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乾月嘴角的笑容陰陰,回答道:“回父皇,兒臣覺得,衛大人說的有理,不過這只是眼下而已,接下來還要看銀兩收回的數額才能判斷新政是否成功了。”
“有道理!”燕帝點點頭,“此事不宜過急,畢竟是試行階段,能有此效果實屬不易。”
話說到這兒,燕帝的目光不經意瞥過坐在輪椅中的楚邀月。
“邀月,此事你爲新政官,兩天已過,你可有什麼感觸?”
楚邀月緩緩擡起一雙清冷的鳳眸,他絕美的面容上,一片冷濯,“此乃造福百姓的好事,兒臣……覺得甚好!”
燕帝神色頗爲複雜,他點了點頭,在心底嘆了口氣。
朝堂之上,父子之間,明明楚邀月該有一份跟他不同於其他臣子的親近感,可卻偏偏像是隔着千山萬水!
半點兒親近不得。
燕帝斂了斂神色,他自然知道新政一經推行,會受到老百姓們的歡迎,但是楚乾月不喜,若他登基爲帝,只怕新政無法順利推行!
“陛下!”衛良見燕帝沒有什麼表示,便立刻站出來,道:“老臣覺得,新政一出,成效顯著,需趁熱打鐵,所以,老臣斗膽,請陛下再撥銀兩,以供新政繼續施行!”
燕帝微微一愣,皺緊眉頭。
“衛卿,你說的的確有道理,但是正如太子所言,新政發放出去的銀兩還沒有收回,這個時候,如果再從國庫向外支取銀兩,國庫的負擔很重啊!”
“沒錯,衛大人,你這安得什麼心吶!”楚乾月在一旁冷哼,然後看向燕帝,道:“父皇,兒臣覺得,此事應該就此作罷,待一月之後,我們收回利息,方可看到成效,若是此事貿然而進,萬一收不回來利息,這個責任,恐怕衛大人擔待不起吧!”
衛良語塞,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默默轉頭看向楚邀月,楚邀月神情淡淡。
衛良咬了咬牙,“太子殿下說的也有道理,但是陛下,老臣提出此舉,也是迫不得已啊!”
“哦?”燕帝挑起眼,眯了眯,“衛卿這話是何意?”
衛良嘆氣,“陛下有所不知,現在燕都之中,已經有銀號開始效仿新政之舉,向老百姓施借銀兩,老臣擔心,有人心懷不軌,想要從中謀取暴利啊,陛下!”
燕帝心中赫然一驚,“衛卿,你說的可是真的?”
“老臣斷不敢欺瞞陛下,此效仿新政之舉,實在過分,之前在新政實施之前,老臣和邀月殿下商議,爲防止後續的麻煩,保正穩妥,所以我們在發放銀兩之時,都會讓借款之人請兩位擔保之人,以防止借款人無法償還借款,那麼兩位擔保之人,屆時便會替還,無論如何,都會保證我們所發放出去的五千兩銀子原數收回,可是現在,那效仿之人,卻是無需任何擔保,便向老百姓借款,此舉,實在是令人堪憂啊!”
衛良一番言語,言辭懇切,聽得燕帝卻是覺得這事很嚴重。
燕帝臉色驟然一沉。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陛下,此效仿新政之人實在可恨,他這可是公然與朝廷作對啊!”有老臣站出來,開口道。
“沒錯,陛下,原本新政之舉,是爲了造福百姓,可是此人卻是居心不良,還請陛下派人將此人捉拿,查封銀號,以儆效尤!”
殿中的一些老臣紛紛站出來諫言。
楚乾月見那些老臣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當下就要反
駁。
卻是被宋長玉一下拉住,宋長玉朝着他搖搖頭。
楚乾月冷的甩開他,然後哼了一聲。
燕帝深深地鎖住眉頭,此事的確是有些麻煩,這點倒是之前誰都沒有料想到的。
“陛下,此事當如何是好?”衛良再一次開口,詢問燕帝的意思。
燕帝目光在大殿中掃了一圈兒,頓了頓,道:“不知道各位愛卿認爲此事當如何?”
大殿上的臣子們互相看了看,其中有人站出來道:“啓稟陛下,臣以爲,此事當嚴懲不貸,斷不可放之任之。”
“沒錯,此事應派人詳細查探,揪出幕後主使,斷不可放過!”
朝臣們你一言我一語,聽得燕帝心裡愈發的煩躁!
“好了,朕明白你們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朕便派人處理此事,此事既然是由新政引起的,那麼,就交由邀月去處理吧!”燕帝語氣沉了沉,目光看向楚邀月,“邀月,你意下如何?”
燕帝剛問完,楚邀月便忽然咳了起來,咳得劇烈,咳得臉色泛白。
衛良見狀,連忙上前請命。
“陛下,邀月殿下昨日在新政處突發舊疾,想來是還未痊癒,這件事不如就讓老臣去辦吧!”
燕帝眼神兒微微閃爍,看着楚邀月那羸弱的身子,眼中閃過一抹痛楚。
“也罷,既然身子不好,就回府好好養着,其他的事,朕交由別人去辦吧!”
燕帝的手按住椅子上的龍頭,微微收緊。
“此事就交給衛卿去辦,務必查出幕後主使,抄沒銀號一切財產,按北燕律法行事!”
“是,老臣遵旨!”
了了這件事,燕帝的身體也快要堅持不住了,他給身旁的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太監連忙站出來高喊退朝。
退朝之後,在皇宮御花園一個隱秘的角落裡,楚乾月滿臉的焦急,他狠狠地跺着腳看向宋長玉,“長玉,你趕緊給本宮出個主意,到底本宮該怎麼辦,這事兒若是查下去,肯定會查到本宮的身上!”
宋長玉看了一眼極不淡定的楚乾月,脣瓣輕抿,“這……微臣也不知道該如何!”
楚乾月一聽,目光嗖的射向他,“你怎麼能不知道呢,你一向點子多,要知道本宮最信任你了,而且本宮的事向來都是聽你的。”
“微臣不敢!”宋長玉連忙躬身,略顯害怕的道:“殿下高擡微臣了,微臣只是聽殿下的吩咐辦事,不敢給殿下拿主意!”
楚乾月陰冷的眯起眼,渾身散發出一股陰鷙的氣息,“宋長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意思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本宮一個人的主意?”
宋長玉低着頭不擡,“微臣並非這個意思,只是微臣也無能爲力!”
“無能爲力?”
“呵!”楚乾月第一次發現這個宋長玉根本就沒有表面那樣真正的順從他!
“宋長玉,你該不會見本宮遇到劫難便想要後退吧,怎麼,你想背叛本宮?”
“微臣不敢!”宋長玉已經連說了好幾個不敢,他緩緩擡起頭,看向楚乾月,“殿下,微臣一向敬重殿下,一切皆以殿下馬首是瞻,但是這一次,微臣的確想不出任何辦法,除非,殿下主動向皇上坦白一切,否則……”
“否則什麼?”楚乾月心煩的瞪向他,“若是本宮跟父皇坦白了,你覺得父皇會饒過我麼?”
“殿下您可是太子!”宋長玉仔細的
觀察楚乾月的表情,“皇上的身體日漸不好,殿下是皇上唯一仰仗的人,何況殿下只是想要體察民情,想必,皇上會理解的。”
宋長玉說道最後,語氣漸漸放慢!
楚乾月聽他這話,微微皺了皺眉,這話,聽起來倒是頗有些道理的。
只是,若是讓父皇知道,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外私自斂財,恐怕……
不行,這個主意,絕對不行!
巨豐錢莊可是他辛辛苦苦開辦起來的,好不容易在全國各處建立了分號,如果出了事,那麼一切就都前功盡棄了!
“宋長玉!”楚乾月陰佞的眼神兒看向宋長玉,“本宮再給你一次證明你衷心的機會,如何?”
宋長玉心頭一顫,直覺楚乾月不會有什麼好事兒讓他去做。
他微微躬了躬身,低下頭,“但憑殿下吩咐!”
文宣殿外,楚邀月因爲身體不適,衛良主動提出要送他出宮,楚邀月卻是拒絕了。
“衛大人留步,太后身體不適,邀月要去看她。”
衛良,聽說太后病了,當下一驚,“怎麼太后竟然病了?嚴重嗎?可有大礙?”
楚邀月淡淡笑了笑,“衛大人大可放心,太后此時並無大礙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衛良不由得鬆了口氣。
現如今皇上的病情也是越來越嚴重,如果在這個時候,太后再病倒,那麼屆時後宮,將沒有主持大局的人。
不怪他擔心,主要是世事太無常了。
楚邀月又何嘗不明白這些個老臣在想什麼,他們是在擔心,如果有一天父皇不行了,那麼一旦太子即位,他們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所以這個時候他們才迫不及待的把他推出去,期待能夠藉助新政,讓皇上生了改立太子的心意。
可是,他的身份,註定那個人,永遠不會選擇他。
楚邀月譏誚的勾起脣角。
可是他不選擇他又如何?這一次,他不會給楚乾月翻身的機會的。
巨豐錢莊麼?
楚邀月眼中閃過一抹冰冷,隨即便隱去。
他看向衛良,道:“新政和巨豐錢莊的事情,就勞煩衛大人多多費心了!”
衛良擺擺手,“哎,殿下說的這是哪裡話,爲朝廷分憂,本就是老臣的職責所在,何談費心。”
楚邀月淡淡一笑,“衛大人心繫朝廷,深得百姓愛戴,日後必定會福壽雙全!”
衛良一聽這話,頓時笑開了。
“如此,那老臣就借殿下吉言,時候不早了,老臣還要出宮去查封那巨豐錢莊,告辭了!”
楚邀月頷了頷首,衛良轉身走了。
楚邀月搖動輪椅,行至廊下,迎面走來一個腳步匆匆的太監,那太監走到楚邀月跟前兒,給他行禮,行禮的時候,低聲道:“殿下,成了。”
楚邀月點點頭,那太監站到一旁,楚邀月從他的身邊路過。
燕都大街,行人熙熙攘攘,集市熱鬧非凡,小攤小販正高聲叫賣,忽然間,從街巷的一頭,傳來一陣齊欻欻的跑步聲。
所有的老百姓,都看過去,只見一隊士兵,在一個身穿官服的朝廷命官的帶領下,朝着街道中央的巨豐錢莊跑過去。
毫無疑問,帶隊的那個朝廷命官便是衛良。
站在巨豐錢莊門口,衛良伸手一揮,士兵們便將巨豐錢莊圍得水泄不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