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一卷旌收千騎虜
“事情我都知道了。”
公孫大娘親自抱着一隻肥貓來到自家商棧的後院中,然後隨意坐了下來,而其人將貓放在腿上後,順勢扶了下自己的黑框眼鏡,這纔不慌不忙的繼續言道。“法子還算對路,但也只是對路, 有些事情我還是要跟你說清楚的。”
“母親大人直言就是。”跟着過來的公孫珣嘆了口氣,然後也跟着坐了下來,原本院中的婢女、侍從紛紛知趣退下。
“你抹掉烏桓人中的貴族,直接編戶齊民,這肯定是對的,但未必長久。”大娘捏着肥貓的下巴隨意言道。“因爲烏桓人是半定居半遊牧的狀態, 是以幕落爲單位, 而且你自己也說了,是要收血稅的……”
公孫珣並沒有對血稅這個詞彙產生太多疑惑, 因爲他一瞬間便從字面上領悟了這個詞的意思。
“所以說文琪。”公孫大娘繼續淡定說道。“烏桓人肯定還會興起新的貴種頭人,或者是戰場上的領頭人,或者是幕落遷移時的指導者,然後重新以血緣傳承……免不了的。這跟漢人那裡,時間久了,有錢有力的變成豪強,有名有權的變成世族是一回事,大哥別笑二哥。”
“但是……”公孫珣不由微微蹙額。“母親,這跟漢人不是一回事吧?漢人的豪強與世族,總歸是不會因爲自己成了豪強與世族便造反的,而這些異族頭人,好像天生就是不穩的,也是不可信的。”
“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公孫大娘似乎對自己兒子的疑慮早有所料。“說到底,你眼中的漢家體制, 本就是對應着漢家農耕文明而產生的,是漢家無數賢達上千年來根據自己身邊的情況摸索與實踐的成果, 它天生就不是對付遊牧民族的……”
公孫珣張口欲言,儼然是想起了自己岳父之前的話語。
“你是想問就沒有一個能兼容遊牧和農耕的體制,讓草原不成禍患嗎?”公孫大娘依舊對自己兒子的思路瞭如指掌。
“論眼下嘛,自然是順你者昌,逆你者亡,誰反了就是揍誰,誰老實就給塊骨頭……你讓我來,不就是想讓安利號配合你,吞併烏桓之餘再趁機吃掉一些之前跟着烏桓人走的雜胡部落,然後再扶持幾個新部落代替莫戶部嗎?這沒什麼可說的,也是對的,馬上都要十八路諸侯討董了,哪裡有時間計較這些,快刀斬亂麻,做就是了!反正現在遼西是你打贏了仗,你說了算!”
公孫珣立即點頭轉身,但走到一半卻又被自家母親給叫住了:
涼州的事情公孫珣非常清楚,而且印象極爲深刻,所以居然無可辯駁。
韓當無奈,只能緊緊跟上。
“你能這樣想就好了。”公孫大娘也是再度擺手,催促自己兒子去忙,然而,公孫珣走到門前,腳軟復又聽到了自己母親的聲音。“且停停,你剛纔是不是想說什麼沒說?關於我那親家的……”
原來,公孫珣居然只割掉了其人一隻耳朵。
公孫大娘輕笑一聲,卻也懶得理會自己早已經長大的兒子。
“君侯,莫戶袧來了。”韓當扶刀而答,言簡意賅。
說着,公孫大娘忽然擡眼看了下突然出現在後院後門外韓當,而後者扶刀侍立在門外,確定了院中倆人都注意到自己以後,這才一聲不吭的再度退下。
“眼下如何?”公孫珣嘆氣道。
隨着對方動作,莫戶袧只覺得自己耳朵下面的脖頸處一片刺痛,兼有血液噴涌而出,也是無奈閉目等死……但隨着刀刃滑過,他居然再度睜開了眼睛,而且驚疑不定。
“大人!君侯!衛將軍!”莫戶袧俯身在地,眼看着對方腳步迫近身前,刀刃都已經微微離地,卻是不由渾身發抖,但嘴中依舊在爲自己族人辯解不斷。“小人雖然一時動搖,可莫戶部整部卻無罪啊!從十幾年前的盧龍塞開始,莫戶部以一個鮮卑小部而起,從來都是爲大人捨命而爲,從未有半次以刀槍對着大人!盧龍塞前對柯最闕如此!柳城陽樂之間對柯最坦如此!彈汗山前爲大人指路!坐原爲大人赴命!便是之前白狼山被圍也是奉大人命令而爲!便是這一次我一時糊塗,有所動搖,莫戶部從頭到尾也沒有一人敢真的起刀兵對君侯!”
公孫珣依舊無言以對。
公孫珣愈發嗤笑不已,卻是忽然反手從韓當腰中拔出了對方的佩刀來,然後直接拖着白刃出門去了。
“回稟君候,當時軻比能將我包圍在白狼山,然後親自來陣前責問我,說我明明是個鮮卑人。”莫戶袧忽然停止了顫抖,只是淚水止不住的沿着臉頰落入地面中。“卻爲何爲漢人做狗?我居然不能答!”
公孫珣不由冷笑,卻是駐足在對方身前。
“你莫戶頭人賞罰分明,多有威望,殺了你,莫戶部怎麼可能會服我?”公孫珣依舊輕笑不止,卻已經是來到了對方身前。“可若不殺你,我又怎麼能讓幽州諸部服氣呢?莫戶頭人,你憑什麼以爲,我只殺你人卻要赦你部族?”
“兩千多人,多有負傷,停在了大淩河西面軍寨中,然後莫戶袧一個人,白衣裸足披髮,只帶着一顆首級……樓班的……獨自過河來了,如今正在西城門外下跪等候君侯。彼處早已肅清,子伯和志才先生都在,就等君侯你去了。”
婁圭與戲忠不敢怠慢,紛紛轉身跟上,唯有韓當無奈嘆了口氣,上前扶起了地上之人。
“低頭!”公孫珣冷冷喝道。
“這就要看你是論長久還是論眼下了。”公孫大娘微微挑了下眉頭。
而言至此處,眼見着公孫珣的靴子停在眼前,莫戶袧卻是鼓起勇氣擡起頭來,繼續奮力言道:“大人是要做大事的人……可以因爲有怨氣而殺我,反正我只是賤命一條,卻居然敢忤逆大人,雖九死而無怨!可處置幾千人甚至上萬人的性命,斷一個部落的留存,大人卻是要爲天下人做表率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公孫珣也是無奈。“不過,何進確實已經開始徵召外兵入朝了,我也收到私信……算算時間,天子也已經去世快兩個月,該死的都死了,等我回頭處置掉劉虞,說不定便已經塵埃落定,但卻不知道如今局面下的洛中最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結果,勝者還是不是董仲穎?柳城還是太偏遠了,只能霧裡觀花!而且母親,等我處置完劉虞,整合了北疆的力量,又該如何,是該南下搶佔冀州,還是該先虛與委蛇,順着洛陽打起旗號,搞個會盟之類的事情?”
明白自家母親脾氣的公孫珣乾笑一聲,只能回頭勉力勸了一句:“太史子義出身世族,是個有想法的人,母親不必在意!而且天下豪傑何其多,關鍵是要自己有大勢在手,這樣的話,真正的英雄總會來找你的!”
饒是公孫珣剛剛接受了自家母親的一番教育,自以爲心事抵定,完全可以重整心思再出發,但此時卻也只能一時發怔,然後停了半晌方纔勉強幹笑一聲:
“怎麼來的?來了多少人?”
“大人,我莫戶部本是鮮卑中部貴種,世居彈汗山東南莫戶寺,後來遭遇戰亂,部族離散十之七八,被迫遷移遼西,而父兄俱喪,纔將部落托付於我,彼時父親曾有遺言,讓我重振部落,重回祖地……我雖然是個卑怯之人,卻也沒有忘記這個志向,在遼西小心經營,只想有朝一日能重回中部鮮卑而已,但卻不料遇到了老夫人和大人!”說着說着,莫戶袧愈發淚水不斷,居然已經漸漸哽咽了起來。“凡十餘年,蒙大人天恩,部族漸漸昌盛,可卻多行漢化,部落中人也多習漢語,居城市,甚至有人可是讀漢書。便是我,一邊想着興復部族榮譽,一邊卻居然已經漸漸看不起父兄乃至祖上當年的成就,偏偏出身明白、源流清楚,鮮卑之身又擺在裡……多年間,也是煎熬不斷,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做鮮卑人還是該做漢人。所以,軻比能以重振鮮卑聲威的名義邀我共盟,我才一時動搖……大人,還是那句話,僅憑當日動搖,我便活該去死,只求務必饒我部族!他們真的半分都沒想過背離大人!而這一次我帶他們中途截殺了軻比能的敗軍,他們就更不可能再與鮮卑合流了,請大人放心使用!”
莫戶袧遠遠見到公孫珣拖着白刃而來,卻只是叩首以對:“大人!小子之前三心二意,自知不能倖免,大人若要殺我,我實在是無話可說……而小子今日前來,也並無僥倖求君侯饒我性命之意!只求君侯殺了我以後,能夠留莫戶部一條生路……”
公孫珣雖然只知道文殊菩薩曾經幫過孫猴子的忙,卻也大概明白這話的意思,所以並未深究。
“……”
言至此處,莫戶袧不再多言,只是伏地慟哭不止……也不知道是怕死,還是念及自己父兄之事,情難自禁。
“母親且說。”公孫珣一邊站起身來一邊問道。
莫戶袧不敢怠慢,當即再度俯首對地,卻是瞥見到對方手中的白刃已經來到自己脖頸之側,也是再度抖如篩糠……因爲下一刻,他的性命恐怕就真的要消失不見了。
“不錯。”公孫大娘捏着自己懷中懶散肥貓笑道。“我讓趙子龍帶着他們去的,我也知道你要說什麼……公孫度消失不見,卻來了個名望更大的趙苞,而且他一到遼東便把太史慈招去,可見他的能力、影響都是很出衆的,我當時也有驚疑。但後來一想,終歸是一家人,總不會害你的吧?而且真遇到大事,他總不可能袖手旁觀吧?再說了,如今這個局面,你便是想趕他走也來不及了。”
公孫珣也不說話,只是目視前方,直接看都不看腳下,便猛地滑動手中刀刃……身後諸人,戲忠還好,婁圭與韓當卻是一時黯然低頭。
“至於羈縻,就是你之前在承德做的事情了,在草原外圍,扶持親漢勢力……”
“義公兄!”渾身狼藉的莫戶袧跟着韓當轉入城內,臨到安利號商棧後門處方纔醒悟過來,卻是猛地抓住了韓當的手腕。“我知道……全是諸位故人念在昔日舊情多有維護,否則今日我絕對活不下來!”
“你到底爲什麼會突然動搖?”公孫珣踩住對方肩膀,難得怒氣爆發。“我待你不夠寬容嗎?對你的賞賜不夠多嗎?而且以你的聰明,難道會弄不清局勢嗎?”
“所謂修廟,是說用宗教麻痹和削弱他們……道教不行,這年頭道教太容易造反了,讓佛教去……和尚最配草原!等有朝一日打下了太原和洛陽,讓白馬寺和五臺山的和尚統統攆去草原,你也來當個文殊菩薩!”
公孫珣一言不發,擺出了側耳傾聽的姿態。
言罷,公孫珣居然扔下滿是血跡的莫戶袧,直接轉身走了。
“你知道我母親到陽樂了嗎?”公孫珣面無表情,卻是忽然腳上用力。
“天下沒有萬全之策,想的多隻能失的多,要有決斷……而一旦做出決斷,就要不顧一切做成它!做成的事情多了,大局就是你的!”公孫大娘扔下懷中胖貓催促道。“去吧,韓義公是個妥當人,他來找你一定是有大事。”
“若是論長久,就只有一個標準了,不是論人,而是論部落……具體來說,是看這個部落漢化的程度有多高。如果一個部落整體上普遍意識到,做漢人比做胡人好,而且願意身體力行漢化,接受漢家制度,甚至還在這個過程中覺醒了一些主義……那就不應該計較什麼頭人不頭人!畢竟你自己也說嘛,頭人這種東西的忠誠是根據時局還有時間不停變化的,最是靠不住,但一個大部落的整體忠誠和可控制程度,卻是相對而言比較穩定的。”言至此處,公孫大娘的語氣不免變得輕飄飄了起來。“依我看,兩漢幾百年,在這方面最是不講理……涼州羌人和漢人從血源都文化都已經融合了,朝廷居然不承認和吸納羌人,反而鄙視涼州漢人;氐人從前漢開始,幾乎已經完全漢化,甚至全都改漢姓,還以種地爲主了,可朝廷還是不把人家當人……老老實實幾百年了,無論如何也該給個大漢戶口了!你以後不能犯這樣的錯,要懂得變通!”
“但論長久呢?”
“你是說我賞罰不公嗎?”公孫珣低頭肅容以對。
“體制的背後是要有以經濟和生產力做基礎的……真要是能修鐵路,能有火槍火炮,那任何體制都能在草原上行之有效。”說到此處,便是公孫大娘也不由嘆了口氣。“但你娘我實在是有心無力,這麼多年,能弄出來鐵鍋、鹹魚,然後每年不停翻印幾本舊書,就已經很吃力了。就連之前尋到了太史慈,都已經接了他母親去遼東,還寫了信勸他來找你,最後卻抵不過親家一次公車徵召……”
“是。”
“莫戶頭人!”半刻鐘後的城門前,公孫珣遠遠見到對方身影,便已經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氣了,其人居然是直接越過低頭行禮的婁圭、戲忠,拖刀往前,偏偏又滿面含笑,如沐春風。“別來無恙!聽說我不在幽州這半載,你在北地做的好大事!”
“關於這一點。”一直悉心聽教的公孫珣忽然蹙眉打斷了自己母親的話。“單純的羈縻實在是太不穩定了……莫戶袧這種人都忽然背叛,段日餘明之前的表現我也有些許疑慮……岳父大人前日對我說,這些手段都只是一時所用,時局一旦不對,或者隨便換個首領,就會養虎爲患。對此,我雖然表面上不以爲意,但心裡面還是聽了進去的。但偏偏又如母親所言,無論是修廟還是築城都是要數代之力,慢慢爲之,反而只有羈縻纔是我現在能爲的手段。所以,羈縻到底該怎麼羈縻?怎麼選人?”
“無所謂了。”公孫大娘不以爲意道。“那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行……你要我幫忙,要安利號幫你做事,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誰讓我只有你一個兒子呢?就好像這次,你現在就可以準備一下,帶主力回盧龍塞解決承德了,遼西我肯定會在後面幫你吃下來,烏桓人和雜胡部落的改編你也不用擔心,你岳父在這裡能壓得住場子,卻偏偏拿我沒轍。但說到大的戰略這種事情,還是要你自己決斷。非要問我,我只能拿自己經商的經驗給你一個建議……”
“母親聽錯了。”公孫珣再度失笑,卻是直接邁出了安利號商棧的後院院門。
公孫珣終於變色。
“但話說回來。”公孫大娘復又幽幽道。“就是因爲沒有生產力和科技水平做依靠,所以如今也只能倚仗體制了。我來的路上想了很久,大概也就是想到修廟、築城、羈縻……這些老法子而已。”
“我記下了。”一念至此,公孫珣倒也是認真頷首,然後復又問道。“還有一事……母親,阿定和阿平是去了岳父大人哪裡?”
“只恨不能當面拜謝老夫人多年恩德!”莫戶袧聞言愈發哽咽不止。“早知如此,我晚來幾日就好了……”
“並非此意!”莫戶袧仰頭而答,卻是淚落連連。“我何嘗不知道,若非大人的恩德,我莫戶袧與莫戶部如何能到今日?大人沒有半點對不起我們,但這一次,真的只是我一人犯了糊塗,是我負大人,莫戶部沒有負大人!其實,以大人對我的恩德,當日在白狼山下我就該爲大人赴死的……何來如此局面?都是我咎由自取。”
“大人請講。”人臨生死,莫戶袧眼淚鼻涕全都不由自主的下來了。
“何事?”身着便服的公孫珣甫一出門便肅容問道。
“你想多了!”韓當面對着這位實打實的故人也是無奈嘆氣。“君侯這一次確實是對你動了真怒,威勢之下,我們這些人怎麼可能會幫你求情?要謝,還是得謝老夫人,還有你自己!”
“我最後問你一事。”公孫珣用刀刃拍打對方脖頸言道。“你給我說實話。”
“而所謂築城,乃是在必要的節點上……譬如承德那般,適當的修築城池,逼迫草原勢力碎片化,讓他們起不了勢力。不過,現在只能依着地形而來,耗費也大,也得慢慢來。真要是想大面積搞,就需要水泥了……可這個你娘我也實在是有心無力,誰讓我不是工科狗呢?”
“對了,趙雲確實不錯!我沒幫你撈到太史慈,本來挺惱火的,但趙子龍來了,總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值得表揚!”
“若非家母與你說情,你今日已經死了……河西那兩千多莫戶部青壯也都死了。”說着,公孫珣將帶血的刀子遞迴給了身後同樣剛剛回過神來的韓當。“今日,我暫且只收你一隻耳朵,於莫戶部我也只收回承德城。你去城中尋我母親謝恩吧!想來,她也有話跟你說!”
“我自己……”莫戶袧面部刺痛,血流滿面,卻是不由苦笑。“若非是我一人失態,何至於牽累全族?”
“若非是你平日素來能得部衆之心,殺你便要夷了莫戶全族,你今日必死無疑;若非是你驚恐中尚有小心,到底沒有將當日替君侯殺公孫度一事當成功勞說出來,否則今日也必死無疑!”韓當無奈搖頭嘆道。“且先去洗個臉,莫要在老夫人面前刻意賣慘!”
莫戶袧恍然醒悟,卻是趕緊俯首謝過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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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既收烏桓衆,又敗軻比能,遂合遼西各部雜胡,得口二十萬,遼西乃平。莫戶袧聞之,引兵傾巢出承德斷軻比能後,殺丘力居子樓班,攜首往柳城求謁。太祖見之,乃命韓當持白刃試其頸而問曰:‘昔何猶疑,今何明斷?反覆如汝,可倚之乎?’袧頸上出血,慟哭流涕:‘生平實未負明公,昔日猶疑,乃以明公不在,不服呂長史故,明公若怒,可殺吾,唯求赦部族。’左右皆諫,盡說莫戶表裡比興,不可爲仗。太祖乃笑:‘吾得無容人之量乎?既表裡比興,則其當不復叛也!’乃使韓當割袧一耳以示左右,復赦之。”——《舊燕書》.卷六十一.列傳第十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