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昭華昏沉沉中,恍惚聽到一個聲音說:“你是不是用力過猛了,怎麼他還不醒。”
“我的力道把握得很好,可能這幾天他太累了,所以不醒。”
昭華慢慢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鳳逸的臉,他晃晃頭,恢復了神志,感覺身下顛簸晃動,似是在一輛正在行進的車上。一驚之下正要起身,發覺自己正躺在鳳逸懷裡,手腳都被粗繩捆得結結實實,動彈不得。
“你不用掙扎,沒用的。”鳳逸冷靜地按住他。
“鳳逸。”昭華苦笑一下。“你居然違逆我的命令,可是楊蠡的意思?”
“不是。”鳳逸搖頭道。“是我的意思,不管你願不願意,我一定要把你帶回燕國去。”
“我要和文康回齊國自有我的道理,難道你不信我有苦衷,認爲我貪圖安逸忘了復國重任?”
鳳逸輕輕摟過他,讓他躺得更舒服一些,一雙鳳眼清如深潭,似是要望進他的心裡。
“太子的心思,鳳逸怎會不明白。你是想趁着齊皇現在對你有幾分寵愛,爲燕國撈取些利益。對不對?”
昭華只覺心頭一暖,眼睛一陣發燙,原來鳳逸並沒有誤會。
“你明白就好,爲什麼還要強行把我帶回燕國?”
“我明白你的苦衷,你可明白我的苦衷?”鳳逸仍然盯着他,眼眸中飽含痛苦。“那齊皇豺狼心性,虎豹肚腸,你陪在他身邊,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朝上的大臣們更是想置你於死地,想到你被迫承歡敵人身下,受盡屈辱。想到你身處狼穴,憚精竭慮;想到你身受酷刑,險些喪命。每每思及你的處境,我的心都如整日放在油鍋中煎熬一般,恨不得將你所受的罪十倍轉到我身上。你可明白?”
昭華默默看着他,才發現他消瘦憔悴,一張俊臉似乎瘦得只剩下一雙大眼睛。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鳳逸又道:“臣冒犯太子,自會領死,只是絕不能再放太子回虎狼之窩。待回到燕國,任憑太子處置,或殺或剮悉聽尊便。”
昭華長嘆一聲:“你知道我受了許多苦,也該知道我受這些苦是爲了什麼?”
鳳逸沉聲答道:“知道,太子如此忍辱負重,是爲光復大燕。可是,要太子如此冒險忍辱與敵周旋,叫人如何不痛徹心肺?燕國衆多忠義之士,只要太子登高一呼,必然會從者雲集,共舉義旗,趕走齊人,光復大燕河山,太子何苦回齊宮受煎熬?”
“鳳,你怎麼如此糊塗?”昭華皺眉訓斥。“說什麼登高一呼,從者雲集,復國大業艱險萬分,哪有你說得那麼容易。齊國兵強馬壯,國力強盛,我燕國還在的時候都拼不過,現在又拿什麼和人家拼?就憑南將軍在平南郡深山悄悄操練的一兩萬人嗎?”
鳳逸默然不答。
“燕國的國力比之齊國實在是太弱,若要舉事,只能勝不能敗,還要把人力物力損失降以最低,燕國要復國,除了自身要強大,還得等待時機,等待齊國犯錯,等待齊國國力削弱,纔可奮力一搏,時機不成熟時輕舉妄動,只是過早暴露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所以你要回齊國,要回到文康身邊等待時機,要讓他犯錯?”鳳逸只覺心裡苦澀,聲音都啞了。
“沒錯。”昭華點頭。“我已經成功使齊皇先後罷黜了衛家,蒙家,又把你們救出虎口。如果不在皇帝身邊,哪能做這些?接下來剷除左右丞相,製造齊國內亂外戰,傷其元氣,斷其外援,我燕國纔有機會。”
“可是我捨不得,捨不得……”鳳逸哭起來,捂住他的嘴。“你可知當我得知你的手指被夾斷時什麼感覺,你可知當我知道你被蒙皇后處以重刑差點沒命時什麼感覺,你嘗過心被剜掉的滋味嗎?”
鳳逸哭得泣不成聲。
昭華也很難受,不知說什麼好,只得用腦袋碰碰他,道:“鳳,別哭,你這樣哭,我的心都亂了。”
“我知道你素來顧大局,不顧自己。”鳳逸抹去眼淚,賭氣說。“可是我不管,我只顧你,只要你平平安安,我別無所求。”
“你是不是妒忌?妒忌我和文康在一起?”昭華見勸不動鳳逸,有些發急,嗓門大起來。
鳳逸呆了呆,道:“對,也許我有些妒忌。不管你說什麼,我也絕不放你回齊國,和那個禽獸在一起。”
“你好,你好……”昭華又急又氣,不知說什麼好,用力掙扎起來。“你放開我。”
鳳逸見他用力掙扎,怕他的手腕被繩子磨破,用力把他抱住,抱得動彈不得。昭華氣得一個字也不跟他說。
兩人就這麼一路冷戰行了半天,到了傍晚,鳳逸拿出乾糧和水。昭華閉了嘴,眼皮也不擡,不理他也不看他。
鳳逸好言哄勸:“到了燕國,你怎麼處置我都可以,現在吃點東西好不……啊……”
忽然,好象遇到強大的阻力,接着一陣巨大的晃動,天旋地轉,車裡兩人都坐不穩,摔了出來。
突發變故,鳳逸想也不想,先把昭華護在身下,然後擡眼望去。
一見大吃一驚,拉車的馬被絆馬索絆倒不起,車子也摔在一旁,再看四周,只見一隊彪悍人馬將他們團團圍住,都穿着衛國軍服,爲首的是個身材魁梧的將領,手執長刀,穿鐵甲戴頭盔,只露一雙秀氣的眼睛,精光四射。
那趕車的車伕正是在齊軍軍營中爲昭華報信的原燕國侍衛孟觀濤,他一骨碌爬起來,質問:“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攔住我們?”
爲首的將領看也不看他,冷聲說:“一邊去,找你的主子說話。”
“觀濤,保護好主子。”鳳逸命令道。趕車的侍衛觀濤趕緊拔出武器護在昭華身前。
“敢問閣下是什麼人?不知有何貴幹?”鳳逸手握佩劍,全身戒備。
“我找你。”爲首的衛國將領一直盯着他,沒有移開過,眼眸裡盛滿溫柔。
“我認識你嗎?”鳳逸有些奇怪,那夜在齊軍軍營中,帶領衛國軍隊夜襲的就是此人,當時這人朝自己臉上看了許久,不知何意。
“你可是姓楚,名鳳逸?”
“我憑什麼告訴你姓名,你又是誰?”鳳逸緊緊握住寶劍,警惕地盯着對方。他一直隱瞞姓氏,不知這衛國將領如何知道。
那衛國將領不答,只是緩緩地除下了頭盔。
待看清他的臉,鳳逸,昭華,和侍衛觀濤,都驚的倒吸一口涼氣。那張臉分明就與鳳逸無二,只是神情堅毅剛硬,不似鳳逸清冷柔和,膚色也比鳳逸要稍黑一些,身板更是壯實。
“你,你是……”鳳逸雙手抖了起來,一個念頭在他心裡升起,他又喜又疑,不敢去證實。
“我姓楚,名龍蟠。”那將領盯着他,邊說邊從衣領內掏出半塊古樸的龍鳳玉墜。
“大哥?是大哥麼?”鳳逸驚喜地叫起來。
“是我。那天晚上,我在齊國軍營作戰時見到你,一路尋找過來。”龍蟠大致說了事情經過。
二十年前,楚正明將軍被燕皇冤殺,一對年幼的孿生子被家僕抱走,分別在別國撫養。龍蟠在衛國長大,學成武藝,從了軍成爲衛國軍隊中的一員。晚上襲營時無意中見到鳳逸的樣貌,令人四處尋訪,終於找到。
“想不到你我兄弟還有見面的一天。”龍蟠聲音沉穩,神情也很平靜,眼中卻水光盈盈,摸着鳳逸頭髮的手也隱隱在顫抖。
“我正要回燕國,大哥隨我一起回去吧。”鳳逸的眼中也含着眼淚,一臉的期盼。
“我楚家全家遇害,還回燕國幹什麼?”說着,龍蟠眼光一凜,忽然一掌把鳳逸推到一邊,接着身形一動撲向翻倒的車子。
侍衛觀濤急忙用兵器格擋,被他一招擊退。
龍蟠一把抓住昭華的頭髮,把他扯了起來。
這一下事起突然,卒不及防,鳳逸忍着痛從地上爬起來時,昭華已落在龍蟠手中。
“大哥,你做什麼?”鳳逸正要衝上去保護昭華,龍蟠手下的兵士攔住他。
“你說我做什麼?”龍蟠的眼中染上嗜血的瘋狂,興奮地呼吸急促。“我楚家冤死的人命終於可以血債血償了。”
“大哥,你住手。”鳳逸驚惶大叫。“楚家冤案,和太子無關。”
“怎麼無關?”龍蟠咬牙切齒道。“父親一世英明,爲燕國拼死效力,反而被那昏君慕容雲楓冤殺滿門,這仇怎麼能不報?如今天賜良機,仇人之子送到我眼前,我怎麼會放過。”
“二十年前的血案,和太子有什麼關係?大哥竟然象那齊皇姜文康一樣,拿無辜之人泄憤報仇嗎?”
“鳳逸,你不報家仇,反而侍奉仇人,實在有違孝道,待我殺了他,再與你算帳。”
“大哥……不要……”鳳逸一聲慘叫,雙目血紅,瘋了般撲上,龍蟠帶來的衛國兵士緊緊攔着他。
龍蟠卻不看他,轉過頭看着昭華,眼睛裡燃着暴虐和仇恨的火焰,脣角揚起殘忍的笑容。
“你說,我該怎麼讓你死?”龍蟠眼眸裡閃過一絲令人心寒的光芒,聲音溫柔,話語極其惡毒。“你父親殺我楚家滿門,我一刀殺你太便宜你了,你說,是先割了你的舌頭好,還是先剜了你的眼睛好,總之,我會慢慢零割了你,我楚家死多少人,我就在你身上割多少刀,在你死之前,不會少一下。”
“我現在不想死。”昭華靜靜地說,神態坦然悲傷,就是沒有畏懼。
龍蟠嗤笑,一臉輕蔑:“我知道你貪生怕死,亡國之時不自盡殉國保留尊嚴,卻做了敵人的奴隸苟且偷生,又做孌寵獻媚求歡,燕國列祖列宗的臉都讓你丟盡了,這會子求饒乞命不覺得太晚了嗎?”
“你住口。”鳳逸怒吼,“太子的苦心怎容你這樣侮辱。”
昭華看着眼前拿着刀子對着他的人,眼眸裡盛滿令人心悸的痛苦和悲涼,卻沒有分辯什麼,只說:“我的命可以給你,只求你一件事。”
“你不用求我答應什麼,你的命已在我手上,我什麼也不想做,只想殺你。”龍蟠冷冷瞧着他,目光的恨意和輕視如冰刀,似是剜人心。
爲毛許多讀者開始偏向小康了?忘了小華受他的欺負了咩?小華還沒開始真正使壞。
現在不是更文的問題,是小命快要完的問題,酷熱的天氣,真的碼不了字啦,如果不是靠存稿撐着,早就斷更了。
弱弱的提個建議,把結局發上來,中間部分親們腦補行不?反正大家想知道結局。這天兒真的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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