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胡思亂想着,突然頭頂被人拍了一下,她擡起頭,椿陵正拿着兩個三棱錐的絨布小掛墜,笑着看向他:“看我買來了什麼?”
“小椿。”寧復古起身,直接拉起她的手,語氣不容推辭:“這裡人多,別再離開我身邊了。”
“怎麼,生氣啦?”椿陵沒心沒肺,完全沒有意識到什麼,看上去依舊笑嘻嘻的。
“不是,這邊人這麼多,萬一走失了怎麼辦啊?”
“瞧把你擔心的,我沒事啦。”椿陵擺擺手,又拉起她:“我們去那邊的溪水放燈吧!”
兩個人就來到了水邊。寧復古去買燈時,突然發現左側原本空蕩蕩的口袋,變得沉甸甸的。
她將手伸進去,卻掏出了一個錶針靈活自如的手錶。
這是……特製的錶針?什麼時候放在她口袋裡的?
她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應該是那會兒在巷子裡,凌曉故意放進她口袋裡的,讓她把握好時間。
寧復古回憶着,卻又想起那會兒的一幕,突然就又變得嬌羞起來了。
“寧復古,你怎麼肥四!振作點!”
她在心裡這樣提醒自己,隨即上前去,買了兩隻顏色不同的蓮花紙燈,回去就詢問椿陵:“小椿要哪隻?”
“這隻好了。”椿陵毫不猶豫地選了左邊的淺粉色的。
“……”
寧復古望着手裡剩下的微微泛藍的紙燈,剛好是她喜歡的顏色。
她一瞬間覺得有些暖心,這就是朋友之間的默契嗎?
“因爲,暮風不是喜歡藍色嗎?”椿陵溫暖地笑了笑。
在一片燈火朦朧裡,寧復古彷彿看到了和賦羽一樣溫柔的神情,以及語氣。
那會兒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凌曉身上,只是下意識回答了她一句喜歡藍色,沒想到她卻已經銘記於心。
不知怎的,在現代沒什麼朋友的她,一時間覺得鼻子有些酸楚。
“小椿。”猶豫了片刻,寧復古纔開口。
“嗯?”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她看向她。
“說吧。”
“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寧復古說出了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
椿陵看了她半天,最終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暮風很親切。”
“是嗎。”寧復古聽到這樣的回答,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畢竟,她好像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誇獎過。
從小到大,她身上的標籤,更多的其實是比較負面的“難以接近”,“奇奇怪怪”這一類的,雖然她從來都沒怎麼在意過。
一直都佛系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朋友要好的也只有那麼幾個。
“怎麼了?發什麼呆啊!”
椿陵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寧復古釋然地笑了笑,解釋道:“只是在想,下次我們去哪裡玩。”
只是,如果不是有目的而來到這裡,或許她還可能擁有那麼一兩個朋友。
“那不用擔心,我們肯定能找到的……”
椿陵依舊滔滔不絕地還說着些什麼。寧復古卻覺得,渾身都溫暖極了。
她們一起走到水邊,已經有很多星星點燈順着小溪向東流去。寧復古將剛纔借到的毛筆先遞給椿陵。
“只可惜七夕過了。”椿陵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惋惜:“不然的話,我就可以許那個願望了!”
“嗯?”寧復古聽聞,有些驚訝地看向椿陵:“你有心許的男子了?”
“是啊!”椿陵點了點頭:“不過既然已過時節,那這個願望暫時就壓在心底好啦!”
“哦……”寧復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暮風呢,你有沒有喜歡的人?”椿陵邊寫着,邊問道。
“我嗎……”
寧復古唸叨着,不知怎的,她眼前就不自覺地浮現出凌曉那張俊臉。
“咳咳。”她被自己的想法給嗆到了。今天她是怎麼回事?第二次想到這傢伙了!
“肯定是後遺症。”寧復古暗自腹誹,都怪這小子!
“沒有。”她寫完之後,看向椿陵,回答道。
椿陵看着她,想了想,隨即笑眯眯地寫了一些什麼上去。
寧復古見狀湊過來,好奇地問道:“你寫的什麼啊?”
“你猜。”椿陵調皮地朝她吐了下舌頭,隨即將筆遞給她。
“唔……”
寧復古望着紙燈,微微失了神。
她有什麼願望呢?
對了,早些找到母親,早些回家。
還有……希望一切都能順遂。
這麼想着,寧復古就寫了下來,椿陵也像她剛纔一樣將整張臉貼了過來:“寫了什麼啊?”
寧復古也故作撇了撇嘴:“你猜。”
寫完以後,兩個人就彎着腰,將至燈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一粉一藍就飄忽不定地飄向遠方。
如果真的能夠實現就好了。寧復古望着燈,專注地想。
下一秒,椿陵用手舀起水,朝她身上淋去。潮溼的觸感瞬間侵襲了她的身體,也讓她原本恍惚的頭腦清醒了大半。
“……”寧復古低下頭,盯了半天自己身上溼漉漉的痕跡,椿陵還以爲她生氣了,湊過來:“你還好……”
結果話還沒說完,寧復古就用手撩起水,笑着朝她潑了過去。
“哇,你好壞啊!”
“你不也一樣嗎!”
於是兩個人就像小孩子一樣,站在溪邊,在來往不絕人羣的怪異的目光裡,互相潑起水來。
“好啊寧公子,長本事了!”
“公主難道不是嗎?”寧復古反問道。
兩個人又盡情地互潑了一會兒,玩的不亦樂乎。甚至有那麼一秒鐘,寧復古忘卻了還有時間和任務在等她。
“……停。”寧復古喘着氣坐到地上,有些欲哭無淚:“我喝飽了……”
“哈哈哈,讓你知道本公主的厲害!”椿陵擦了擦嘴角,豪邁地笑了起來。
寧復古歇了半晌,掏出表,看了一眼時間。
計劃還行。現在是八點半,趕回去差不多剛好。
“好了,我們該回去了!”寧復古起身,朝還坐在地上的椿陵伸出手來。兩個人就像兩隻落湯雞,但依然有說有笑地朝長安街的方向走去。
馬車還停駐在老地方。不過,夜晚的長安街相較於澄空公園,少有人來,就安逸地多了。
寧復古扶着椿陵登上了馬車,自己也坐了上去。
“小椿。”寧復古剛坐穩便說道。
“怎麼了?”
“你有沒有見過一支翠色的步搖?”寧復古詢問着。
“嗯?翠色?”椿陵想了想,搖了搖頭:“好像沒有。”
“這樣啊。”寧復古點了點頭,這條線索只好再去別處找了。
……
“暮風。”
馬車走了一會兒。黑暗中,她聽見椿陵輕輕的聲音。
“嗯?”
“我們現在……是好朋友吧……”
她似乎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說着。
寧復古點了點頭:“是。”
“太好了。”椿陵露出一絲滿足的笑:“能跟我說說……你的故事嗎?”
“……”
寧復古沒有回答。椿陵卻是實在累的支持不住,就靠在對面睡着了。
於是,輕鼾聲夾雜着馬車前進的滾輪聲,聲聲入耳。
寧復古嘆了口氣,從身上解下外套,輕輕地披在她身上,唸叨了一句:
“我的故事實在是很離譜,所以……沒有什麼好說的。”
一路顛簸,她也再沒什麼睡意,很快就到了宮裡。
已是中秋之季,漫長的車程也沒能讓衣服徹底變幹。
純粹的溼衣服倒也罷了,反而是這種不幹不溼的情況令她十分難受。
下了馬車之後,寧復古心想着得先換身衣服。這樣套在身上也太不好受了。
於是,她一將椿陵送到她宮裡,便直奔東宮。
而在另一邊,一個筆挺的身影,看着她進了偏殿,在夜晚裡輕輕地低語着。
“哼,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場……”
現在就看看這文弱書生如何了。
稽非一個飛身,輕盈地躍上屋頂,將手邊的一塊不穩定的磚瓦輕輕地掀開,俯下身子好奇地朝裡面看去。
然而下一秒,他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清涼的月光照在少女裸露在空氣裡的細膩肌膚上,看上去像是剛剛出浴一般
“……”
稽非猛的收回了視線,只覺得一股血流從心臟直衝上頭頂,弄得他眩暈不已。
怎麼回事……難道說,這文弱書生……竟然是個女子嗎?
他捂着胸口,用力地呼吸着新鮮空氣。他收到了一萬點傷害,也同時受到了一萬點刺激。
刺激,太刺激了。
而寧復古在換好了衣服之後,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門。路過正殿時,發覺裡面已是一片漆黑。於是她愈發小心地走了出去。
大晚上的,宮裡也沒什麼人。寧復古望着周圍密不透風的宮牆,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到了後花園之後,她就直奔八角涼亭。卻發現那裡沒什麼人。
她正準備尋找一下,卻被一個人從身後用手捂住了嘴:“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