚交織在一處,怎麼瞧着都有點……慘烈。
“箭不深,你把它拔出來,然後倒酒消毒,再灑止血的藥,最後用紗布纏起來。”他冷汗直冒,嘴裡都咬出了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