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嗎?想吃點什麼?”文康被他古怪的眼神也弄得非常不安。
昭華轉轉眼珠,思忖着。
是不是惡魔吃人之前喜歡玩弄獵物,讓獵物放下戒備後再慢慢撕碎享用。對了,是想讓我吃飽了維持體力,等一會受折磨時不至於暈過去,不致於折磨起來掃了興。
“你怎麼不說話?”
文康見昭華的眼睛裡空洞無神,呆呆地看着他,有些着急,難道他身體受傷,心靈也重創了?
肯定的,一國太子從高高在上的雲端跌入泥濘,成爲亡國奴受盡折磨屈辱,現在又被勝利者捆了送給別人強 暴,任誰也受不了。他一定是被打擊得狠了,沒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如果他能發泄出來就好了,哪怕他打人罵人,摔東西,把害他的人痛罵一頓,發泄出心中的鬱悶怨憤就沒事了。
“你想說什麼?說出來會好點。”文康小心翼翼地問。
想說什麼?能說什麼?他一定是想聽我哭訴悲傷,聽我訴說如何被人□□遭蹋,滿足他的暴虐,我已經被折磨慘了,怎麼會將這最後的自尊再拿出來給人踐踏。想看我流淚,不可能,你休想。
昭華的眼中開始聚集火焰。
“你現在好點了嗎?還能不能動?”
是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折騰我了。是想要我給他捶腿還是端水盆?對了,大殿的地板還沒擦,水房的水缸還沒有挑滿。
ωωω•tt kan•CO
“說話呀。”文康更急了,口氣也不耐煩起來。他就算對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沒有如此多的關切詢問,怎麼這人一點反應也沒有,他不會是傻了吧,又或是瘋了。
文康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昭華恨他怨他罵他,他該如何迴應,該說什麼,可是現在昭華這個樣子大出意外,讓他想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如一團荊棘堵在胸口,又疼又悶又生氣又無措。
昭華默然盤算着,再不說話肯定會被安個不敬君主的罪名,會受站籠之刑,這種刑罰可以慢慢把人疼死,算了,趕緊屈服吧,來日方長,以後可以加倍討回來,現在先不要惹怒這個魔王。
拽過假面具,用虛僞的面孔保護自己。身體被你折辱,靈魂不能再被你踐踏,我的內心世界誰也別想看到。你加在我身上的一切,日後我必百倍還於你身。
舔舔乾裂的嘴脣,昭華收起心中的怨憤悲傷,恢復了以往溫馴的樣子,輕輕開口:“謝皇上垂問,奴才已經好多了,不妨礙幹活,很快可以伺候皇上。”
昭華眼中寒冰一樣的冷漠讓人心寒。文康漲紅了臉,道:“朕不是這個意思。”
他又一次覺得不知說什麼好。掙扎一會兒,道:“朕的意思是……是……太后病了,需要人伺候,你若是能動……”
“太后病了?”昭華一驚,坐了起來,才覺得腰象斷了一般疼痛,不由得倒回牀上。
“你起不來就躺着休息,不要硬起。”文康忙按住他。“其實太后那裡……暫時……暫時還不用……”
看他神色,昭華有種不好的感覺,就是太后病得很重,急忙道:“皇上放心,奴才可以起來。”
文康聽了不知怎麼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彆扭,道:“你這樣子,太后看了會加重病情,還是好了以後再去吧。”
昭華想着也有道理,也沒有堅持,看看周圍,所處之地不是那個陰暗的柴屋,也不象是刑房,雖然狹小簡陋也還乾淨,桌椅俱全,牀褥齊備,日常用品一樣不缺,再看小爐上溫着藥罐。他輕輕活動一下手腳,道:“皇上說的是,奴才這就喝藥。”
說着艱難地往牀下挪動身體,
“你躺着別動。”文康大聲呵斥。
昭華登時嚇得沒再動,看着他從小爐上把藥倒出,再看着他端了藥送到嘴邊。昭華疑惑地看着他。
什麼意思?他想幹什麼?定是這藥苦不堪言他要看我難受的表情。或是藥裡下了什麼東西,總之,他必有目的,他不會這麼好心。
也罷,不管這人玩什麼花樣,我都是無力反抗的。
昭華閉上眼,英雄就義般把藥喝下去,苦得直皺眉頭。
看他那樣子,文康笑了:“又不是孩子,喝個藥還這種表情。”
文康把小爐上溫着的紅棗紫米粥和精緻小菜端來放在牀上的小矮桌上,道:“你昨天昏睡一天沒有吃飯,先吃點粥,下面的傷口癒合之前,你這幾天只能喝粥。”
昭華警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會有什麼好心。下毒?還是其它什麼?
文康看他表情,似乎懷疑自己害他一樣。不禁有些生氣:“怎麼?怕有毒?”
昭華見他生氣,也略有懼意,抿抿嘴脣,又擺出溫順畏懼的樣子,道:“不敢,這紫米是專貢皇室用的,以奴才的身份是不能享用的。”
以前用盡打罵懲罰手段逼他接受奴隸身份,聽他自稱奴才心裡很爽,可是現在聽來心裡說不出的另一種滋味,憋在文康的胸口快要爆炸。他黑着臉惡狠狠地說:“別忘了,你是朕的奴隸,朕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不做就是抗旨,看朕怎麼收拾你。趕快吃完,否則等着懲罰。”
這就對了,這纔是正常的齊國皇帝姜文康。
昭華不敢再說,乖乖地把粥和菜吃完。
文康看他進食的樣子,還是極雅緻秀氣,再想想當初看見他在江邊躍馬揚鞭,在敵陣中英勇衝殺,不敢相信和眼前這受盡折辱仍然從容安靜的奴隸是同一人。
陳太醫來複診,見他恢復得很快,點頭道:“畢竟是年輕人底子好,將養幾天身體就沒事了,只是下面要天天用藥,一個月內不可再碰。”
身體沒事,不知心靈是否會留下陰影。但是看昭華的樣子,卻看不出任何絕望、悲傷和自暴自棄的情緒,文康用審視的目光盯着他。
昭華向太醫點頭爲禮:“多謝太醫。”
又轉向文康說道:“皇上萬金之體,無比貴重,請不要待在這種低賤的地方,以免弄髒了衣裳。”
仍然是平靜漠然,溫馴恭敬,又多了一種冷到骨子裡的寒冷。
聽到這逐客令,文康怔怔地望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雖然太醫吩咐臥牀休息,但是昭華惦記太后,還是小心翼翼地下了牀,扶着牆走了幾步,自覺還可支持。用了清淡養人的粥湯,又用了藥,感覺好多了,身上也有了力氣,便向皇帝請求去看望太后。
文康看他行動不便有些爲難,可是一想太后拒不服藥,也無心飲食,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答應他再休養一晚,明早去向太后請安。
第二天一大早,文康帶昭華前往甘泉宮,想了一下,命人用一頂軟橋擡了他去。
寢殿內,太后斜靠在榻上,合着眼,聽文康向她請安,只“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請太后喝藥。”虹姑小心地捧上藥碗。
“不想喝。”太后仍是冷淡不欲答理。
文康示意昭華:“愣着幹什麼?還不伺候太后服藥。”
昭華從虹姑手裡端過放藥碗的小托盤,在太后榻前跪下:“請太后服藥。”
耳邊是溫潤低沉又帶着略微沙啞的聲音。太后一震,睜開了眼,坐起身來,嘴脣翕動着說不出話來,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榻前的昭華。
“請太后服藥。”昭華眼眶溼潤,滿是乞求的神色。
太后嘴脣發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只得端過藥碗一飲而盡。
太后輕撫昭華的頭,壓抑兩天的淚水如雨點般止不住的落下。
“苦命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太后撫着昭華的頭,不停地說着這句話。
從不在人前流淚的昭華也忍不住趴在太后膝上,雖然看不見他趴在膝上的臉,但是從他**的肩膀來看,也知他在哭泣,哭得傷心欲絕,哭得哀傷悽愴。
侍立一旁的虹姑,翡翠等衆宮女也陪着落淚,一時間宮內悽慘萬分。
文康卻暗鬆一口氣,這死硬的傻瓜終於哭了,哭出來就好。
看這麼些人哭成如此情狀,覺得自己就是造成這一切的惡魔,苦笑一下,知趣地離開。這兩日來他不知苦笑多少次。太后和昭華心裡的苦可以傾訴,可是他心裡也有苦,卻向誰說。
“太后,該用早膳了。”宮女上前稟報。
“我沒胃口,你們伺候昭華殿下用膳。”太后擦擦眼睛。
“太后不吃,我也不吃。”昭華擡頭,淚眼朦朧地望着太后。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太后無奈,只得讓人扶到餐桌前,慈愛地望着昭華,道:“在我的宮裡,沒有外人時,叫我姑母。”
“姑母。”昭華一聲呼喚,淚水又落了下來。如果說在飽受折磨屈辱的日子裡能有一絲溫暖的話,就是來自姑母這裡了。
負責照顧太后的御醫向皇帝稟報:“啓稟皇上,太后已經開始用藥,也開始用飯了。”
“嗯,知道了。”文康閉上眼好象睡着一般。
夜晚,月光靜靜灑在富麗的宮城。
文康只帶了一個侍從,悄悄來到太后宮,沒有驚動任何人,一進內院就聽到寢殿裡一個女子高興的聲音唧唧呱呱。
原來是翡翠,只見她表情誇張地講着什麼,好象是笑話,或是個有趣的故事。太后斜靠榻上微笑地看着她。昭華坐在她身邊,依偎在她懷裡,好象流浪在外許久的孩子重回母親的懷抱,臉上是溫柔安心的笑容。
文康在門外看到,心裡一震,一種奇異的情愫被喚醒,記憶中的昭華總是嘴角上揚,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極少見他發怒,就算髮怒,也沒有什麼威脅力量,不象文康,哪怕微笑,也讓人感到陰冷可怕,從心底升起懼意。
十年前的昭華還是青澀少年,他的笑容溫和,又有點調皮純真的味道。長大成人後,從戰場上隔江而望,到燕城外受降再到現在,文康還從沒見他笑過。那略帶頑皮的溫和淺笑彷彿仍在前世。
現在的昭華,笑起來溫柔恬靜,帶着撫慰人心的力量,如春天的輕風拂面一般舒服,又如冬日的煦陽般溫暖。看多了他漠然冷淡又悒鬱的樣子,現在看他笑起來就象春暖雪融,牡丹綻放,美得令人窒息,舒服得讓人沉醉。
文康目不轉睛地看着,直到被裡面的人發現。
屋裡的人發覺他過來,歡快的氣氛轉眼消失,太后的笑意瞬間不見,昭華,虹姑,翡翠等人跪伏在地:“參見皇上。”
“平身。”
文康維持着皇帝的威嚴,收斂了情緒,向太后請安,殿內頓時靜悄悄的,連一聲咳嗽都沒有。
皇帝不開口,別人也不敢說話。文康只好輕咳一聲:“翡翠,你剛纔講什麼這麼高興?”
翡翠小心翼翼回話:“回皇上的話,奴婢在講小時候的趣事。”
“繼續。”
翡翠只得接着講,可是完全沒有了方纔的興奮,也沒故意的誇張表情和動作,乾巴巴講完,又剩下一屋子的沉默。文康眼角餘光一掃,昭華如以往那樣低頭垂眼侍立一旁,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
文康也是如坐鍼氈,知道只有自己這個礙眼的不在,這些人才會有一點短暫的歡樂。
“母后早點歇息,兒子告退。”文康這話一出來,殿裡的人似乎鬆口氣一般,翡翠毫不摭掩的面帶喜色。文康心裡暗怒,沒說什麼。
等他走後,太后寢殿又恢復了輕鬆愉快。
昭華在太后宮待了三天,寶貴的三天,短暫的三天,幸福的三天。
太后每天陪他吃飯,陪他說話,用慈母般的溫柔撫慰着他,親自給他上藥,生怕弄疼他一點。虹姑費盡心思做着燕國風味的食物,雖然只是粥品,卻也花樣百出,可口養人。翡翠每天在他一睜眼時就候在牀邊伺候,給他梳頭洗腳,按摩捶腿,幸福地直流眼淚。
就連睡覺時,三個女人也守在他身邊,用憐愛的目光注視着,生怕下一刻他會重新被抓回皇帝寢宮。昭華在這樣的關愛中,身體恢復得更快,臉上也帶着如沐春風般的笑容,那種溫暖恬靜的笑容讓人可以忽略他眼眸中的痛苦和哀傷。
太后她們心裡都明白,假裝不知,當做他很高興。昭華也知道她們看透自己的心情,也假裝她們不知道,享受着難得的關愛。
雙方都裝糊塗,都裝做愉快幸福的樣子,誰也不戳穿這假象,盡力把這幸福維持下去。
終於,寶貴又短暫的三天過去。
皇帝寢宮的大總管落月來了,要把昭華帶回去。
終於,這短暫的幸福到了結束的一天,昭華神情肅穆,跪在太后面前磕了三個頭,又戀戀不捨地望了她們一眼,默默地隨總管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暫時不會虐了,小康對小華的感情有個漸變過程,小康要小華伴讀是第一變,現在是轉折性的第二變,但是小康面上不會馬上對小華好,搞得象他做錯似的,他那麼死要面子。
讀者們口口聲聲說不要虐了,心疼了,可是卻又去點那些有虐的章節,搞得章節點擊起伏不平,今天有人扒榜,因爲我的文章節點擊起伏不平說點擊可疑,【我不敢說他是不是刷了。】
真好笑,讀者無意中的喜好,也成爲作者刷點擊的嫌疑。
另外,我的末章點擊高於收藏數,也成爲嫌疑。我不想象其他人那樣打滾哭喊着要收藏要留言,否則就不更文,喜歡這文就收,不喜歡就算了,不勉強。
可是看文的親爲什麼不順手收藏呢?如果是從鮮,縱 橫那邊過來的讀者,沒有帳號就算了,你們能跟過來支持我已經很感動了。可是有晉江帳號的親爲什麼不收呢?我的文真的不值得嗎?咬手絹。
這文上了三個首頁榜每天才漲上千個點擊,冷到了心裡,看許多文字數不到我一半,收藏點擊卻是我的數倍,有些受打擊,再加上被人含沙射影懷疑刷了,心情很不爽。最早看文的讀者都清楚我這冷文是怎麼熬過來的,所以想來吐糟一下。
只要有一個讀者看,我也會堅持下去。
吐完糟繼續填坑。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