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秦王沉默了。
這一點他是真的沒有辦法否認，他多年的佈局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看似他好像成功了。
但是卻隱藏了不少隱患，跟昭武帝比起來還是有所欠缺。
遠的先不說，就單單說在突厥這件事上，昭武帝難道真就沒有察覺到異常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在明知道情況異常下，還是選擇了硬鋼，而不是放棄滅掉突厥回援破局，就這份魄力，秦王就比不上。
突厥是虞朝的敵人，他明知道自己可能已經陷入圈套的情況下，還是繼續滅掉突厥。
而他呢？卻爲了達到目的，幫助突厥，甚至還同吐谷渾合作，兩相比較下來，孰強孰弱一目瞭然。
單是在這一點上，他就已經輸了。
窺一角知全貌，倘若當年太上皇選擇了他，倘若在將來遇上了差不多的情況，就他這處理事情的手段，確實差了不少。
“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那個位置到底那裡好。”
霍君瑤再度開口，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秦王的目光。
皇位，那可是這個世上至高無上的位子啊，她居然疑惑那裡好。
“誠然那個位置能讓人掌握生殺大權，但是真的就能掌握嗎？而且，你上位難道就只是爲了看誰不爽就殺誰？”
“若真是這樣，前些年士族那麼鬧騰蹦躂，那位子真要是這麼厲害，爲何不見當今皇上直接揮動屠刀呢？”
她的這麼一問，秦王愣住了，一時間腦子都有些宕機，他是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些。
“這樣的殺生大權真的好嗎？”
“或許你還覺得做上那個位置就天下第一尊貴，可是上了那個位置後，你不覺得是一種束縛嗎？”
“當年的當今皇上，在戰場上縱橫，現如今呢？”
“不就困在那四四方方的皇城裡，就算是出一趟宮都有諸多限制，這些年下來，他的生活地方，也就那麼一點，你不覺得挺可憐嗎？”
秦王再次沉默，不過思緒已經隨着霍君瑤的話，開始思考。
“再有就是，每天大大小小的政務，各地上來的奏摺，那又有多少，天不亮就起來上朝，下朝後還有處理政務，批閱奏摺到深夜。”
“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秦王殿下，你這些年，可有十年如一日的如此生活？”
秦王下意識的搖頭。
“對啊，你看看要自由沒有自由，要生殺大權也不那麼純粹，還累死累活的做事，而且稍有不對的地方，民間就會傳出不好的言論。”
“前些年秦王應該聽說過不少民間對皇家的批評吧？”
“什麼這裡遇上災害，是皇上無德，那邊遇上貪官，是皇上無能。”
“整天累死累活，結果還不一定能得到一句好話，這就是你想要的位子？”
這下秦王有些懷疑人生了，不光是他，就連此時周邊城上城下的兵卒，也都跟着霍君瑤的話去思考，也都覺得，這皇上還真是沒什麼意思啊，這也不是什麼好差事啊。
“或許你們會說，那有很多美人，錦衣玉食啥的。”
“但是，諸位看看我現在的生活如何？”
衆人齊刷刷的看向霍君瑤，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你們看看啊，我現在在溫泉山莊，日子過得多安穩，說一句俗話，那是睡覺可以睡到自然醒，數錢也能數到手抽筋，相信很多人都去過我溫泉山莊的商業街。”
“那裡好吃好玩的東西也不少，不少人都說比之皇宮都好。”
“我不在那個位置上，一樣過得好，錦衣玉食一點也不缺，最主要我自由啊，我想去那裡玩，我隨時可以去，我不想管溫泉山莊的事，我直接交給我二嫂，我就自由自在的玩。”
“這不比皇上日子好啊？”
這下衆人都沉默了，沒辦法，霍君瑤說得是真的很有道理啊。
人家不在那個位置上，但是日子卻過得比皇上還滋潤，這讓人不得不羨慕嫉妒恨啊。
反觀皇上呢，是得到了尊貴的身份，但是束縛實在太大，甚至可以說，沒什麼自由，就連最基本的隨心所欲都做不到，因爲一旦皇上隨心所欲了，麻煩就會很多。
除非你想做一個被人詬病，然後被後人謾罵的昏君。
“秦王你過去的日子難道不夠自在嗎？”
“你在秦地的時候，雖然不能離開封地，但是你也可以在自己的封地隨處去玩，即便你去勾欄聽曲都沒事。”
“人生短短數十年，不就圖一樂呵嗎？”
“你現在是成功了，就算讓你坐上那個位置，你就能樂呵？”
“想想太上皇，他當年爲你考慮，這些年也沒少爲你操心吧？結果你這樣逼迫他，想來你想要名正言順的上位，當今皇上你肯定不能留下。”
“那你有沒有想過，太上皇都現在這個年紀了，你還要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樣做合適嗎？”
“他要是因爲這次的事，出了什麼意外，那麼你往後餘生坐在那個位置上，真能安穩嗎？”
“這份愧疚只怕會陪伴你往後餘生，而且你這樣的上位方式，即便你可以欺騙天下人，但事實如何，總是有不少人知曉，甚至如果你後面失敗了，這份弒君篡位的罪名，還會跟隨你千秋萬載。”
“前半輩子被仇恨支配，後半輩子被愧疚支配，身後還要揹負永遠的罵名，這就是你想要的？”
這句話一出，秦王的身形一震，踉蹌後退好幾步，臉上滿滿的都是茫然之色。
如果真按照霍君瑤的話來說，他這一輩子，不管是生前還是生後都是一個大悲劇啊。
此時此刻，他也不得不詢問一下自己，這樣真的值得嗎？
一瞬間，他想了很多，曾經在秦地的生活，還有才成婚時候的生活，以及有了孩子之後的一些生活。
雖然也不算特別自由，但也還算自在吧。
如果當初沒有仇恨壓着，只怕他會更加自在，而且他也很清楚一點，只要他對那個位置沒有想法，昭武帝對於他也是很寬容的，放縱自由一點，他應該不會管。
而之所以他會被安排回京，其實無非就是因爲他弄出來了一些小動靜，讓別人察覺到了不對，如果他一直沒有這份心，又何至於會被安排回京？