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穿戴整齊,拿着佩劍衝出帳去。
只見四處火箭亂射,不少營帳被燒,慘叫聲,廝殺聲,兵刃相擊聲此起彼伏,再加上大火燃燒的劈啪聲,寒風呼嘯聲,一片混亂不堪。
大將軍公孫昌處變不驚,命手下分散抵禦,守住陣腳,拼力廝殺。
文康騎上戰馬,背影如山,龍淵寶劍出鞘,寒光四射,眼神也如劍光般寒冷,緩緩開口:“段輝將軍,速領你的人馬守住糧草,不得有失。其他人隨朕衝殺。”
文康一拍胯/下駿馬,率先衝入敵軍,劍光閃處,血花四濺,全然不顧身後兵將是否緊緊跟隨。
昭華被鎖在御帳內,掀開一條縫看着外面,只見天空暗無星光,一片火光照亮血流滿地的戰場,耳邊陣陣喊殺聲。
只聽遠處一聲驚呼:“不好了,敵人攻破大營了。”
怎麼聽這聲音有些耳熟,昭華想了想,好象是容乾的聲音,難道他混入齊軍了,聽文康說今年新徵了兩萬新兵,這倒是有可能混進來,如果他和鳳逸混入齊軍中,只怕齊軍的糧草難保。
正想着,忽然一個兵士衝了進來,道:“不好了,蘇大人,皇上被敵軍圍住了。韋統領請蘇大人去救駕。”
蘇送爽皺起眉頭,昭華開口說道:“蘇大人,你身爲皇上的御前侍衛,保護皇上是你的職責,你守着我做什麼,雖然是皇上的旨意,可是我被鎖着也跑不掉啊。”
見他皺着眉顯然是在猶豫思考,昭華亮亮腕上的手銬,又道:“你趕快帶着你的人去護駕吧,你若是怕我跑了,再拿繩子來把我綁上。”
“亂軍混戰中,你若無力自保怕是會被亂刀砍死。”
“御帳十丈內並無敵軍,要不你放開我,我們一起去救皇上。”
蘇送爽眼神閃爍,還在猶豫。這時只見外面火光沖天,照得天空亮如白晝,一股濃煙直衝天際。
昭華看着外面,道:“怕是糧草被燒了。”心裡想,鳳逸果然與我想到一塊。
蘇送爽心裡焦急,糧草是大軍的重中之重,一旦被燒必然軍心大亂。遠遠望去,不見王旗,難道皇帝真的遇險?想來想去,只得一跺腳,真的拿根粗繩,將昭華拴在柱上,自己拔劍衝出,尋找皇帝的蹤影。
等他一走,那個傳令的兵士湊了過來。
昭華認得他是以前燕國皇宮的守門侍衛,只是不記得名字。
“屬下孟觀濤奉命來保護太子。”那兵士上前行禮,稟報:“容統領和鳳侍讀帶着一批靠得住的人,趁這次齊國徵兵混入齊軍,現在他們已經燒了糧草,正準備在新兵中製造混亂,太子趁此時機快快離開軍營,進入衛都樑城,李元皓陛下已經下令衛國保護你。”
昭華卻搖頭道:“告訴鳳逸和容乾,我不走,我要和文康在一起。”
“太子……”那人有些急了。
“我和文康在一起自有我的道理,時機到了我會設法離開,現在還不到時候。”
文康正在敵軍中奮力砍殺,劍光落處敵人或死或傷,不一會兒,血染戰袍。
正衝殺時,聽得前面慘叫陣陣,已方軍士紛紛倒下,只見一名衛國大將極爲彪悍,手裡長刀落下如砍瓜切菜一般。文康拍馬過去迎敵,火光下那人頭戴金盔身穿鐵甲,只露出一雙眼睛精光四射。文康覺得這雙眼睛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顧不上多想,舉劍和對方戰在一起。
那衛國將領手裡長戟似有千斤重,使得虎虎生風,文康只得使巧勁卸了力道再乘機反擊。刀劍相交,隨着火花四濺,發生陣陣刺耳的聲音。
正拼鬥激烈時,糧草營沖天火起,文康知道不好,只是不明白敵人怎麼會衝破防護燒了糧草,急命手下將領前去救助。
齊軍戰鬥力雖不如打燕國的時候,但是仍然很強,突遇夜襲驚而不亂,幾個大將也算調度有方,只是新招來的兩萬新軍沒見過這陣仗,取勝時鬥志昂揚,遇襲時失措驚慌,雖有老兵壓陣,但是鳳逸等人混入齊軍制造混亂,燒了糧草又說大營已經被攻破,大將軍戰死,皇帝已經帶着心腹跑了,只留下一幫新人賣命,搞得軍心大亂,再兼糧草被燒,火勢沖天,新兵抱頭鼠竄,只顧逃命。
強大的齊軍反而從內部被衝亂,大將軍公孫昌橫刀立馬,下令:“驚慌退縮者斬。”
但是斬了幾人,也擋不住潰如流水的敗兵,反而被到處亂竄的兵士衝亂了自家陣腳。
文康見糧草被燒,大勢不好,略一思索,迅速做了決定,下令整軍撤退,又見蘇送爽過來護駕,皺眉道:“朕不是要你看着昭華嗎?”
“臣把他綁在御帳內,他跑不了。”
“混帳,形勢這麼亂,被人傷了怎麼辦?”文康罵道,撥轉馬頭,和御帳方向衝去。
蘇送爽上前攔住:“陛下,臣帶人去接他,陛下不可親身犯險。”
文康不聽,一甩馬鞭,衝向主營,主營都是強悍的禁衛軍守護,處危不亂,牢牢守住陣角。文康稍稍安心,衝入御帳,見昭華坐在地上,被粗繩捆在柱上。
文康寶劍一揮,砍斷繩索,伸手一撈,把他橫放在馬背上。拍馬衝出御帳。
這時天色已明,戰場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大火仍然不熄,文康率敗軍離開衛都樑城,一路收整潰散的齊軍,八萬大軍只剩四萬。
文康懊惱自己太過驕傲大意,如今兵敗無糧,也顧不上面子,只得先回國休整兵馬再圖後事。
敗軍行到平安鎮附近,經過一道峽谷,來時這山谷很荒涼也沒什麼,不料歸時卻遇了埋伏,兩邊峽谷密林高聳,看不見異狀,等齊軍行到中間,突然鼓聲響起,箭如飛蝗,滾石落下,齊軍突然遇襲,紛紛中箭倒地,沒中箭的也被石頭砸中,隊伍被截爲兩段,軍士愈發驚慌。
陷在峽谷之中,後有追兵,前有埋伏,齊軍只得硬着頭皮往前衝。
追兵窮追不捨ing
文康站在高處遠望兩軍殺成一團,恨恨地說:“你得意了吧,果然如你說的,敵人在歸路上設了埋伏。”
昭華被文康橫放馬上,一路疾行,早被顛得肚腸翻攪,頭暈眼花,沒勁和他爭辯,有氣無力的說:“衛國軍隊無力抵擋齊師,把分散守在州鎮的軍隊召回到國都,集中力量拼死一戰。可是這裡又冒出伏兵,只怕不是衛國軍隊,也許是西楚兵。”
“你說得也對也不對。”一旁的副將說。“設伏攻擊我們的不是衛國軍隊,而是衛國的鄉勇民團,帶領他們的則是西楚國的精兵,民團不會有這樣好的箭術。”
“可恨,待朕回國整端了兵馬再收拾西楚。”文康怒氣衝衝。
“陛下,西楚只是幫助衛國守城,一直沒派大軍與我軍正面交戰,可見他們也不想和齊國真個翻臉。西楚國的實力猶在燕國之上,陛下還是三思,不要再豎強敵。”
“是啊,這位將軍說得有道理。”昭華贊同。“這些衛國民團應該不是齊軍的對手,埋伏在這裡只怕是想拖延時間,等待衛國和留國的大軍追來。”
“馮祺將軍,速傳令下去,將士們速戰速決,不可延誤。”文康果斷下令。
齊軍一邊還擊,一邊分出一部分人搬開塞在峽谷口的滾石巨木。
廝殺間,忽聽戰鼓齊鳴,喊聲震天,原來被民團伏擊這段時間,衛國和留國的聯軍先頭騎兵部隊已經趕上,又是一場慘烈的混戰,刀槍相擊聲,痛呼慘叫聲此起彼伏。
“都是你這烏鴉嘴說的。”文康砍翻一個撲上來的衛國軍將,還不忘瞪昭華一眼。
“你自己太過驕傲,以致今日之敗,與我何干?你遷怒於我就可以扭轉戰事嗎?”昭華坐在草叢中看着文康持劍砍殺。又道:“不如做點有用的事。”
“什麼是有用的事?”
“你來把鐐銬開了,我與你並肩作戰。”
“你休想趁機逃跑。”
“我都說了不會跑的。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你非要保護我,確切說是看管我,這不是拖累自個嗎?看看,正說着,你又捱了一劍。快來放開我,我給你包紮。”
“你閉嘴。”文康怒吼,一劍又砍翻一個敵人。
敵人越來越多,保護皇帝的禁衛軍拼死戰鬥,人越來越少。
“你的傷要處理啊。你還是不要管我,自己跑吧,你的烏雲蓋雪是神駿,馱你一個那些人追不上。”
“閉嘴!我不會扔掉你,你也別想趁機離開我。”文康傷口中流的血越來越多,他一劍刺向敵人的胸口,那人用劍抵住,然後兇猛的照頭劈了下來,只要文康一矮身閃過去或是倒地一滾就可以躲開這記殺招,可是他偏要舉起劍來硬碰硬格擋,震得雙臂生疼,雖然最終將敵人刺倒,但是氣力卻消耗怠盡。
這時又一個衛國軍士從背後持刀砍來,那人是個將領,頗有些功夫,護衛文康的侍衛不是戰死就是正與敵人纏鬥,眼看那人持刀從背後向皇帝砍來,卻援救不及。
文康從敵人身上拔出寶劍,不及回身抵擋,只得反手向身後刺去。這招雖能刺傷敵人,自己也會受到重創。正準備拼着背上挨一刀,也要回手將劍刺入敵人腹內。只聽“當”的一聲,預料中那一刀卻沒有砍下來,手中的劍刺入敵人身上。
回過身來結果敵人,發現是一顆石子撞開了要命的一刀。擡眼一看,只見昭華慢慢站起來,扔掉鐐銬。
“你……”
“我都說了我可以保護自己,如果我真的要跑,這鐐銬是鎖不住我的。”
文康顧不上弄清他是如何撬開鐐銬,奔過來斥責:“誰要你多事?御醫說過你的雙臂如果用力會很疼,你怎麼還用力使暗器?傷了筋脈怎麼辦?”
昭華不理他,拉着他向崖下跑。
邊跑邊問:“那個衛國將領拿劍向你劈過來時,你只要一低頭彎腰或是以一招狸貓打滾就可以躲避,爲什麼不躲,去和他硬碰硬?現在兩條胳膊又麻又疼吧?”
“朕是皇帝,怎麼可以比對手低一頭,更不可以用那種很丟面子的招式。”
昭華聽了無語,真想踹他兩腳,目前事態緊急,只好百忙中白他一眼。
其它侍衛看見後紛紛向他們身邊集結,形成護衛之勢。追兵也蜂擁圍截。
公孫昌率人扒開峽谷口,打散了在前面堵截埋伏的衛國民團,文康拉昭華共乘一騎,侍衛尾隨護駕,衝出缺口,衆將士跟上,追兵窮追不捨。
這一仗從天亮殺到天黑,齊軍逃到無定河畔蘆葦蕩,再次遭遇當地民團伏擊。石塊,樹木,絆馬索,地上撒着鐵蒺藜,都成了阻擋大軍的武器,齊軍又是一番手忙腳亂。
耽擱的功夫,追兵又至,弓箭手彎弓搭箭,箭如雨下,尾隨護衛的禁衛軍紛紛落下馬來。一直在身後拼死護駕的蘇送爽見此情勢,一咬牙,勒轉馬頭,回過頭去攔住追兵,殺成一團。其它護駕侍衛見狀,不待發話,自動排成一列,阻擋着追兵。
“昭華殿下,拜託你了。”臨去時蘇送爽對昭華喊了一聲。
身後遠遠傳來這麼一句話。昭華覺得好笑,確實太不可思議,居然要他保護齊國的君主,什麼時候兩人的命運拴在了一起。
可是他居然覺得理所當然,好象那人還是當初任性刁蠻的小康,他本來就該照顧他保護他。
追兵窮追不捨,紛紛拉弓搭箭射去,昭華坐在文康前面倒是沒事,只是文康背後又捱了一箭,好在他聽得箭聲,微微偏側,箭射中右肩。
“我們跑不掉了。”昭華喘息着,把文康拽下馬來,把身後一侍衛屍體扔在馬上,然後照馬屁股上一鞭子。
文康正戀戀不捨地望着遠去的愛馬“傾華”,又被他拉着朝河邊跑去。
“快跳。”昭華推着尊貴的皇上。
看着腳下的河水,水流湍急,文康有些猶豫,回頭望着昭華,一雙黑眸發亮,如暗夜星光。
“我沒有你覺得生活不美好,你沒有我不能自保,你明白嗎?”
驕傲的他在用他獨有的方法開口求助,生死關頭,將希望寄於他……
昭華心裡罵他傲慢,二話不說,一腳把他踹了下去,隨後自己跟着跳下。
黑暗、冰冷、沉重、絕望的恐懼如密密的蛛網包裹着文康,春天的河水很冷,胸口痛得發漲,四肢好象被凍住一樣,僵硬難動。身上的盔甲又重又沉,彷彿在身上掛了數十斤的大石頭,墜着他直往河底沉去。
這時,一雙手在拉着他,解下他的盔甲,同時,溫熱的脣覆上來,一口氣渡到他口中。文康略略恢復了神智,看見是昭華的臉,文康只覺得這輩子沒見過如此動人的臉,反手抓住他,好象抓到救命稻草,牢牢地抓住,另一隻手還緊抓着他的寶劍。
昭華生長於南方水鄉,水性頗好。在水裡摸索着把盔甲解了,拉着文康向上划水,然後拽着他的頭髮,拉他遊向對岸。
追兵趕到,不見人影,繼續拍馬跟着很惹人注意的御馬烏雲踏雪追去。
昭華也是凍得全身麻木,只憑一股意念朝岸邊劃,手裡還緊緊拽着文康。終於,雙腳踩在河牀上,昭華扶着文康爬上岸,伏到草叢中。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對岸追兵紛紛下水,四處尋找,只是天黑看不見,什麼也沒找到。
文康神志有些模糊,一接觸到空氣,立即大口吸氣咳喘起來。昭華趕緊捂住他的嘴。
“這片沒有,到別處搜吧。”
衛國追兵舉着火把,胡亂搜了一番,見沒有異動,便收隊離去。
聽得腳步雜踏,追兵漸漸遠去。文康忍着身上傷口疼痛,正要掀開壓在他身上的昭華。
“別動,他們會回來的。”昭華仍是緊緊按住他。
果然,衛國的追兵又返回再搜,見天黑無法搜索,索性放了一把火,燒了沿河的蘆葦,風助火勢,濃煙滾滾,大火照得河岸一片通紅,昭華大急,眼看藏身之處已經被燒着,不被燒死只得拼死一戰。
文康緊緊握着寶劍,頭髮溼漉漉粘在額頭,蒼白的臉上透出青紫,卻仍是驕傲冷峻:“我出去與他們一戰,身爲一國之君,理應戰死沙場,不能這麼窩囊的死。”
通紅的火光映着他容色蒼白的臉,身上許多可怕傷口,有的還在流血,可是他看上去仍是十分堅強勇毅,眉宇間英武之氣隱隱閃現,那睥睨天下的氣度沒有被憔悴蒼白損傷半分,反倒憑添了一絲慷慨悲壯的氣概。
昭華呆呆的看着他,愣了一會兒,道:“那我怎麼辦?”
“你躲在水裡別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大夥期待已經久的虐小攻正式開始鳥,其實前幾章已經開始了。
小康好慘哦,還被小華趁機欺負一把,不過這廝也該吃點苦頭,改改自大的毛病了。
大家都盼着小華跑路,但是小鳳要提醒一下,小華的目標是復國,跑路對復國是好處多?還是壞處多?
現在小華的困難很多,如下:
燕地的糧食被徵走,沒有這個,復國免談。
齊國在燕地駐了大軍,怎麼辦?表指望作者開金手指讓他們消失。
齊國和北驍有盟約,和東林國有婚姻關係,一旦開戰,是同時和三個國家打。絕對不行。所以要想法破壞。
還要製造對方的內訌,消耗國庫財力。
以上困難,靠跑路是解決不了的,但是現在小康對他已經好了,留在小康身邊,取得他的信任再想辦法,還有幾分機會。
如果現在跑路,會引來小康報復,毀了宗廟陵寢啥的,現代人可能不理解,但是在古代,宗廟絕對是很重要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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