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恐怖的刑房,牆上掛着,地上擺着,都是可怕的刑具,上面是殘留着暗紅的痕跡,空氣中瀰漫着散不盡的血腥氣。火紅的炭盆也燒了起來,長長的烙鐵被放在裡面。
這天牢也不是第一次來,昭華仍是沉靜如山,等着林瀟問話。皇帝一睡下,他就被右丞相抓到天牢,知道必然沒有好果子,暗自思忖着對策。
林瀟一臉的冷峻,神色莊重凜然,高坐太師椅上,陰沉沉瞪他許久,施夠心理壓力後,方徐徐開口:“你在衛國是如何加害皇上的?從實招來。”
“相爺何出此言?”
“少裝糊塗,皇上與大軍失散後,一直與你在一起,同吃同住,卻爲何陛下突發怪病,腹泄不止,你說,你是不是暗中下毒?”
“相爺如此說,只是欲加之罪,並無證據。”昭華很鎮定。
“本相是奉皇命審問於你,你最好老實點。”丞相愈發嚴厲。
“哦?真的是皇上懷疑我,命你來審問麼?”昭華並不相信。
“廢話少說,快點招了吧。”林瀟冷聲道。“再不招認,讓你嚐嚐天牢內的大刑。”
一個獄吏過來,指着牆上掛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道:“您瞧這個,這是腦箍,勒在頭上,腦漿都能勒出來。這個是拶子,和普通拶子不一樣,瞧見沒,上面還帶着小刺,夾在你手指上準廢了。還有這雙鐵鞋,澆上滾油,你再穿上保你雙腳都能燙熟了。還有這個鐵刷子,用開水澆在皮肉上,再用這刷子一刷,這個名目叫梳妝……”
昭華合着眼,臉色慘白,身上也輕輕顫抖。獄吏仍喋喋不休地介紹着恐怖的刑具。林瀟不耐煩,一拍桌子,道:“說這麼多做什麼?把他押過來按住了。”
幾個強悍的侍衛過來把昭華按在刑臺上綁牢,林瀟持着一把短刀,冷笑一聲:“你快點招了罷,免受皮肉之苦,若是不招,我先切掉你一根小指,還不招,就切掉你一根無名指,直到你十指俱失,你再招也晚了。”
昭華臉色發白,卻平靜無懼色,擡頭直盯着林瀟,道:“我知道我活着,你們如芒刺在背,相爺要置我於死地,直接殺了我就是,何必搞什麼莫名的罪名。”
“如果不給你安個罪名,怎麼向皇上交待呢?”
“哦?這麼說來是相爺要我死,不是皇上要我死了?”敏銳的昭華很快抓住了要點。
“哼,不要咬牙舌辯。”說着,林瀟一刀落下,鮮血飛濺。
突如其來的劇痛襲來,昭華登時意識一片空白,昏了過去,再度恢復清明的時候,瞧見林瀟冷笑着拿起一根被切掉的小指。
“看看吧,再不認罪,就讓你把這個吞下去。”
昭華疼得大汗淋漓。仍然強撐着道:“皇上曾當衆下令,誰若是陷害於我,皇上定嚴懲不怠,你對我嚴刑逼供,皇上知道必不饒你。”
昭華又氣又恨,心裡又發酸,這一刻再次盼着文康來救他,這人虐他,辱他,奪走他所有一切,他發誓絕不原諒,卻還要一次次企盼着他的保護。
林瀟猶豫了一下,道:“就是皇上的旨意命我審你。”
這瞬間的猶疑被昭華捕捉,他知道時機不可再至,強忍劇痛,道:“若是皇命如此,皇上只需一道旨意賜我一死即可,哪裡還需如此審問,你分明是捏我個罪名,置我於死地,好在皇上面前交待,你可知皇上精明,哪裡會被你這一套糊弄住。別忘了去年皇后對我用重刑,皇上一怒之下廢了她。你如此殘害我,看皇上如何懲治你。”
“不要拿皇上壓我。”林瀟惡狠狠摑了他一巴掌,道。“待我拿到你毒害皇上的證據,皇上怎可能還會袒護你。”
“你想要什麼證據?我若有心害皇上,哪裡需要用毒,皇上如此聰明,怎會不明白這點,你拿這供狀呈上,皇上不信,定要親自求證,到時看見我身上的傷痕,就知你嚴刑逼供換來了供狀。”
昭華言辭愈發鋒利:“林相爺身爲臣子,應該知道什麼是爲臣之道,應該知道爲君者最忌的就是臣下擅專,你不奉皇命私審於我就是對皇上的大不敬,是目無君主。身爲相國,所做所爲不堪爲羣臣表率,豈不有愧先皇帝重託,有愧於當今皇上信任和百官擁戴?”
“你……你……”林瀟被他一番無懈可擊的言辭氣得哆嗦,卻無法反駁,只得轉頭問獄吏:“有沒有什麼刑罰可以讓犯人認罪,身上又不留傷痕。”
“有倒是有,就是慢一點。”
“什麼法子?”
“就是熬刑之法。”獄吏答道。“不使犯人睡覺,也不使他吃飯喝水,連番逼問,直到犯人崩潰招了。”
“確是慢了點,先這麼熬着他,再想法子。”林瀟下了命令。
獄吏領命,將昭華剝光衣服,摭住頭臉,捆綁了吊在刑房外面的樹下,也不鞭打火烙,只是吊着,令他不能休息,而且這樣吊着,本來兩臂就因以前受刑導致血脈不通而時常痠痛,如今更是疼得鑽心。昭華疼得滿身大汗,只希望暈過去,獄吏見他昏沉,就用針刺他乳/頭,下/體,大腿等敏感處,或是冷水澆頭,叫他一直保持清醒,並不停問話。
夜晚來臨,樹下雜草叢生,全身被蚊虻叮咬,一夜過去,那密密麻麻無處不在的痛癢滋味令人絕望。
昭華只覺得生不如死,甚至想,若是認了罪痛快一死也好,可是想想復國之路剛有了轉機,希望剛剛來臨,這樣死了如何對得起寄希望於他的先祖和父親,如何對得起爲他而死的將士和黃三郎,如何對得起把建功立業的指望放在他身上的楊蠡和嶽青槐等追隨他的人。
想到已身寄託多少人的希望,不甘心就這麼死去,痛苦得難忍之際,他仍是強撐着一口氣不肯認罪。
眼看一夜過去,文康在宮裡很快會醒來,必會問昭華的去向,林瀟終是忍耐不住,命人用滾油鐵靴讓他穿在腳上。
昭華看着那盛着滾油的鐵靴,閉了眼等待着劇痛到來。
“你們幹什麼?放開他。”一個清潤的聲音驚怒地在天牢響起,接着是鐵器翻倒,沉悶的擊打聲。
昭華被折磨的昏沉沉,只覺得這個聲音頗熟悉,一會兒,被一雙溫暖的手臂抱着,接着聽見爭吵聲,雜亂的腳步聲。
頭腦愈發沉重,眼皮也睜不開,全身麻癢疼痛,再醒來,發現自己不在陰暗的天牢,而是在皇宮摘星樓內的臥室裡。
睜開眼就看見桑田和翡翠守在牀前,昭華心裡登時有種死裡逃生的放鬆感覺,朝他們虛弱的一笑。翡翠又驚又喜,抹着眼淚去端湯水。
守在一旁伺候的桑田告訴他,昨日皇帝一服了藥睡下,林瀟就帶人把他抓走嚴刑拷問,本想抓緊時間逼他認罪,正要動用酷刑時,林御風得知此事,闖了天牢,把他救了下來。
第二天,皇帝醒來不見他,就問內侍,本來內侍們受林瀟恐嚇不敢說,但是落月不害怕,還是說出林瀟私下審訊之事,文康趕緊命人去天牢把他接回宮來。
昭華全身痛癢難耐,總管只得派兩三個身強力壯的太監按住他,不使他抓破皮膚,塗了外用的水精膏,服了安神湯,才昏睡過去。
“看來我又逃過一劫。”昭華苦笑一下,略略動一下痠痛的身體。
被傷害的身體仍是又痛又癢又麻木又酸漲,那渾身蟲蟻噬咬的感覺仍刻骨銘心,受刑時他雖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即死去,可是一活了過來,又懷着滿腔希望。
桑田卻面帶憂色搖頭:“事情還沒完,胡御醫診治說是皇上中了一種怪毒,那林丞相在朝中放出話,說是你下毒暗害皇上,並聯合了衆多大臣向皇上施加壓力,如果查不出皇上的病因,朝臣聯手進諫,皇上就是想保你也很難做,所以,皇上先把你關在這裡。”
昭華默然靠在牀枕上,看着窗上粗粗的鐵欄,意識到自己又回到了這個充滿危險的牢籠,看看被白巾包着的手指,還隱隱透着一片血紅,微微冷笑,若憑這些危險就嚇退了他,可就小瞧了他。
昭華一掀被子下了牀,道:“我要去見皇上,你去稟告。”
“這……”桑田有些訝異。
“總比坐在這裡等死強些。”、
“好,我這就去。”桑田看他堅持,只得答應。
過得一陣,皇帝寢宮派來總管太監傳旨,命昭華進見。
那萬蟲噬咬只是損傷皮膚,增加痛苦,捆吊帶來的筋骨傷害卻讓他渾身疼痛,動彈一下都困難。昭華勉強起身,命翡翠和十六架着他來到建章宮,一見到皇帝,立即跪下,道:“陛下明查,我是冤枉的,絕沒有加害陛下之心。”
“胡說。”一旁的林瀟斥責,“皇上受的是外傷,爲何腹中劇痛還腹瀉不止,你敢說你沒有趁機下毒或是故意在飲食中放了不乾淨的東西?還有,在彭州小村的時候,你說是去請大夫,結果一去不歸,然後一幫衛國兵士就找到了皇上所在,若不是張將軍恰好趕到,皇上就有生命危險。”
“我沒有。”提起彭州城的事,昭華有些心虛,仍然辯解,“我真的是去找大夫,可是被衛國的楚將軍綁走了,不是有意棄皇上不顧。一路上皇上和我吃的是一樣東西,皇上是知道的。”
文康半躺在御牀上,臉色仍是憔悴,精神也不大好。道:“朝廷上大臣們都說你在衛國下毒暗害朕,你怎麼證明你的清白?”
“所謂三人成虎,說得人多了,假的也變成真的,但是臣相信陛下明察秋毫,不會冤枉無辜。如果陛下願意相信臣,請下令查證。”
“如何查證?”
“請陛下召太醫院醫官陳嘯仙爲陛下診脈。他醫術高超,尤其不畏強權,想必不會隱瞞實情。”
“你的意思是朕的御醫胡澄海隱瞞了什麼?”
“臣不敢揣測,只是臣敢斷定,陛下的病絕對不是中毒。”
“也罷,你起來吧,朕不是不信你,只是這病來得奇怪,就依你之見召陳嘯仙爲朕診脈。”
林瀟百般阻撓,說什麼皇帝萬金之體,社稷之重,怎麼可以讓一個低級醫官來診治等等。
昭華卻說,多一個醫官來診治,互相驗證有什麼不好,何況陳嘯仙曾是先皇帝御醫,位低卻醫術高超。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字數少了,下章補回來。
林相國:“你怎麼不讓我痛駁那牙尖嘴利的傢伙一頓。”
作者:“不好意思,寫完後發現,小華這番說辭偶也駁不了。”
其實小林是怎麼知道這事並闖天牢救下小華,這個大家都猜得到,不用說了吧。
小華下一個要對付誰,也可以猜到吧。。。
其實小康病成這樣,多少和小華有些關係,雖然他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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