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借刀
話說,公孫珣先跟賈超說了事情始末,又救了賈平出來,這兄弟二人自然是抱頭痛哭一場。而一番交流後雖然不捨,但也曉得這大概是最好的結局了,於是二人再度向公孫珣磕了頭,一個回家去安撫糟糠之妻,另一個剛回家中一日,就再度跟着公孫珣背井離鄉了……也實在是讓人唏噓。
賈平那裡如何且不講,就說公孫珣帶着賈超,見識了這麼一場事故以後,這位公孫少君此時已經沒有了再去‘存問風俗’的念頭,而是滿懷心事的直接一路奔向堂陽城去找公孫瓚和甄逸等人去了。
不過,等他們傍晚時分勉強趕來到堂陽城才知道,大部隊今日一早就已經離開了堂陽,直奔鉅鹿郡郡治廮陶城去了……這也算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於是公孫珣也沒在意,而是就在堂陽城安歇了一晚,第二日再去追趕。
孰料,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公孫珣萬萬沒想到,自己錯開的這一晚,竟然又鬧出了一件事端來。
“出了何事?”在路上竟然遇到了聲稱來接自己的劉備,公孫珣自然有些莫名其妙。“何至於要你來接我?”
“也不是什麼大事。”劉備騎在馬上昂然自得,也不知道下來行禮,這才幾天功夫儼然就被一羣貴族子弟帶成一副小流氓的派頭了。“昨日晚上我們在廮陶城中一家大戶借宿,那戶主人擺宴,宴席上有個宦官子弟,據說是什麼趙常侍的族侄……”
身後的韓當等人稍微騷動了一下,公孫珣也表情漠然的擡了一下眼皮。
“珣兄你不知道。”劉備繼續解釋道。“此人雖然被主人家安排到了主位上,卻毫無禮數。他聽說大隱兄(甄逸)是當朝執金吾的侄子後,就把大隱兄叫過去,非得強灌他喝酒,大隱兄一開始不樂意,還被那人當衆辱罵,甚至還提及先人……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大隱兄竟然含恨喝了酒賠了罪!這事我們因爲坐的遠,一開始並不清楚,回來後看到他一個人在客房裡垂淚,這才知道事情始末。伯圭兄說了,就算是平日裡不是一路人那也是同門,斷不能看他平白受辱,所以幽州來的諸位兄長正商議着呢,說要給那個什麼趙常侍的族侄一個教訓,讓他見識一下幽州男兒的氣魄,然後再上路……”
劉備絮絮叨叨的說着,公孫珣面無表情的聽着,而後者忽然打馬直接朝着廮陶城的方向而去,身後韓當等人也一言不發打馬緊隨其後,只引得那劉備在後面大呼小叫,措手不及。
廮陶城內某個大戶人家家中,整個一排廂房如今都已經被當成了臨時的客房,而此時,這其中一間房內正熱鬧非凡。
箕坐在一旁的公孫瓚沉吟片刻,終於也點了點頭:“那就這麼做,無論如何都要給大隱兄出這一口氣!”
“都別吵吵,要我說這主意不行。你們看,這件事情的關鍵在於甄兄被辱及先人,而非是被強灌了酒……”
“要我說,今晚上我們也設宴,請那個姓趙的過來喝酒,席間也往死裡灌他!所謂以彼之計還施彼身……”
“萬萬不可!”
“所以說,諸位同門的好意我心領了!”說着,甄逸爬起身朝着衆人行了一禮。“但千萬不要因爲我一個人的事情而牽累所有人,這件事情到此作罷。趁着現在人齊,咱們趕緊收拾一下出城去吧!”
“伯圭兄以爲如何?”一衆精力旺盛的邊郡士子商議完畢,終於把目光對準了這裡的領頭人公孫瓚。
“那就說點不晚的。”公孫瓚饒有興致的盯住了自己族弟手上的刀。
“這倒也乾脆。”
公孫瓚眉頭一挑,他這人雖然性格有些彆扭,但終究是年長一些,又當過郡吏,如今看到自己族弟還有甄逸這個當事人如此反應,心裡哪裡還不知道這裡面必然有些隱情?於是趕緊揮揮手,讓一幫精力過剩的青少年重新安分了下來。
“我們右北平的俗語,哪裡有什麼典故?我生下來就聽過了。”
“要我說,我們邊郡男兒就不要搞這些花花腸子。晚上只說宴請,等姓趙的來了就讓他賠罪,若是推三阻四,直接揍他一頓便是。若還是不服氣,就抽出刀子架在他脖子上,讓他跪下來給甄兄叩首!”
“我想也是。”公孫瓚正色坐到了自己族弟的對面。“宦官雖然勢大,但也不能就此怕了他。我們兄弟在遼西,從郡中官場上廝混再到和鮮卑人搏命,何時心虛過?這件事情是你我兄弟離鄉遇到的頭一件難事,如果不能跨過去,將來怎麼能出人頭地?!你自小主意多,想來心裡應該已經有了計較吧?”
而遠遠就喊出聲的那個,正是剛剛快步走到甄逸身後的公孫珣。
話說,衆人重新坐定,這次卻是甄逸先開口了,他先是謝過這些終究是一番好意的同門,然後就焦急的朝這些邊郡子弟們科普起了這冀州地界上宦官子弟的強橫。
“這麼說來,這內地郡國,竟然是宦官權勢最大了?”公孫瓚勉力問道。
“咽不下去也得咽啊。”替羞紅了臉的甄逸說話的自然就是已經來到眼前的公孫珣了。“大兄,這件事情需要從長計議。”
“那就也辱他姓趙的先人就是了。”
就這樣,衆人陰沉着臉各自離去,然後出了廮陶城一路向南,晚間則住宿到了其實很近的柏人城內。主人家盛情招待暫且不提,就說公孫珣從晚宴上回來,也不睡覺也不讀書,而在客房內掏出刀來,就坐在牀邊,對着燭火仔細擦拭了起來。
“阿珣怎麼還沒睡?”等到周圍漸漸安靜,公孫瓚卻突然從開着的房門處走了進來。
就在公孫瓚點了頭,準備敲定這個簡單直接的報復行動的時候,門外一近一遠,忽然傳來了兩個人聲。衆人擡頭看去,近的赫然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來的甄逸甄大隱,此刻正面色蒼白雙目通紅的巴着門框呢。
全場凜然。
“我去替諸位同門招呼一下出行的事宜,冀州豐饒,道路通暢,咱們儘快趕路,說不定今晚還是能夠繼續住在城池裡面的。”公孫珣面色如常的站起身來,也沒有理會這些人的意思。
這下子可謂是立竿見影,不要說這羣人,就連公孫瓚都面色發白了起來,後來趕到正好聽到這個故事的劉備更是手足無措,直接嚷嚷着要跑……也難怪,這廝可纔剛剛束髮,還是個熊孩子。
“有何不可?”公孫瓚不以爲然的直起身子反問道。“大隱兄,我們可是爲了你出氣!你昨日受那種侮辱,怎麼就能咽的下去?須知道,人家罵的你的祖宗,又不是我公孫瓚的。”
“我上穀人怎麼未曾聽過?”
“沒錯。”甄逸無奈點頭道。“這下你們知道我昨晚上爲何要忍讓了吧?不是我不知羞恥,而是實在一個不好就要牽累家人……諸位同門難道就沒有家人嗎?”
“你且住……這以彼之計還施彼身是哪裡的典故,聽起來頗爲文雅?”
眼看着一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又開始鼓譟起來,公孫珣終於看不下去了,就起身將那個下邳令‘戲殺’汝南太守之女的事情給衆人講了一遍。
“不可!”
“可要是這樣的話,甄兄伯父是執金吾,祖上是太保,那姓趙的伯父不過是個太監,祖上不過是個中產之家,連姓名都未必清楚的人物……辱來辱去的,豈不是要吃虧?”
衆人默默無言……雖然心裡已經信了,也已經有些畏懼了,但終究是少年心性,抹不開那個臉。一時間,只有年少的劉備嚷嚷着什麼,然後跟着甄逸惶急的跑了出去,而公孫瓚等人卻面色鐵青的留在原處一動不動。
“在等大兄來找我呢。”公孫珣昂然答道。
然而,這廝說來說去都是一些形容詞,什麼‘權傾朝野’了,什麼‘破家滅門’了,什麼‘肆無忌憚’了,愣是說不出一點有說服力的東西來。而在這些年輕氣盛的邊郡子弟們看來,這甄逸的表現純粹是膽小怕事罷了。
“宦官權傾朝野,而且確實行事無常、肆無忌憚,所以確實不能正面硬拼。”公孫珣一邊擦刀一邊迴應道。“這件事情想要有個結果,最好莫過於當日在酒宴上,趁着事情還沒鬧大就把氣勢奪回來,然後直接走人……當然,這麼說有些晚了。”
“就這麼做便是!”
“那該如何是好?你們不知道,甄兄昨晚上哭的那叫一個悽慘,據說中途嘔吐之後還喊了自己老婆和兒子的名字,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這倒也是。”
“不晚的話,大兄看這樣如何?咱們可以裝作沒事人一樣,再往前慢騰騰的走上兩日,等出了鉅鹿郡以後,所有人也就都該忘了此事了。到時候,咱們兄弟就趁着夜間直接帶着幾位同門快馬回去,一刀宰了這姓趙的,如何?”說着,公孫珣一臉平靜的將刀柄朝外,遞給了自己的族兄公孫伯圭。
“善!”公孫瓚毫不猶豫的接過了刀來。
“太祖與族兄公孫瓚、族弟公孫越共學於緱氏山……燕趙子弟多慕其兄弟之豪,爭相攀附,引以爲榮。”——《舊燕書》.卷六十七.列傳第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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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