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峰上,由於山高,加上這裡的白晝似乎格外的短暫,直到上山看到明月長老,已是將近黃昏。陽光在這個時候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面紗,不刺眼,而美麗。
明月峰上被一層嫣紅的霞光籠罩着,如夢似幻般的美麗。這裡的環境很好,因爲常年只有明月長老一個人住,是以樹木特別的繁多。只見漫山的樹葉在黃昏的清風中搖曳生姿,簌簌作響,像是在歌唱着什麼。
在樹林的盡頭,有悠揚的古琴聲穿過風,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叮咚入耳,琴音妙然,聞之只覺彷彿身在桃源險境,讓人幾欲成仙。
嚴恪和天闌珊不緊不慢的走過樹林,其間伴隨着說話聲,尤顯山林靜謐。
看着周圍的事物,始終笑着的嚴恪都不由感嘆光陰易逝。這裡的樹葉深深淺淺,由山下到山上顏色卻是越發鮮豔清純,有鳥雀幾回掠過,彷彿時光。
以前的少年丞相,現在的山中游人,嚴恪都不由覺得人事幾度變遷,也許將來還會和現在不一樣。也許到時候,生活又是另一番模樣。
所堅持的,在數十年後,也許早已不值得一提。
所追求的,在當年朝堂之下的少年有鴻圖抱負,卻早已遷離了原來的方向,徒留舊的記憶立在原地,爲那段時光做着見證。
“小心腳下。”嚴恪提醒着天闌珊,一邊抱着小彩瑛,小彩瑛牽着嚴恪的長髮,時不時去抓頭上的樹葉。
“到了!”天闌珊露出燦爛的笑容。
在樹林盡頭,生了青青小草,有人盤坐,隱約是個少年的身影,指尖輕輕撥弄着琴絃,引來一大羣鳥雀嘰嘰喳喳,說明琴技已經超絕。
“哇!明月長老的琴技好棒,可以招來鳥雀!”天闌珊的眼睛彷彿在發光。
明月峰上,黃昏下,一個白衣的少年踏着夕陽投射而下的陽光,懷抱古琴,如夢如幻,像是畫上的人兒一般。
嚴恪走了兩步,將小彩瑛放下在草地上,看着她在地上亂跑,嚴恪和天闌珊行至明月長老旁邊,靜靜聽他的琴音。這琴音很奇怪,不是從指尖發出,倒像是從林間傳來,悠悠揚揚。
聽那叮咚之聲,疑似山間泉水作響。
小彩瑛爬在草地上,被小草弄得咯咯直笑,然後她看見了古琴,遂開始往那裡爬去,琴音不絕如縷,小彩瑛咯咯的笑了,然後繼續爬過去。
卻見古琴以上,是個少年,脣紅齒白,長的煞是好看。
“鍋鍋…”小彩瑛爬起來,搖搖晃晃的站着,高興的拍着手。
天闌珊看着女兒站起來,笑容更大。她看着女兒的背後,灌木叢生,百草豐茂,而她的身畔有她的丈夫,聽着那琴聲如同清泉潺潺流過許多石頭,她似乎看見了圓滑的石頭,有棱角的石頭,還有長滿青苔的石頭,還有那翩躚起舞的彩蝶一個旋轉,緩緩落在了清露殘留的花瓣之上,美則美矣。
世間美景莫過於此。
但嚴恪卻不如此認爲,他看見的是一切美好事物下隱藏的殺機。即使百草豐茂,樹木叢生,即使那裡百花盛開,但他看見的是百花之下埋藏的屍骨,腐爛的味道和花香交織。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卻是彈琴之
人故意讓他看到的。
樓明月…
嚴恪的眼睛裡劃過一道寒芒,他必須解決掉這個潛在的危機。
一曲終了,少年抱起古琴,長身而立,一身白袍更襯得少年不似紅塵中人,彷彿遺世獨立一般。
“明月長老,擅自打擾,真是抱歉。”天闌珊反應過來,然後走過去抱着女兒,笑看着那少年模樣的明月長老,小彩瑛在天闌珊懷裡朝那少年伸出手,然後眼巴巴的喊着“鍋鍋”,小模樣好不可愛。
“無礙。”稚嫩的嗓音,成熟的語調。
明月長老轉身,並不理來的人,反而向他所在的院落走去,那裡,是明月峰唯一的院落。白袍翩躚,如夢如幻。
“晨曦,你在這裡陪小彩瑛玩一會兒,我去找找明月長老。”嚴恪摸了摸天闌珊的頭,笑的溫柔至極。
“嗯。你能說動他嗎?”天闌珊有些懷疑。
“我可是有樓玉痕做爲師兄,比你的輩分可大。所以我去了。”嚴恪最後捏了捏小彩瑛的小臉蛋,看着她癟嘴這才笑着離開。
小彩瑛爬下來,開始抓着小草要拔起來,結果拔不動,癟嘴就要哭,天闌珊連忙哄着,然後用指尖掐斷一根小草給小彩瑛玩,小彩瑛頓時咯咯的笑了。
小孩子真是好哄!一根草就可以讓他們歡笑!
天闌珊如此懷念她的小時候,但是她記不清了,唯有狼王母上她還記得,他們一起在山林間奔跑,覓食,那段時光,其實也很歡樂。
卻說嚴恪跟着樓明月離開,進了院落,高高的柵欄和門將兩人的身影擋住,天闌珊看不清楚,索性專心陪小彩瑛在這裡玩。
院落裡,在關上門的一瞬間,明月長老扔掉琴就同嚴恪打了起來,不過是短短一刻鐘,兩人已經過了數百招。
最後卻是嚴恪險勝一籌。
落敗的明月長老有些不甘心的看着嚴恪,“你明明已經受了傷!”
“因爲我受了傷,所以顯得你更沒用。”嚴恪毫不客氣的諷刺道。
“你今日來是要做什麼?”明月長老被壓制住,滿臉怒容,一身白袍上已經狼狽萬分,讓人不忍直視,偏偏這就是嚴恪的傑作。
“我…想讓你解蠱。”嚴恪的桃花眼裡閃過一絲狡黠,蒼青色的袍子服帖的落在身上,那是蒼穹最原始的顏色,分外美麗,也分外清澈。
明月長老神色不變,像是對此回答在意料之中,所以他也淡定回了兩個字--“無解。”
嚴恪卻笑了,“如果你不解,我就殺了你。”話是如此,但嚴恪的面上半分殺機都沒有,彷彿在說着今天天氣真好之類的話。
“你殺了我,你也解不了蠱。”明月長老神色鎮定。因爲他是忘情蠱的執行者,他爲此付出的代價不少,甚至是他一生的愛人。
因爲他的愛人說不想讓他忘記她,她希望他一直愛着她。
“你說的話,你以爲我會信嗎?”嚴恪冷笑。樓明月此話說的極有藝術性,因爲他這句話在另一重意思就是我有解藥,但是你殺了我你也找不到解藥。但其實樓明月根本就沒有解藥。
“你若不信,又何必找我?”
明月長老神色淡漠,寵辱不驚。哪怕命脈已經被嚴恪握在了手中。
“你若解蠱,我便不殺你。”嚴恪的聲音冰寒,彷彿對此極爲介意。只是只有他心裡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以及他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明月長老沉默不語,直到嚴恪拔出刀了,這纔開口,“我並不畏懼生死。”
“你若不畏懼生死,又何必在我動手的前一刻說話。”嚴恪的聲音冷漠。黑髮飛揚,彷彿有什麼東西纏繞着頭髮。冰涼冰涼的。
明月長老良久不說話,嚴恪開口,聲音沙啞而冰冷,“其實我知道沒有解藥,我只是想要一隻蠱。”
“你想害誰?”明月長老猛地擡頭,撞入了嚴恪似笑非笑的眼睛之中。那雙黑色眸子中的風暴,足以撕毀一條巨龍。
“我只是想以毒攻毒而已。”嚴恪輕輕的笑了,“若是我養的蠱,落在她的身上,兩蠱相爭,你纔是誰會贏呢?還是兩敗俱傷?”
明月長老的眼睛裡緩緩聚集起原有的光華,璀璨而奪目,“有意思。”隨即他絲毫不在意的站起身,“我去給你取蠱。”
嚴恪收回扣在他命門上的手,像是並不害怕他的逃跑。
明月長老很快回來了,嘴角的笑意染上了瘋狂,他手裡捧着一個檀木盒子,輕輕打開,裡面有一隻熟睡的蟲卵,漂亮的血紅色,像極了一顆紅色的寶石。
“用血餵養七七四十九天。每日一滴血。”
嚴恪接過檀木盒子,玩味的笑了,然後蓋上盒子。“多謝。”
明月長老的笑意越來越瘋狂,他幾乎看不清面前的樣子。雖然沒有人試過以毒攻毒,但是,他能肯定的是,這個蠱只能加速那人的死亡。
到時候,又多了兩個因愛人而死變強大到沒有弱點的同伴。
真好!明月長老緩緩的笑了。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僵硬,緩緩低頭,看着胸前的突出來的刀刃,染着鮮血,像極了那年她死的時候。他滿心以爲可以救她,最後卻無法忍受時光流逝,她活着,他卻已經死了。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從背後偷襲了她。
一把匕首穿心而過,呼嘯而起的風聲,和濃烈的血腥味。
“是你…回來報仇了嗎?”明月長老想要回頭,最後卻閉上了眼睛,倒地身亡,氣絕於此。
嚴恪慢條斯理的抽回刀刃,眼睛裡閃過一絲厭惡。
“你若想念她,不若下去陪她。”嚴恪將袖中的盒子收好,冰冷的眼神落在明月長老尚還溫熱的屍體上,然後極速跑進屋裡,按照剛纔所聽到的打開一個密室,果不其然,裡面大大小小的盒子擺放着。
嚴恪心下一冷,直接把所有的蠱蟲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就連手上的盒子也扔了進去,隨着熊熊烈火消失在世上。
“嚴恪!嚴恪!”
聽見焦急的呼喊聲,嚴恪立馬轉身離開,背後大火熊熊,代表着樓家的詛咒從樓玉痕這裡斷絕了。
嚴恪出來,卻發現地上的屍體不見了,心下一驚,連忙跑出去,幸好天闌珊和小彩瑛都在,而且安全無恙。
“我們快下山吧。”嚴恪護着天闌珊和小彩瑛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